那村那人那傻瓜 - 第2章

福寶



長生根本不理她只埋頭幹活兒,荷花也不知該怎麼說,只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長生,這不是咱家的地了,咱回吧……」

長生聽了這話停了動作,抬頭望着她理直氣壯的道:「這是我家的地,是我爺爺留給我的地。」

荷花被噎了回去,無言以對,看着長生的神情又覺得對不住他。荷花爹見了,罵道:「你們兩口子一唱一和的演大戲呢?!你奶奶把地給我就是我家的了!你敢反悔耍賴別怪我不客氣!」

長生根本不看荷花爹,只梗着脖子對荷花大聲重複道:「這是我家的地,是我爺爺留給我的。」

荷花爹罵道:「你別給我裝傻!這是聘禮你懂不懂!我閨女給你做了媳婦兒!這地就得歸我!」

長生愣了一下沒聽懂,迷茫的望着荷花。荷花被他望的心虛,咬着嘴唇低了頭。

長生怔怔地想了想似乎是搞懂了,轉頭對荷花爹道:「那你把你閨女領回去,我不要她做媳婦兒了。」

荷花爹氣得跳腳,指着長生鼻子撕破了臉罵道:「你這王八蛋想耍無賴啊!我閨女昨兒入的你家門兒,都NND跟你睡一覺了,你今兒說要退回來!你當我們姓李的好欺負不是!大寶!抄傢伙給我揍死這王八蛋!」

大寶原還有些猶豫,聽長生竟說要把荷花休了的話,氣也上來了,立時拿了鋤頭要動手。

荷花忙上前一步擋在了長生前面。

大寶道:「姐,你走開,我揍死這混蛋給你出氣!」

荷花爹罵道:「你犯賤啊!人家都NND不要你了,你還護着他,你要不要臉了!」

荷花站在那兒,低着頭不言語。她覺得自己不是不要臉,而是早就沒臉了,長生和她爹一人一句直把她扒了個精光,活生生的晾在眾人面前當笑柄,她不抬頭也能看到周圍村民是用怎樣的眼光在看她  ,她甚至覺得能聽到他們心裡的竊笑。她這會兒只恨不得大寶手裡那鋤頭一下子掄在她太陽穴上,死了乾淨。

可她這會兒死不了,還不得不面對這份尷尬的窘境,她只得用力的攥了拳頭,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低聲道:「爹,您先回去歇着,我勸勸他。」

「勸個屁!」她爹罵道,「這是我家的地,你憑什麼讓我走!你把他給我弄走!」

荷花又轉了身,拉着長生的胳膊道:「長生,咱們回家吧。」

長生也不理她,也是生氣似地用力甩了胳膊,荷花不防被他帶了一個跟頭,坐在了地上。

大寶見了瞪了眼要往上沖,荷花連忙爬起來去攔,只還不待她站起來,便有圍觀的村民上來攔了大寶。眾人熱鬧也看夠了,眼看真要動起手來,便紛紛上來圍着荷花爹勸和。

有說:「你跟一個傻子較什麼勁,你這兒氣個好歹的,他卻傻呵呵的未必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有說:「你就讓他干唄,反正這地是你的,就當白使喚傻子給你幹活兒了。」

有說:「到底是你女婿不是,你打壞了他,受罪的還是荷花。」

村民你一言我一語把李氏父子拉走,荷花爹走前還不忘對荷花嚷嚷:「就這一回,明兒再讓我看見他來,打折他的腿!」

眾人散了,地里只剩荷花和長生。荷花仍是癱坐在地上,看着長生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悶頭幹活兒。她不氣他剛剛說的話,也不氣他把自己推倒了,甚至還有些覺得對不住他。這是他爺爺留給他的地,留給他和他奶奶活命的地,卻因為她而失去了。

從知道要嫁給長生那時開始,荷花就一直沒覺得嫁給個傻子有什麼不好,就在今天早晨她還覺得這樣的日子比在家挨她爹的打罵白眼要好得多,這會兒她大概才是真正意識到自己今後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生活。

長生在地里幹了整整一個上午,荷花就在田壟上坐了一上午,待太陽升到腦瓜頂上的時候,長生才直了腰擦擦汗扛着鋤頭往家走,荷花也拍拍屁股上的土跟上。一路上少不得有村民因上午的事兒對他們指指點點,荷花臉上臊得很,只低着頭假裝沒看到,遠遠的跟在長生後面回家。

進了家門長生撂了鋤頭便進了屋,荷花則洗了手去做午飯。待飯做得了她便進裡屋去叫長生吃飯,長生卻是把她的小包袱收拾好塞進了她懷裡,道:「你回去,我不要你做媳婦兒了,你把我家的地還回來。」

