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春秋 - 第2章

姬叉

  「站住!先去把算籌給為師拿過來!」

  薛牧終於開口:「不用拿算籌了,合計虧損一千六百六十一兩。」

  少女好奇地看向薛牧,大眼睛眨巴了幾下,笑道:「一醒來就吹牛,這可不好,你等着!」本來似乎是懶得去拿什麼算籌的,這會兒卻被薛牧直接報出答案勾起了好奇心,倒當真撲通撲通地跑了出去。

  薛牧還是感覺身上到處都痛,有些艱難地坐起身來,對着少婦微微一禮:「多謝夫人救……」

  表示感謝的話還沒說完,少婦猛轉頭,原本秋水盈盈甚至蘊含了一些憂愁的感覺剎那之間消失不見,變得凌厲冰寒,神光綻放。

  薛牧只覺得她的目光里都含有什麼莫大的威能,體內氣血一陣紊亂,忍不住又噴出一口血來,心中駭然。

  這尼瑪的,眼神殺人?要不要這麼離譜?

  少婦眼裡的神光消斂,皺眉自語:「真是沒有一絲修為?怎麼可能呢?」

  見薛牧氣血翻湧說不出話的樣子,她又沉吟片刻,淡淡道:「你是誰?怎麼會莫名出現在半空中?體內的奇毒是怎麼回事?」

  薛牧倒被問得莫名其妙:「我哪有什麼奇毒?」

  「你身中一千多種毒素,還攜帶了擴散性的瘟疫源,根本就是一個瘟人。說吧,你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

  薛牧呆了半天,喃喃自語:「活動的元素周期表?」

  身帶各類流行性病毒,有許多甚至是變異性的,在古代根本沒有。加上各種地溝油毒奶粉與各類添加劑養大的身體……曾經有人說過,現代人拍扁了就是一張完整的化學元素周期表,身穿古代,自身就是一個移動的瘟疫之源,居然真是這麼回事?

  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撓了半天腦袋無言以對,最後居然反問了句:「夫人有辦法解決我這個問題麼?」

  少婦差點被氣笑了:「你還真不客氣。」

  薛牧道:「夫人莫非是想得到製造在下這種瘟疫人的辦法?」

  少婦笑容收斂,眼裡再度泛起寒光:「你很聰明。」

  薛牧暗道這師徒倆果然不是什麼好人,搖頭道:「夫人恐怕要失望了,我這種情況絕無僅有,您絕對無法複製第二個。」

  少婦懶懶道:「既然不肯說,那你就去死吧。」

  說着一抬手,就要拍下。薛牧急忙大喊:「只要我一個,就已經可以幫夫人製造瘟疫了!」

  少婦美眸閃了閃,微微沉吟,手掌慢慢放了下來,似是在思索怎麼用好這個瘟疫人。

  正在此時,少女嬋兒屁顛顛地沖了進來:「師父,算籌來了。」

  薛牧渾身是冷汗,真是生死一線。這女人絕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居然是真在考慮使用生化瘟疫這樣的蛇蠍計劃。救了自己明顯只是因為這身劇毒讓她好奇,以及感到或許有用處,絕不是什麼好心救人,一旦感覺無用那立刻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薛牧好歹也是一個主管級的人物,怎麼可能甘願讓小命被捏在別人手裡,被一個女人當成瘟疫工具使用?趁着那邊師徒倆暫時沒理他,薛牧心中暗自尋求找到主動權的對策。

  他的目光落在那把算籌上面。其實這好像就是一個可行的切入點?看着那一把古里古怪的木片,他也是無力吐槽。那麼簡單的加減法,不會心算就已經很蠢了,就算要藉助工具好歹也來個算盤啊,用算籌是什麼鬼?這幫女人武力值彪悍,好像文化不怎麼樣嘛……

  說來也是,不管這裡是武俠世界還是玄幻世界,總之是明顯的力量世界嘛,也就是所謂以武為尊的那種?身為現代人,為什麼要和他們拼武力,沒完沒了的苦修練級,那不是捨棄自己的長處,拿短處去和土著的長處碰嘛,何必呢……

