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大唐MM - 第3章

霞飛雙頰

  寇仲舉着一塊巨大的石頭,他根本就沒有看徐子陵一眼,只是把那塊巨大的石頭封在那個井口之上,那一陣黑暗,不但掩蔽了徐子陵的眼睛,還深深地撕裂了徐子陵的心。就像一個吞噬萬物的黑洞,它在瘋狂地撕咬和碎裂着徐子陵那顆信任的真心。

  在那一刻,徐子陵的心流血了,他痛得想哭,可是卻哭不出來;他也笑,也只是無力地牽扯一下嘴角。

  他好心痛,難以形容的痛心。

  如果只是石龍,徐子陵一點兒也不難過,因為他是石龍,可是寇仲可是他最相信的兄弟啊!難道為了絕世之學,兄弟也不顧了嗎?自己如何對待他的?自己一直當他是自己的大哥,自己一直希望他成長,變強,成為日後的少帥。自己不但不會像原來那樣,反而會從一而終地幫助他,如果他想登上大寶登上極位做一個稱霸天下的皇帝,那麼自己也會幫助他的。在自己的心目中,寇仲是好兄弟的另一個代稱,寇仲是義氣的化身,寇仲是庇護的支柱。

  自己如此地真心待他,可是寇仲卻……

  徐子陵忽然有些恨自己,為什麼那時沒有閉上眼睛?如果當時閉上眼睛不去看的話,那麼自己的心根本就不會這樣的痛,根本就不會這樣的苦。徐子陵寧願自己從來沒有看到寇仲的身影,寧願從來沒有看到他舉起大石壓在上面的舉動,寧願在死去之前還一直當着寇仲是自己好兄弟,寧願只記得聽他說日後有任何東西一定分自己一半的那個虛幻的謊言。

  徐子陵呆在井底,一動不動,他的心已死。

  他沒有再去練功,他沒有用他那小如針尖的真氣嘗試去打開一個個封閉的穴道,他只是心如死水地躺在井底,一動不動地,等待死亡。

  自己來這個世界原來錯了,還大錯特錯。

  如果自己沒有來,那麼寇仲會和徐子陵一起,從兩個小混混慢慢變成日後的少帥和徐少俠,他會和原來一點兒也沒有變,他還會是天下第一義氣的寇仲!可是因為自己的自作主張,徐子陵讓自己替代了,寇仲也變了,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雖然還叫做寇仲,雖然他在兩個月前還摟着自己的肩頭叫自己好兄弟還揚言一定會保護自己有什麼一定會分自己一半。

  可是現在他變了。

  在這個暗黑的井底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徐子陵有一天醒了,在迷迷糊糊自我放棄中醒來。因為有些水不住地滴淌在他的額頭,他的身體。這些是?身體和思維都麻木不仁的徐子陵用僵強的腦子想了好久,才明白這些是雨水。那麼上面為什麼又有雨水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天上正在下雨。

  雨水是天上下的沒錯,可是它是怎麼從那一塊封住的巨石中滲入井底的呢?

  答案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一個井口是沒有完全密封的。

  這一個發現,第一次讓徐子陵的心裡打開了一絲的亮光。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井口會有一絲的空隙?為什麼在那塊大石重壓之下,還會有縫隙的出現呢?這隻有寇仲才知道,因為這塊巨石是他親手放的。

  寇仲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不是要將井口壓得密不透風悶死井底下的自己嗎?他為什麼要給自己留下一丁點根本難以發現的縫隙呢?他為什麼要給自己留下活命的縫隙呢?這是他的大意?還是故意?他這樣做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徐子陵現在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原因有很多,其中一種就是寇仲正在做他身不由己的事,可是他不願意徐子陵就此死去,他是故意地留下這一條活命給徐子陵的。這種想法也許有些樂觀,可是現在的徐子陵心中,卻願意這樣去想。

  因為這才是自己所知道的所熟悉的寇仲。

  寇仲不會害自己,他一定是被迫的。徐子陵想到這裡,他的心一下子亮堂起來,以前那種晦暗和痛苦一掃而光,他覺得世界重新變得真誠,變得可愛起來。就算現在的井底一片黑暗,可是徐子陵的心裡,則是一片光明和感動。

  原來,這個世界還沒有拋棄自己,原來,自己的好兄弟寇仲還沒有拋棄自己。

  徐子陵一想到這裡,那種已經在他身體消失不知多久的生機就一下子回來了,而且就像一口汩汩不絕的湧泉。一種極其玄妙的感覺在他身體裡運轉,一種可以清晰感應到的東西在徐子陵的身體裡四處漫延,那就是生機。