荷花接過包袱放在了一邊兒,道:「飯做得了,吃飯吧。」

長生又拿起了小包袱塞進荷花懷裡,一邊往外推她,一邊大聲道:「你走。」

荷花抱着包袱被長生推搡到了門外,  險些又栽在地上。長生從裡面把門關上,插上門栓把她擋在了門外。

荷花扒在門上低聲喊話:「長生,開門,讓我進去。」

裡面沒有應聲,透過門縫荷花看到長生扭頭回了屋裡。她又拍了幾下門,終歸是徒勞。

時午飯時候,田裡幹活兒的男人們三三兩兩的往家走,路過她家門口,都要好奇的打量她,那眼神直讓荷花臊得無地自容,她把懷裡的包袱藏了藏,可根本藏不住,她知道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村里人都得拿她的笑話下飯了。

第三章

午後,日頭足得很,曬得地上冒了白煙。村里靜悄悄的,大人孩子全都窩在家裡睡午覺,只有荷花孤零零地抱着個包袱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很快,門前的最後一點兒陰涼也消失了,荷花被太陽曬得有些發暈,她又站起來拍門喚道:「長生,給我開門,我快被曬暈了……」

院裡靜悄悄的沒人回話,她想長生或許根本就沒聽見,他也許像其他人一樣舒舒服服躺在屋裡扇扇子睡午覺。荷花心裡的委屈這會兒全都溜了出來,她往後退了兩步,沖院子裡大聲喊道:「混蛋長生!你給我開門!你一個大男人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你給我開門!你要不開我就揍你!我扇你嘴巴!擰你耳朵!把你打得稀巴爛一輩子癱在炕上爬不起來!」

荷花在外面喊了一會兒,除了讓自己更氣更委屈之外一點兒作用也沒有,最後終於放棄了,衝着門口罵了兩句,抱着包袱走了。

她不知道該去哪兒,肯定是不能回娘家的,那樣她就徹底成了被休的女人了,成親的第一天就被相公休了,還是被傻子長生給休了,她爹會罵她,她娘會跟她掉眼淚,她再沒臉在這村子裡待下去了。

荷花抱着包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村口,她望望村外的小路,猶猶豫豫的有些害怕,別說她無處投奔,單說她包袱里連口吃的也沒有,就這麼出走或許會餓死在路上。可轉回頭望着村子,更覺無依無靠,被男人掃地出門,娘家又不待見她,她如今成了村裡的大笑話。

荷花心道死就死吧,左右是條苦命,也沒什麼吃虧的。她摟了摟包袱,出了村子。

村外的小道一個人也沒有,最初她還有些逃脫苦海的暢快,可越往外走越覺得忐忑不安,只

哼起了小曲兒給自己壯膽。走着走着,忽聽前方有腳步聲傳來,她一下就慌了,又怕是村子的里人看到她一個小媳婦兒家家的離家出走,又怕是什麼土匪強盜劫財劫色。她正着慌的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前面那人已經拐了出來。

來人卻是從鄰村給人看病回來的周夫子,見了荷花吃了一驚,看見她懷中抱着個包袱,問道:「荷花……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荷花摟緊了自己的小包袱向後蹭了蹭,一臉的赧色,不知該說什麼了。

周夫子不是本地人,荷花隱約記得他來這村子那年自己大概比小寶大不了多少。他歲數不大,在荷花看來至少要比她爹年輕十歲,他在自家辦了個小學堂,周圍幾個村子有人把兒子送來他這兒念書識字,大家便都叫他夫子,只是十來年也沒學出一個秀才。

周夫子懂些醫術,據說是家裡祖上傳下的,他們這兒離縣城太遠,方圓幾里都沒個大夫  ,自他來了這地方,附近的百姓有個病痛才算是有了去處。

周夫子是荷花這輩子見到的第一個書生,大概也是唯一的一個。在她眼中,周夫子和村子裡的莊稼漢太不一樣了,他的衣裳總是乾淨整齊得很,哪怕是舊得落了補丁的長衫穿在他身上也顯得很有風度,卻比別人穿新衣裳還要好看。他臉上也總是掛着善意的微笑,即便有人對他不敬,甚或說些粗話髒話,他也從來不惱,這麼多年,從未見他和別人紅過臉。

荷花還記得小時候一群小姑娘圍在一起說悄悄話,都說長大了要嫁給周夫子,又或是像他一樣的讀書人,那會兒她好像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只十幾年了,村裡的姑娘一個接着一個的出嫁生娃,周夫子卻始終孑然一身,時間久了大家也便習以為常,若某日他憑空蹦出個媳婦兒出來,反是要讓人驚詫了。

荷花在離家出走的了路上被周夫子撞見領回了他家,這會兒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桌邊,頗為侷促。

