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 - 第2章
木蘇里
楚斯一臉冷淡:「如果找不到比你們乾淨的人,我可能更傾向於餓死。」
拖把被堵了一句,竟然還有些遺憾,「其實我們也只是半年沒清理而已,你能不能把槍口稍微挪開點?」
事實上這槍在冷凍膠囊里凍久了,鬼知道還能不能用。但楚斯是個混賬,他並不介意多嚇一會兒這來歷不明的大個頭,於是答道:「看心情吧。」
「那你現在心情怎麼樣?」拖把問道。
「不大好,這裡太悶了。」楚斯平靜地說。
準確地說,這裡的空氣悶得讓人心生煩躁,生理性的。
拖把拉長了調子「噢」了一聲,頓時泄了氣,「很遺憾,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我們已經悶了很久了。」
他轉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楚斯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什麼東西正閃着瑩藍的光,像是智能腕錶的屏幕。
「你介意我碰它一下麼?」拖把死死盯着楚斯的槍,生怕它走火。
楚斯不置可否,拖把壯着膽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表屏。
冷冰冰的電子音頓時響了起來,足以讓楚斯聽清楚:
地面溫度:新攝氏5°
濕度:乾燥
警告:含氧量嚴重低於常態,距離臨界值還有32分57秒。
這種警報對於楚斯來說並不陌生,他曾經在各種安全實驗報告會中聽過這些字眼,所謂的含氧量臨界值對應着生存極限。一旦低於臨界值,人很快會窒息而死。
拖把的聲音有些頹喪,「你看,即便你不開槍,我們也只有不到33分鐘的壽命。」
楚斯聞言,目光一動。
不應該的。
這些冷凍膠囊的設計理念非常特別,能源全都是從廢氣轉化而來,排出的氣體裡反倒含有氧氣。如此設計就是為了一定程度上維持生存。
這些原理和機能都公之於眾過。
拖把注意到了楚斯的目光,他順着看向地上的這些冷凍膠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沒用的,這都五十年了,平衡早就維持不住了。」
楚斯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多少年?」
拖把仿佛找到了突破口,果斷一碰腕錶屏幕,機械的電子聲再度響了起來:
「現在是新公曆5763年,4月29日,迦羅時間——」
沒等報完,拖把就掐掉了報時,嘟囔道,「體諒一下,還得省着點兒電。」
然而楚斯根本就沒注意他在說什麼。
5763年?!
他清楚地記得5713年12月27日的傍晚是什麼樣的,夕陽金紅色的光讓冰冷的黑雪松林都柔和起來,他站在窗邊,一邊跟療養醫生說着話,一邊翻着自己的私人通訊頻道。
上一秒,他還在看着太空監獄某個危險分子強行傳遞過來的信息,下一秒就接到了警報——
地心能量反應進程因不明原因突然加速,脫離控制,膨脹速率遠超過上限值,預計撤離時間3分11秒。
通俗而言,就是星球要炸,大家快跑。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混亂至極的三分鐘,地面是怎樣震動崩裂的,他們是怎樣爭分奪秒地啟動碎片計劃,又是怎樣從別墅撤離到雪松林的冷凍膠囊里的……
一切都歷歷在目,恍如隔日,就好像他只是在膠囊內睡了一夜。
然而醒來時,居然已經過去了五十年?!
也許是一瞬間的詫異讓人心跳速率有所變化,提高了耗氧量。錯愕過後的楚斯只覺得周圍更悶了。
拖把一看他的表情,又委委屈屈道:「別深呼吸!千萬別深呼吸!本來就不夠幾口了!別忘了,咱們只剩三十多分鐘了……你有什麼辦法麼?我比較傻,醒了三年也沒想出什麼主意,我不太想這麼早死,窒息這種死法太難熬了。」
這人是個話癆,沒完沒了說得楚斯頭疼,讓他既理不清現狀,也想不出什麼方法。
「安靜。」就在他冷冷地丟出兩個字時,西褲口袋裡有什麼東西嗡地震動了一下。
楚斯一愣,伸手摸了出來,這才想起當初撤往冷凍膠囊時,他把手裡握着的通訊器順手丟進了口袋。
通訊器不比腕錶,耗能要多一些。再節能的模式撐上五十年也已經是奇蹟了。
剛才那一下震動,就是在提示「電量不足,即將關機」。
他正打算直接關了丟回口袋,就看見屏幕上有一條不知何時的未讀信息提示。
楚斯眉心當即就是一跳。
不用看內容,他也能猜到這信息來自於誰,畢竟敢把他的私人通訊頻道當自家花園闖的,總共就那麼一個神經病。
果不其然,信息來自於太空監獄:
我親愛的執行官,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我越獄了。
——薩厄·楊
楚斯:「……」
去他媽的天大的好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提醒:本文不是科幻,沒有機甲,通篇胡扯,扯到愛因斯坦老人家棺材板都按不住的那種,千萬別用常理去想,純粹開個腦洞圖個樂,當太空魔幻童話看比較好,麼麼噠~
註:埃斯特《永無之鄉》——並沒有這本書。
第2章
危險分子
這條輕描淡寫的信息,如果被安全大廈九大辦公室的那幫老傢伙們看見,就該排着隊磕速效救心丸了。藥效稍慢一點,就能當場撅過去一大半。