  雖然不知何時能夠逃生出去,可是徐子陵感到自己身體裡充滿了勃勃的生機,簡直就從來也沒有那麼清晰從來也沒有那麼強盛的生機。他對於自己的生命,一下子充滿了希望。他在這一剎那,重新擁有身體所有的感覺,意識空間也漸漸清晰明朗起來,現在再看起來,那一丁點不知何時又變大了一點點的七彩光點是那樣的親切,它似乎並沒有徐子陵的放棄而消失或者消弱,相反,它明顯增大了。

  一種玄妙的心靈感應和徐子陵聯繫在一起,雖然徐子陵一點兒也不明白它想表達什麼意思,是勸自己振作起來,還是別的什麼,可是徐子陵能清晰感到它裡面記錄的《長生訣》那些修煉的方法,或許,這就是它想告訴徐子陵的。

  這一些修煉的方法和徐子陵自己領悟的不同,和在它裡面以前感應到的也不盡相同,而是,更加玄妙更加深奧,更加不可思議。

  這一個發現,讓徐子陵驚喜莫名。

  井底里沒有日夜,沒有時間的概念,徐子陵不知過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頭髮在慢慢地長,自己的衣服在慢慢地變霉,稍稍一動,就會破掉一大片。可是徐子陵不但沒有餓死,身體裡那汩汩不絕的生機不但沒有變弱,還慢慢增加。他在井底,學會了更加大量地吸取天地之氣,他用這些天地之氣來彌補身體的所需。他早就沖開了全身的經脈,可是卻不願出去,他想在這一種絕地這一種絕境這一種能迫出生命潛能的地方繼續修煉下去。

  他害怕自己一出去,身體那種玄妙的感覺就會消失掉,此時那種修煉狀態就會不再擁有。

  當然,他更害怕自己一出去,就會看到另一個殘酷事實,那就是他最不願看見的東西,那一道小縫隙並寇仲特意留下的,他害怕心中那個好兄弟寇仲會再一次在自己的心中消失掉。

  他不情願出去,不願面對外面世界那個殘酷的現實,也恐慌自己的弱小,反正在這裡過得下去,這樣反倒是徐子陵心中一個躲避現實的心靈避風港。在這個乾涸的老井裡,是徐子陵一個人的世界,是他自由自在的天地。在這裡,他喜歡的話,可以煉功不止;在這裡,他喜歡的話,他可以吸取天地之氣來增強自己體魄,可以看着自己的軀體一天天強大和完美起來;在這裡,他可以默默地回想以前的日子,還在另一個世界和父母一起的日子,在這個世界和寇仲一起挨餓一起偷搶東西一起逃跑一起被揍的日子……

  他身體裡的真氣,也在這種極靜極漫長的黑暗之中慢慢增加,七種不同的真氣合起來,最後竟然有一支彩色鉛筆大小,它可以輕易地在徐子陵的身體裡穿行,根本就忽視什麼經脈和肌肉骨骼,它隨心所欲,隨徐子陵的意願。

  雖然破體而出的只能是陰陽兩種屬性的真氣,距離也只有短短的半尺不到,可是徐子卻格外滿足。他甚至為這兩種可以破體而出的真氣起了名字,陰屬性的就叫『地陰之劍』,陽屬性的就叫『天陽之劍』,取它們就是由天陽地陰之氣所化之意。

  雖然並沒有能像天龍八部那個好運的段譽那樣可以十指使用『六脈神劍』,也沒有那樣誇張的威力,可是徐子陵發出的地陰天陽兩劍,這兩種完全不同屬性的『長生氣劍』有着更加神奇更加奧妙的地方,它們非常的如願,任徐子陵心智所指,快得也沒有什麼時間的觀念,一想那『長生氣劍』馬上就可以破體而出,完全不走經脈裡面,而是忽視一切地穿行。

  其它的五種屬性真氣雖然不能破體,可是卻能無時無刻地加固着徐子陵的身體和經脈,它們每在身體遊動一番,真氣就會融入徐子陵的身體少許,徐子陵的身體也變得更加強健少許。

  在這一種情況下,徐子陵幾乎想永遠這樣下去。

  可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他只是在逃避,儘可能地逃避,離自己心中暗暗下決心離開的那一天為止,他不願出去,覺得自己逃避得一天就是一天。