周夫子倒顯得隨意得很,燒了開水沏了壺茶,一邊給荷花倒茶一邊笑盈盈的道:「我當是什麼事,小兩口拌嘴吵架常有的事。」

荷花把包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接過茶杯低頭吹了吹熱氣,尷尬的小聲道:「不是拌嘴……」

周夫子彎了彎嘴角,只道:「荷花,你知道長生奶奶為什麼定要你給長生做媳婦兒嗎?」

荷花沒應聲,只在心裡嘀咕:因為除了我這個苦命的沒人願意嫁他唄。

周夫子道:「我來咱們村有十幾年了,看着你們這些孩子由小長大,長生這孩子是和別人不大一樣……村里人說他是傻子,我卻說是因為他心裡乾淨,世間的污穢入不得他的眼……」

荷花仍是低着頭靜靜聽着,她想周夫子和四奶奶祖孫走得近,自是幫着長生說話的,雖然說得未必不對,可大道理誰不會說呢,她才跟長生過了一日不到就受了這些委屈,將來不定還要如何……

周夫子見荷花似聽非聽的模樣笑了笑,又道:「但他眼裡有你,他認得你,能叫出你的名字,還願意和你說話……」

荷花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長生基本上是不和人說話的,別人和他說話他也不理,相比來說對她倒還算是「親近」的了。再又一想,她從小雖沒少欺負他,可也沒少幫着他,他識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近乎些可不是應該的嗎。

周夫子見荷花神色有所緩和,拍了下腦門兒道:「看我,只顧着給你倒水了,這正當午的你也該餓了,今兒就在我這兒隨便吃點兒吧,我手藝不好,你湊合湊合。」

荷花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不,您別麻煩了。」

周夫子笑道  :「不麻煩,長生那孩子總幫着我挑水劈柴的,你來我這兒也不算外人了。」說完便出去做飯。

荷花在周夫子家吃了午飯,又說了一中午的話,周夫子自然沒少提長生,荷花知道周夫子一則是給她寬心,另一則也是給她個台階下,她一個女人,終歸沒個去處。

眼看着日頭沒那麼足了,荷花便拿了包袱起身告辭。周夫子把她送到門外,笑道:「往後長生若欺負你,你便跟我說,我給你主持公道。」

荷花抿着嘴笑了笑,有些臉紅。

她抱着包袱回家,看到大門還在裡面插着,也不喚人,只若之前那般在石階上坐着,不一會兒,裡面傳來了腳步聲,大門被緩緩推開,荷花忙趁機推門擠了進去,隨手把門關上。

提了鋤頭準備下地的長生看見是荷花,受驚似地後退了兩步,先是下意識的捂住臉和耳朵,方開口道:「不要你做媳婦兒,你走。」

荷花用力把包袱扔到長生身上,指着他的鼻子大聲道:「我告訴你,我爹收了你半畝耕地,就守諾的把我嫁給你這傻子做媳婦兒!一樣的,你既然已經娶了我,就再不許說反悔的話!你爺爺在世時誰不贊他?都說他是十里八村最重信守諾的,答應了別人的事就從沒反悔過!你如今要是反悔就是不配給他當孫子,你不配給霍四爺當孫子!」

長生沖荷花瞪了眼,荷花有一瞬間覺得他似要拿手中的鋤頭打她,可下一瞬他便小孩子似的用力把鋤頭摔在地上,衝着荷花大聲喊:「我不是傻子!我是我爺爺的孫子!」

荷花道:「那就不許反悔。你再敢說不讓我當媳婦兒,或是要回那半畝地的話,我就燒香告訴你爺爺,讓他上來教訓你這個不孝的孫子!」

長生瞪着荷花,憋得滿臉通紅,喘了兩口粗氣,轉身回屋了。

荷花心道周夫子教她的法子倒真靈,這傻子果真很在意他爺爺。她撿起了地上的鋤頭收好,進屋去看長生,只見他把早晨疊好的被子全都扯開,自己鑽進去蒙着頭呼呼的生氣。

荷花軟了語氣,只當講和似地問道:「你中午沒吃飯吧,餓不餓?我弄點兒吃的去。」

長生不答話,仍把自己憋在被子裡。荷花等了一會兒便扭頭出去了,弄了點兒吃的盛好了放在炕桌上,又怕他一根筋的再跑到地里去,便悄悄的把院門從裡面鎖上了。長生一個下午沒動窩,荷花進屋看過他兩次,炕桌上的吃的一點兒沒動,她也不理他,只怕惹急了他又出什麼幺蛾子。