  從她們算盈虧的事上可以看得出來,她們也是要有衣食住行、也是要圖宗門發展,並不是辟穀仙人更不是一心長生的那種。這麼說起來,現代人在這樣的社會裡,還是很有操作餘地的……

  正思索間,那邊少女嬋兒忽然發出一聲驚呼:「還真是一千六百六十一兩!!」

  少婦眼裡也有些驚奇,轉過頭來看着薛牧,神色倒多了幾分對待有本事的人的尊重,不再是之前如同看螞蟻一樣的表情。薛牧坦然對視,微微一笑:「如果對夫人而言,發展宗門比製造瘟疫更重要的話,說不定在下能起到的作用遠超夫人的想象。」

第三章

所謂春秋

  別人顯然不可能被薛牧一句吹逼就納頭便拜,少婦只是淡淡笑了笑:「發展宗門不必勞煩,先生倒是很適合做個賬房。嬋兒,給先生安排一輛車,給他服些傷藥。」

  薛牧有些無語,原來之前壓根沒人給自己療傷,難怪還是全身疼。說起來躺在她的車廂里也只是為了一醒來就能問詢,要是問不出名堂估計直接就宰了,誰浪費力氣給你治傷?

  好歹這回還肯治傷,還安排車廂住下,不管是想要用來做賬房呢還是啥,好歹算是安頓下來了。

  換到了另一輛普通得多的馬車裡,薛牧靠坐在廂壁邊上,長長吁了口氣。在那位連眼神都能殺人的少婦面前壓力實在有點大,而眼前這個十三四歲的平板妹子看上去就讓人輕鬆了許多。

  嬋兒笑嘻嘻地丟過兩個瓶子:「療傷用白色這瓶,就一粒,吃完再睡一覺就沒事了。紅色這瓶是讓你短暫壓製毒性不外放的,別搞得我們在你身邊還要時時刻刻運功閉氣,每粒效用十二個時辰,記得每天吃一粒。」

  「謝了。」薛牧二話不說地直接開了兩個瓶子各磕了一粒,反正對方要弄死他實在太簡單,沒必要在藥上動什麼手腳。兩粒藥丸入口即化,轉瞬之間清涼之意散遍四肢百骸,渾身的劇痛似乎在剎那間就好了個七七八八。薛牧有些吃驚地看了看手裡的瓶子,再度感覺到這世界有點問題……哪有什麼傷藥這麼快見效的,反正就是很不科學的樣子。

  嗯……穿越都發生了,再講什麼科學也是自己轉不過彎。薛牧衝着少女露出一個自以為很有風度的笑容:「還是要感謝賢師徒救命之恩,我叫薛牧,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少女也笑了:「你這種自以為是的笑容看上去挺討厭的,對了我還想挖你眼珠子的,不知道瞎了還能不能做賬房?」

  薛牧的笑容瞬間變苦:「……當然是不能的。」

  少女支着粉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薛牧的臉,好像在觀摩什麼奇蹟似的:「你膽子很大,不但看了我,連師父都被你看了……能活蹦亂跳到現在真是不容易。」

  薛牧總算知道她為什麼要挖眼睛了,無奈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天色那麼黑,摔得那麼急,我又不是神仙,還能在那時候看什麼春光。」

  「白花花的總是看見了吧,那對我來說就是被人看了。」

  「能講點道理嗎?」

  「不能。」少女笑眯眯的:「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的故事,說不定我還能放你一馬。」

  薛牧見她巧笑倩兮嬌俏可愛的樣子,雖然嘴上說得兇殘,實際不像有什麼惡意,便笑道:「我從小毒罐子裡泡大的,為什麼沒死我也不知道。」

  「世間修行千宗百派,果然非我所能盡知。」少女很是老成地嘆了口氣,指了指薛牧的短髮,又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不過和尚和毒,倒是很難讓人聯繫一起,這古怪袈裟代表了什麼宗派?」

  薛牧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嘴角抽了抽……這是什麼鳥的袈裟,這是浴袍好不好。他是在家裡穿越的,身上就系了一件白色浴袍,說起來也是悲劇,別人穿越好歹還帶了個錢包手機什麼的,多少能搞點門道出來,偏偏自己真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不對,有的……穿越時那個青銅片明明抓在手裡,被她們收繳了?