  他一直呆在這個井底下,他不想出去,直到,在一天忽然有人打開了井上那塊巨石之後……

  第6章

晴天霹靂

  打開封頂那塊大石頭的不是別人,是一個徐子陵很熟悉的人,石龍。

  徐子陵閉着雙眼,一邊抗拒着強光對他眼正月的侵襲,一邊沖天而起,手中『天陽之劍』在陽光下閃着金色的光芒,他向石龍的胸口心臟處飛刺而去。

  石龍打開石頭,一看徐子陵沒死,驚震萬分,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對於徐子陵的攻擊毫無反應,雖然在劍氣入體的一剎那,作為一個超強武者本能的意識稍稍躲避了一下,可是還是阻擋不住徐子陵快如閃電的『長生氣劍』,再說,就算他躲得了徐子陵的『天陽之劍』,也躲不開徐子陵另一隻手的『地陰之劍』。

  石龍捂着胸膛,跪倒在地上,咳着血,痛苦地問道:「咳……咳咳……你竟然沒有死,唔……咳……你真的沒有……」

  「想不到吧?」徐子陵緊閉着雙目,眼中淚水噴涌而出,一種極強的光亮正襲擊着他的眼睛,迷糊着他的感官,幸好剛才一擊成功,不然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徐子陵也捂着眼睛,轉身向石龍跪倒的地方,冷酷地問:「石龍,寇仲呢?你把他怎麼了?是不是你威脅他的?是不是你迫使他那樣做的?」

  「不是的。」一個聲音很是堅定地道:「是我自願那樣做的,不關石師的事,如果事情還那樣,我還是會把你封在井裡的……」

  這是寇仲的聲音,徐子陵當然不會聽不出。

  寇仲這話在徐子陵的心中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一下子覺得自己心裏面有什麼東西碎掉了,他緊閉淚流不止的雙目,轉過去面前聲音響起的那一邊,痛苦地責問道:「為什麼?寇仲?為什麼你要那樣的對我?我有什麼對你不住的?我當你是我的大哥,我當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當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可是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我也當你是我的好兄弟。」寇仲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感動道:「可是我一定要那樣做,小陵,還記得那天嗎?你說要我保護你!我也發誓要好好地保護你的,我說如果我寇仲還有一口氣,我就會保護你的,你還記不記得?」

  「我當然記得。」徐子陵越聽越不對勁,他似乎有些什麼不好的預感,他生平第一次,不願意那個來自神奇奧妙的《長生訣》中修煉後擁有的特殊感應是真的,他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感應錯了……徐子陵用力地扳着自己的眼皮,他急切起看見此刻的寇仲,可是眼睛還是自然是閉得緊緊的,一片白光在模糊着他的整個視覺感官,他驚疑不定又是焦灼萬分地問:「寇仲,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你快說……」

  「我做到了。」寇仲的聲音充滿了自豪,充滿了喜悅,可是徐子陵越聽越糊塗,越聽越心驚。

  「小陵,你是不是說你夢見一個老神仙,說我日後可以做一個大將軍啊?」寇仲忽然這樣問。

  「你到底在說什麼?」徐子陵越是着急,他的眼睛就越是睜不開,他就越是無法看到面前的寇仲,他不知道寇仲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着急地向寇仲伸出手,急問道:「我不明白,寇仲,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激勵我的。」面前的寇仲不理徐子陵,自顧地道:「如果我日後真的會做一個大將軍,那老神仙也一定會在我的夢裡跟我說。如果我有日後,我……我也想做一個大將軍,我也想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我也想有小美人在一旁伺候我,哈哈……我如果有那種日後,我一定會把所有的東西分你一半的,我一定會的,小陵,你相不相信?」

  徐子陵還沒有來得及答話,他就感覺有一個人緊緊地擁着他,那擁抱是那麼的有力,是那樣的歡喜,就像一對哥哥強有力的手臂在庇護着圈擁着自己柔弱的弟弟一般。是寇仲。

  徐子陵感到有人在揉着他的頭髮,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用拳擂着他的後背。天空中還莫名其妙地灑了一些雨,灑在他的臉頰和手臂之上……寇仲的氣息包圍着徐子陵整個人,他緊緊地擁着他。

  「我不可能做到大將軍了。」寇仲在徐子陵耳邊輕輕地道:「好兄弟,我要失約了,我要讓你失望了。我雖然也想和你一起,雖然想做一個大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然後和邊上的你一起四處去看小美人,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你在說什麼?寇仲?」徐子陵此時更是着急了,他也緊緊地擁着寇仲,心中不安地陰影開始漫延,很快就密布徐子陵心中的整個天空,徐子陵着急地狂吼道:「發生什麼事了?寇仲?我看不見……我不明白,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事。」寇仲在徐子陵的耳邊輕輕地道:「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小陵,你休息了那麼久,輪到我休息一下了……我很高興你沒事,真的!雖然我知道有老神仙鍾愛和庇護的你是絕對不會那樣輕易就倒下的,可是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我還是很高興……」