日頭漸漸落了下來,荷花正坐在外屋納鞋底,忽見長生從屋裡走了出來,看也不看她的往外走。

「幹什麼去?」荷花喚道。

長生不答,徑直走到  了大門口,看大門上了鎖,愣了一下便跑到屋裡找鑰匙。鑰匙收在荷花身上,他自是尋不到,急得在屋裡轉了兩圈兒又跑了出去。荷花不知他要做什麼,放了手裡的活計跟出去,但見他站在門口用力的扯鎖頭,最後乾脆趴到門上,一邊大力的砸門一邊啊啊的喊了起來。

荷花急道:「你要幹嘛?說好了不許再下地的,你答應我不去地里我就給你開門。」

長生不理她,開始用身體往門上撞。

荷花害怕了,連忙取了鑰匙把門鎖打開,一路跟着長生到了村口才納過悶兒來,是了,每日的這個時候他都來等四奶奶回家。

荷花挨着長生在村口的大石頭上坐了一會兒有些無趣,想了想,便逗他說話,只道:「你那兜兒里的花生給我吃一個唄?」

長生沒吭聲,默默的抬手捂緊了自己的口袋。

荷花又逗了他幾次,沒得回話也就訕訕的不再開口。

兩人坐了沒一會兒,便見着四奶奶的身影出現在村口的小路上,兩人忙起身迎了上去。

長生從兜里掏出一小把花生,數了數,塞給四奶奶道:「十個花生,不要了……地沒了,不要她做媳婦兒,要地,爺爺留給我的。」

四奶奶道:「怎麼沒地,我看好了,後山有一大塊兒平地,明兒開始你就給我開荒去。那半畝地也是你爺爺當年一鋤頭一鋤頭開出來的,你也行。」

「哦。」長生被頂了回來,一抿嘴不言語了。

荷花趁四奶奶不注意偷偷地向長生吐了下舌頭,勝利者似的笑了。

長生嘴一撇別過頭去。

四奶奶打眼瞥着荷花:「樂什麼樂,晚飯做得了沒?」

荷花臉色一赧,道:「沒呢,我正要做長生就……」

四奶奶冷語道:「做飯是女人的活兒,又關長生什麼事,你這當媳婦兒的還想讓他伺候你不成?還是說等着我回家伺候你們倆?」

這回換了荷花吃癟,她若長生一樣乖乖的哦了一聲便連忙跑回去做飯。只她跑得急,未看到長生學着她的樣子衝着她撇嘴吐了下舌頭。

第四章

清晨,荷花睡得正香,隱約聽見外面雞叫了頭遍,下意識的把被子掖得更嚴些,又用雙腿把被子夾住。不出意外,沒一刻工夫,她便感到長生來拽她的被子了。

荷花死死地抱住被子,下定決心這一次決不妥協,她這會兒困意什麼的全沒了,又氣又倔地非要跟長生抗爭到底。只長生到底是個男人,她力氣再大也是敵不過,堅持了沒一會兒便被長生連人帶被子一起扯了過去。

荷花睜眼看到了長生近在咫尺的臉,她怒氣沖沖的瞪着他,他卻只一臉的無辜訥訥地道:「疊被子,你壓着被子了。」

荷花氣呼呼的嘟囔道:「疊疊疊!你把全村兒的被子都疊了算了!」說完推了長生一把,坐到一邊兒穿衣裳。

長生也不理她,把被二人爭搶的蜷成一團的被子抖開鋪好,開始了他每日的第一項任務:疊被子。

荷花沒好氣的瞥着長生,心說不知是哪家的傻公雞這麼早打鳴,外面還黑着天兒呢。偏長生是個一根筋,一聽到雞叫就必須起床,而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疊被子,當然也包括她的被子。於是,她嫁進來兩個月了,沒一天早上能睡踏實的。

更讓她生氣的是,長生每天起這麼早,其實除了疊被子什麼都不干。他花很長工夫把被子疊得平整到一個折兒都沒有之後,就是坐在屋門口傻呆呆的望天兒,當然還會很「精明」的偷瞥着她的一舉一動,趁她「不注意」了,就偷偷的回屋去數他的寶貝花生。

荷花有好幾次想要嚇唬他,說你再要天還不亮就扯我被子,我就把你那堆花生全都吃了!仍了!砸碎了!

當然,她也只是這麼想想,她知道那盒花生是長生的寶貝,絕對比她這媳婦兒要入他的心,要真有個什麼閃失,得跟要了他命一樣。那是他一顆一顆攢下來的,他每做對一件事,四奶奶便會獎給他一顆花生。比如娶她回家做媳婦兒,長生就從四奶奶那兒一次得到了十顆花生。荷花也算大概能明白了,為什麼平日不喜歡和人接觸的長生,能那麼心安理得的允許她和自己睡在一張炕上,十顆花生的對他來說絕對是不可抵擋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