  見他不答,小姑娘臉上的神色變得似笑非笑:「你長得挺好看的……袈裟下面又是空空如也,我看你也是個花和尚,莫不是在修歡喜禪?」

  小姑娘家說這樣的話題臉也不紅,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鳥……薛牧心中吐槽,答道:「就是因為向佛之心不堅定,所以還俗了唄……其實我從小在山中問禪,你們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外人,還不知如今是什麼朝代……」

  「那你奇怪的出現在半空,難道是被佛祖劈了?」

  「答對了小強。」

  「我不叫小強,我叫小嬋。岳小嬋。」少女依舊笑嘻嘻的:「不用套我話,我的名字又不是什麼秘密,不像某些人,嘴巴里沒一句實話。這大周立國已經千年,還有問朝代的,而且這袈裟布料華貴無比,你裝山里人也不要裝得這麼假。」

  薛牧心知自己的說法完全無法取信於人,不過看起來她們好像也不是太較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不科學的世界發生各種不科學的事都司空見慣,她們沒覺得突兀出現在半空算什麼太值得認真的事情。而且好像她們也很魔性,明明不信你,卻也沒生氣,似乎覺得你滿嘴謊言挺正常的……

  只是這丫頭年紀小,對世事還有天然的好奇心,才好奇寶寶似的多和他扯了幾句,說是問話,倒不如說找人聊天解悶的意味更濃點兒。換了她師父那種當人芻狗的態度,管你哪來的,能為我所用就用,不能用直接宰了,誰耐煩和你囉嗦?

  還有這大周……千年是不是誇張了點?八百年的話倒還有可以對得上號的。不過八百年那個周,應該還沒和尚吧……薛牧小心試探道:「春秋?」

  岳小嬋眨巴眨巴眼睛:「春秋是什麼?季節?」

  薛牧醉了,他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判斷到底是這個世界完全不同呢,還是只不過因為這個丫頭太文盲而已。想了半天,只好道:「就是那種……有很多不同的思想流派在碰撞的文明。」

  岳小嬋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道:「如果你嘴裡這個叫做春秋的話……那如今就是春秋。」

  「……」薛牧無言以對。你特麼告訴我這大周一千年了還在春秋?

  岳小嬋隨意道:「武道百家,爭鳴千載,可不就是你所謂春秋麼?」

  好吧,所謂的百家,居然是武道……薛牧終於徹徹底底的確認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個大周和自己所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那個世界的歷史知識應該完全拋開,否則要被坑死。

  岳小嬋又道:「我看你是什麼毒宗的,只是修煉不得其法,不但什麼都沒練出來,倒是藏了一身奇毒。不過好處倒也有一點,一般人懶得殺你,免得還要燒掉防疫。」

  「……」行吧,這年頭文盲都懂防疫……

  岳小嬋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陣,終於好奇心盡,有些無聊起來:「走了走了,沒勁。」

  話音方落,咻然消失不見,一點徵兆都沒有,直如鬼魅。

  薛牧看着空蕩蕩的車廂,「砰」地一下倒在床上,直到此刻他才放開了一直緊繃的神經,有心思整理一下面臨的環境。

  雖然這小妹妹態度算是不錯,一直笑眯眯的,活潑健談的樣子,可最後終於還是表現出了骨子裡對於弱者的輕視之意。看來至少在這幫女人的眼裡,武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其他什麼都是旁枝末節,指望靠才華泡妞之類的,估計是想都別想。

  如果這是此世普遍性的態度,也難怪許多穿越前輩拼死拼活的練功,這種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可是練武嘛……自己今年都二十七了,又是來自完全不同的文化,這時候開始練,跟這些從小在修行氛圍里長大的土著比起來練得過誰啊?又沒有金手指……

  薛牧伸出手掌看了一眼,穿越的起因就是被一個青銅片劃破了手,這個青銅片和這方世界必有重要聯繫,得想辦法從這幫女人手裡要回來,說不定就是個金手指呢?