  寇仲說完,他的身體軟綿綿地倒下,倒在徐子陵的懷裡。雖然徐子陵現在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可是卻感覺到一種東西正在消散,寇仲身體的能量,同時消散的東西還有寇仲的生命,他身體裡的生機就如油盡的孤燈一般衰弱下去,死氣密布他的全身。

  「天哪!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徐子陵抱着寇仲漸漸發軟的身體,瘋狂地大哭起來:「寇仲!你不准死……你還沒有成為聞名天下的大將軍,你還沒有成為名動天下的少帥!你不准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起來……我不准你那麼沒用,你不可能這樣的……」

  「小陵,你……你……來當皇帝……到時……封我……我一個天下……最威風……的……大……將軍……」

  這是寇仲對徐子陵說的最後一句話。

  「寇仲!」徐子陵差一點沒有暈死過去,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這個樣子,雖然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可是也知道,寇仲的死和自己有關,而且,他一定要因為要保護自己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他一定是要保護自己才將自己放在井底的,他的死全因為自己。

  「石龍!」徐子陵抱着寇仲的身體,轉面對還在那邊咳着血的石龍瘋狂地大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因為你迫使寇仲?是不是你害死了他?為什麼?為什麼?石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全是因為我。」石龍連連咳嗽,過了好一會才繼續道:「可是……我也不想的……咳咳……咳……寇仲是我的愛徒……我怎會害他……咳咳……是別人……」

  「是誰?」徐子陵聽了,他更不明白了,還有誰?還有誰啊?這是怎麼回事?是這是石龍的詭辯,還是事實?他們為什麼要將自己封閉在井下,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又要打開?為什麼兩個人都傷重待斃?那個石龍,如果沒有有致命的傷,不可能連自己一記『天陽之劍』也躲不過去的!這是為什麼?

  「那本書……咳……《長生訣》……」石龍一邊強忍痛苦的咳嗽,一邊緩緩站起來,走面視線開始漸漸恢復的徐子陵面前,伸手撫了一下寇仲的身體,擦拭着嘴角的血污道:「那是一個……陷阱……別人設的一個陷阱……咳咳……我得書時……並不知道……可是等我……我……開始修成……給書我的……那個人……他來了……」

  「是他殺了寇仲?是不是?」徐子陵憤怒地吼道。

  「不是。」石龍緩緩坐下來,靠在井沿邊上,無力地咳嗽兩聲道:「那個人……想要我們的……身體……他需要會《長生訣》……的人……做鼎爐……」

  「什麼?」徐子陵驚恐萬分地叫了起來,道:「他想奪取你們的身體?他是誰?是不是向雨田?」

  「不知道。」石龍在徐子陵迷糊發白的視線里緩緩地搖頭,無力地回答道:「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他太可怕了……不過……我們……很高興……我們保住了你……哈哈……他不知道……」

  「你們那樣做,是為了保護我?」徐子陵聽了,覺得又是一個晴天霹靂。石龍和寇仲一樣,他在保護自己,可是自己,一出手就想要他的命,把他整個胸口也洞穿了……徐子陵現在什麼都明白了,可是已經太遲太遲了,他的眼水湧泉而出,看着寇仲靜靜沉眠的容顏,回憶起他說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保護自己的話,徐子陵恨不得再從頭來一次。

  「不要。」徐子陵痛哭失聲道:「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嗚嗚……寇仲,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一定可以做天下最有名的少帥……嗚嗚,我不要這樣,我不想這樣,你快起來!都怪我貪心,都怪我貪圖《長生訣》,如果不是我,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天哪,我都做了些什麼啊?我錯了,寇仲,我的好兄弟,你快起來吧!我再也不會懷疑你了……寇仲,你快起來……」

  第7章

衛氏貞貞

  「子陵……我……我也要走……走了……」

  石龍氣息奄奄地對悲痛欲絕有徐子陵道:「你自己……小心些……那個人……失敗了……他還受了傷……可是……他或許……還會來的……你自己小心……」

  「石龍大師,對不起!我對你不起!」徐子陵咬着牙,那眼淚如兩道小溪奔流而下。

  「不怪你……我……我很高興……」石龍靠在井沿,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似乎一個疲憊的旅人找到了一個舒適安睡的地方一般,他緩緩地閉上眼睛,清秀的面容是那樣的安詳和諧。他走了,走得無牽無掛,走得輕輕鬆鬆,塵世間所有的俗事再也不能束縛他一絲一毫了。