也就楚斯看着這兩句話,還能板直地站立在原地。
但即便是他,也覺得眼前發黑,缺氧的感覺更嚴重了。
流放系外百年之久的太空監獄從最初建成起,就歸屬於安全大廈5號辦公室監控管理。那裡頭圈着星球最危險的一群人,說是惡魔集中營也半點兒不為過,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不定時炸彈。
而薩厄·楊,則是有史以來最麻煩的一位,爆炸當量值無法估計的那種。
當初光是為了把他圈進監獄,就整整耗費了17年的時間,而他最後究竟是怎樣被控制的,對外界來說也一直是個謎。
這位危險分子即便被圈在太空里,也是個不省心的主。自打監獄有了他,就沒有一年是消停的。5號辦公室的執行長官就此淪為最要命的職位,幾乎每隔三年倒一個。
直到楚斯上來,這種詛咒般的效應才堪堪終止。
如果不是前面的人撤得太快,以他的年紀,怎麼也不可能坐到如此高位。
大約是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拖把看着他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不動聲色地朝旁邊偏了偏頭,「你看上去很不好,是收到什麼壞消息了麼?」
楚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前所未有的壞,知道太空監獄麼?」
拖把乾笑一聲,「當然,我兄弟還是那兒的獄警呢。你的臉色看上去像是那幫惡魔集體翻牆出來了。」
楚斯晃了晃手裡的通訊器,面無表情道:「我寧願看見其他人集體越獄,也好過這個。」
「……」拖把嘴角一抽,「聽起來很可怕,要不咱們還是窒息而死吧?」
楚斯冷冷道:「你可真有出息。」
拖把偷偷伸手攬過身邊的小拖把,道:「我陪你看到了這麼可怕的壞消息,勉強也算患難與共了,你能不能先把槍放下?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楚斯把槍重新別回腰間,拖把立刻鬆了一口氣,顛顛地抓着小拖把走近幾步。
不愧是半年沒清理的兩個人,一舉一動間「馨香撲鼻」,活像是老天派來折磨他的人形生化武器。
這味道太過提神醒腦,沖得楚斯心頭一跳,這才想起一件事——他忘了看那條信息的接收時間。
「再靠近一步,你就能跟你的腳趾告別了。」楚斯隨意晃了晃槍,開口阻止了想要湊過來的拖把,垂着目光在通訊器上劃了兩下。
界面上,薩厄那條信息下面,清晰地顯示着時間:5736年2月18日。
楚斯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沒錯,他沒有看反,是36而不是63。
多棒啊,這條信息的接收時間距離現在整整27年了。27年,造個飛船飛出星系都他媽夠了,還抓個屁!
有時候,當事情已經壞到無法挽回的時候,反倒沒什麼可發愁的了——
星球炸成了無數碎片,他們跟着成了這茫茫星海中的一點塵埃,太空監獄遠在他現在能監控的範圍之外,最麻煩的危險分子已經跑了27年,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境況麼?
沒了。
拖把看不出楚斯一時的愣神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只坐立難安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腕錶。
動作帶起的風撲鼻而來,「香」得令人髮指。
「……」楚斯:「你如果嫌兩隻手礙事,我不介意幫你弄斷一隻。」
拖把嗖地縮回手:「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又過去了兩分鐘。我們只剩30分鐘了,你不覺得頭暈嗎?」
楚斯蹙着眉:「你熏得我頭暈。」
不過,他雖然嫌棄拖把身上的味道,卻並沒有忽略他的話。與其現在去糾結怎麼把一個跑了27年的炸藥綁回來,不如先保證自己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星星也行。
他轉臉掃視了一圈,黑雪松林里除了陳年的泥土,腐朽的針葉,就只有這二十五個冷凍膠囊。
透過頹敗的枝椏,能隱隱看到稍遠處有一塊沉寂的黑影,靜伏在星海之下。
「噢對,那邊有一幢別墅。」氧氣太薄,拖把說話多了便有些微微地喘,他扶着近處的冷凍膠囊蹲下來,湊在膠囊底座的出氣口,想讓自己舒服一些,「爆炸前,偶爾會有政府長官過來休假,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
他說的這些楚斯當然是知道的,因為他就是那個偶爾回來休假的長官。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他每隔半年會在這裡住上一周,帶着醫生、營養師以及一些警衛。
現在這些人全都躺在他身邊的冷凍膠囊里,運氣比他略好一些,能源還沒耗盡,所以還在沉睡。
可以說,在這片區域裡生活的,都是他的人,偏偏這大小兩個拖把,他從來都沒有見過。
「如果我沒記錯,這裡並沒有別的住戶。」楚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