  一看之下,薛牧猛地坐直身子。

  手心裡沒有被劃破的痕跡,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奇怪的花紋?

  薛牧急忙起身,坐到車窗邊,對着陽光仔細看了一陣。確實是花紋,一道青色的波浪狀花紋,和之前得到的青銅片上的花紋一模一樣,只有指甲大小,看着就像是紋上去一樣。

第四章

一道雞湯

  看上去這好像是那個青銅片融入了手心?薛牧握緊又鬆開,反覆再三,始終察覺不出異物感,也沒有什麼能量反應,完全感覺不到用處。

  說不定要自身具備一定的能量才可以激活?薛牧暗自沉吟。

  薛牧向來是個很積極很有適應性的人,穿越過來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他就一直在面對現實,設法了解和融入新的環境。和這群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暴力女混在一起,雖然危險,但也算是個好機緣。目前看來,無論是要了解這個世界,還是要練功什麼的,眼下的狀況沒有比和這群女人打好關係更快的方法了。所以說首先要做的還是先獲取她們的信任,站穩了腳跟之後再考慮以後的事情。

  透過窗戶看出去,窗外藍天悠悠,碧空如洗,鶯飛草長,清新沁人。在現代都市裡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薛牧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這樣的郊外場景了,即使到了郊外,天上多半也籠罩着灰濛濛的霧霾,讓人心中壓抑,而不是這樣的清新明朗。

  對於在現世並沒有親人牽絆的薛牧來說,這一刻更覺得其實穿越也沒什麼吧,無非換了個生活方式而已?多年打拼攢下的身家隨風而散,泡的小明星也沒了,那又有什麼可惋惜?身處全新的世界,面對茫不可測的未來,那又有什麼可憂慮?當年可以白手起家,如今也可以。

  薛牧吁出一口濁氣,心情變得開闊了許多。環顧左右,發現周圍也已經不是山道,似是到了平坦的官道上。前方遠處隱約可以分辨一座城池的輪廓,也許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岳小嬋正在側面不遠,衣袂飄飄,踏草而行。薛牧凝望着她的赤足,可以確定她絕對足不沾地,只在草尖掠過,仿如穿花蝴蝶。

  這個世界的武力值真的很高啊……十三四歲的女娃娃,就這等輕功,看上去還非常閒適,不知道火力全開是不是真會飛?話又說回來了,你們這麼牛叉了,要馬車幹嘛?

  仿佛感受到他的注視,岳小嬋轉過頭來,嘻嘻一笑,做了個挖眼的手勢,好像在說:再看就把你眼睛挖掉。

  薛牧沒話找話,指了指城池的方向:「岳姑娘,那是哪裡?」

  「京師。」

  「我們此行就是去京師嗎?」

  「和你有關係?」

  「我可是要給你們做賬房的。」

  岳小嬋「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飄然到了車窗邊,打量了他一陣:「氣色看上去好多了,之前病懨懨的,我們的藥果然就是有用。」

  薛牧暗自翻了個白眼,繼續沒話找話:「姑娘為什麼不坐車?」

  岳小嬋鼓着腮幫子:「師父在統計之前我們南方的損失到底有多大,我看那些數字頭疼,出來解悶。」

  薛牧怔了怔,之前換車廂的時候他看見馬車前後都坐了不少女護衛的樣子,你既然悶,不會和她們扯扯淡麼,至於一個人在外面玩草上飛?

  仿佛看出薛牧的想法,岳小嬋眼睛彎成了月牙,似是覺得非常有趣:「看來你真是不知道我們是誰——真以為什麼人都敢像你這樣和我們師徒說說笑笑的?真不知你是缺了根弦呢,還是太過無知。」

  薛牧倚着車窗,偏頭看着岳小嬋蘿莉般的小臉,那膚若凝脂的小臉上有一對淺淺的酒窩,看着確實可愛爆了。他搖頭笑道:「雖然我確實是無知,不知道貴師徒是何方神聖。不過我覺得即使我知道了,也沒道理怕跟這麼漂亮的小妹妹說話啊。」

  岳小嬋颳了刮臉:「嘴硬,你知道我師父是誰就不會這麼說了。」

  「那請問尊師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