  「大師!寇仲!不要……」徐子陵瘋狂地大吼,可是天地之間,誰也沒有回應這一個孤獨的少年,只有他撕心裂肺的痛哭響徹雲霄,如孤狼哀號,久久不絕,聲音直摧心肝……

  又半年過去了,揚州還是和以前那樣,平平靜靜,如一流江水,任何世俗煩瑣小事,都在時間長河之中消失,無痕。那就是三個月前最轟動的搶親事件,隨着時間的消淡,也風平浪靜了。

  雖然被搶親後那個臭脾氣的包子老馮一直還對此事耿耿於懷,可是就連最喜歡說人八卦的春風樓紅姑們也覺得這件事說得有些無味了。官府沒有人可以破掉這一個奇怪的搶親案,因為太過詭異太過不可思議。一個漂亮的新娘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花轎里,在送親的隊伍之中,就那樣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如果不是當時還有滿大街的人看着,包子老馮簡直就要把送親的人送到官府里告他們私藏他的小妾。

  儘管在當時整個揚州城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說包子老馮粗俗之人還想納妾,定是上天開眼,派來仙使顯世,將這一個可憐的小美人攝走,還有人說這是江中龍王顯靈,要了那個女子去龍宮做使女去了,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誓咒說當天看見一條小白龍在天空飛舞而過,還以晚上下的一場毛毛雨為證據,弄得不少三姑六婆深信不疑。

  可是過了幾個月後的揚州城,又恢復了一往的寧靜,和以前沒有不同。

  就算沒了小妾的老馮和沒了女兒的父親,也只不過在爭辯銀兩問題,雖然官府判銀兩賠還一半,可是兩人都不服氣,整天念叨,話題除了銀兩之外,幾乎沒有了那個可憐的女子,就好像她讓世人所遺忘了一樣。

  這一個讓世人遺忘的可憐女子沒有在龍宮做使女,也沒有離開揚州太遠,她甚至還住在揚州城郊。她住在一個很大的屋院裡面,正在歡快地給一些花草澆水,在她邊上,還有好幾個小孩子在嬉戲打鬧,她笑嘻嘻地看着那些小孩子在遊戲,眼睛裡全是溫柔和幸福,就像一個年輕的小媽媽,正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貞貞姐姐,哥哥什麼回來啊?」一個扎着兩條小辮子的小丫頭拉着年輕女子的衣角,可愛地問。

  「他有事忙。不過很快就會回來,等一會吃飯就可以看到他了,你乖乖地等着,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年輕女子輕撫着小丫頭的小腦袋,溫柔地道:「你在這玩吧,姐姐要去做飯了。」小丫頭卻是搖頭,兩羊角小辮子亂舞,她拉着年輕女子的衣袖,哀求道:「我也去,我幫姐姐做飯好不好?」

  「可是你還小……」年輕女子微笑道:「等你長大了再幫忙好不好?」

  「人家已經長大了。」小丫頭片子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只是不依。年輕女子讓她纏得沒辦法,只好退讓道:「好了,來吧,那你幫忙洗菜吧。」小丫頭片子一聽,歡呼一聲,拉着年輕女子直往裡間去了。院子裡還有幾個男女小孩子在玩耍,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兒看了那個小丫頭的背影道:「小琴心她怎麼老纏着貞貞姐姐啊?她的功課都還沒做完,一會哥哥回來我要告訴……」

  「就你會告狀!」另一個頭上扎個大大的蝴蝶結的小女孩不同意了,顯然她和剛才那個小丫頭是姐妹,樣貌頗是相像,她小嘴巴一撅,小鼻頭一皺,對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道:「她可不像你這個笨人,她早就做完了!」

  「我也早就做完了!」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一聽,馬上臉紅氣粗地分辯道。

  「你們還玩不玩啊?」另外幾個小男孩小女孩停了下來,一個眉目清秀的小男孩揚了揚手中的彩球,問。

  「當然。」兩個小傢伙齊聲應道,一看對方和自己說的一樣,馬上各哼一聲,扭過頭不理對方,可是同時馬上向秀氣的小男孩手中的彩球抓去……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晚風輕輕。

  一個身穿藍衣身形修長的青年男子慢慢地自門外拾階而入,他的頭髮披散,也不結冠,烏黑的頭髮長長地披在雙肩,半掩住他的面容。等眾小孩子歡呼着向他跑過去,當他抱起一個小女孩子由小孩子們擁着向裡屋走進去時,那個年輕女子正站在門口,靜靜地,臉上帶着微笑,帶着安寧幸福。

  「回來了?」年輕女子接過青年男子懷中的小女孩,一邊伴着青年人向里走,一邊隨意問道:「外面今天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