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立馬 - 第2章

任怨

  方士傑起身應道:「是。」心下卻不斷嘀咕,何人如此厲害,竟讓契丹王者也居然欽佩不已卻又毫無半分痕跡可挖。

  一行人策馬返回契丹大營。

  第四大營中,卻在進行着一場較量。

  杜開還在憤怒不止,這個冒充的使者居然是個高手,層層包圍下還殺了十四個弟兄。看着弟兄流血,杜開的眼睛都要紅了,親自出手,和對方硬拼了一柱香之久,才抽個空子,用老大教的一招刀法,剖開了這個強硬敵手的肚子。

  看着兩個百人斥候隊大搖大擺的回來,杜開更加不爽了,這下可麻煩了,老大知道的話還不剝層皮。想到老大平常對敵的手段,再看看自己殺掉的敵人的屍體,還是心下不安。老大教的招數怎麼如此血腥,連讓人留個全屍都那麼難。

  心下正在綴綴不安,抬頭卻看到一張含笑點頭的臉。一抹習慣的微笑,一副平靜的表情。杜開看到這張至少比他小十歲的臉,着實還是嚇了一大跳。

  「老大,我……」,杜開惶急的嚷。

  年輕人揮手攔住了他要說的話,「我都看見了。」杜開又嚇了一大跳,這豈不也看到自己弟兄被殺了。

  年輕人搖搖頭,說:「這是個高手,至少是大將級別。看他的招數,可能就是契丹人稱『笑面虎』的虎賁衛統領呼畢。」

  杜開聽完嚇了一大跳,今天是怎麼了,居然這麼驚不住嚇。

  不過這次確實太震驚了,我居然殺了呼畢,杜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了。

  自己雖然是少林俗家弟子,內外兼修,一身武功,在來到囚犯營的時候也憑着過人的武功當了個百夫長。但要說憑一己之力,搏殺號稱「塞外三虎」之一的「笑面虎」,杜開還從沒有敢奢望過。

  「怎麼,不相信他是呼畢?」,年輕人笑笑問。

  杜開使勁搖了搖頭,還是覺得有點不太相信。「老大,那真的是呼畢嗎?是我一個人殺的嗎?」

  「哈哈哈哈,憑你『血手』杜開,還不至於這麼窩囊吧,當年也是敵陣中殺入殺出的角色,殺個把人有什麼了不起的,怎麼這麼端不起架子來?」年輕人取笑他。

  「不是老大,實在是這個呼畢不是一般的人物呀,那可是『笑面虎』呀!那年『塞外三虎』結伴中原,把整個武林鬧的雞犬不寧,後來,我師傅和十七個師伯師叔們一起用十八羅漢陣才將他們打傷,遠遁塞外。呼畢之厲害,可見一斑呀。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被我一個人收拾了,實在是有點太……太……太不可思議了。」杜開說到後來,多少有點結巴了。

  「杜大哥,不是你的師傅們武功不好,是因為他們胸中沒有殺意,因此,出招也不帶殺氣,到最後也是打傷而不是打死。倒不是這三個人武功真的高到什麼程度了。你今天不也一個人就收拾下來了嗎?」年輕人正色道。

  杜開道:「老大,你教我的到底是什麼招數,怎麼這麼厲害,殺人連個全屍都不給留?而且,一使招就有殺人的衝動?」

  年輕人瞪眼咬牙道:「我和郡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我在千軍萬馬的廝殺中悟到的刀招,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把他們全家都凌遲處死,挫骨揚灰。所以,我的刀法是以殺氣御刀,殺氣愈強,刀招愈烈。」

  杜開見勢不妙,連忙錯開話頭,問道:「老大,這次契丹人派了一個大將假裝使者,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我們要不要加強一下戒備?」

  「這時候才想到,你也太遲鈍了吧,我在你和呼畢決鬥之前就來了,指揮警戒,否則怎麼會誤了十幾個弟兄的性命。」老大恨恨地說道。

  「去把弟兄們的屍身收拾一下,好生安葬。杜大哥,你去應付孫曉,我回去了。」

  說完轉身消失在不遠處的帳篷群中。

  身影消失前,老大回身喊了一句:「杜大哥,別忘了剛剛和呼畢過招的感覺!」

  直到老大的身影消失,杜開才指揮各人善後。

  看着弟兄們忙碌,杜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抽出刀來細細思索片刻,仿佛要把和呼畢過的招重新過了一遍,等再次抬起頭來,已經是一張更加自信的臉。

  招呼手下把這邊處理好,杜開整了整盔甲,向中軍大帳走去。

  第四大營中,軍旗迎風招展。洌洌風中,一個青黝黝的狼頭,張牙向天,隨着旗子迎風擺動,時隱時現。大旗下,一片殺氣騰騰的軍卒。

第二章

身世

  年輕人慢慢地踱到營地中,腦中也在翻騰不止。

  呼畢的武功極強,內力深厚,雖然杜開最後還是殺了他,但他們兩個人的對戰還是給年輕人一個警告。

  狼軍里除了那個窩囊主將和他的幾個心腹外,其他所有人都接受過年輕人的指導,十幾個弟兄的傷亡讓年輕人再一次告誡自己,自己的招數還需要再精練。

  內力也是自己薄弱的環節,雖然這五年來內力大進,仍不是這些武林高手們的敵手。

  快速思惆了一下,體內自創的內力自動運轉,腦子也清醒了一些。

  「如果我和呼畢對戰的話,呼畢絕對走不出三招。」年輕人露出斬釘截鐵地目光。

  「不過呼畢畢竟還不是武林中高手,充其量不過是個二流角色,自己還需要努力,當有一天報仇之後,我就遊歷天下,見識一下天下的絕頂高手。」想到這裡,年輕人竟展現出了一抹痴痴的微笑。

  快步走到帳篷中,年輕人開始靜坐。很快進入了入定的境界。

  其實年輕人想法卻是大錯特錯。

  呼畢絕對不是充其量的二流高手,年輕人對自己也低估的太厲害了。

  不過也難怪,五年前年輕人還是一個什麼武功都不懂的小孩,根本沒有見識過所謂武林高手的身手。接觸的人都是一些被捕的囚犯,親近的幾個武功高的如杜開之流卻不約而同的都是一些名門大派的弟子,基本上和他身世都類似,因為被誣才到的囚犯營。這幾個人師門的武功不知道學的如何,但師門的一些謙虛忍讓卻學了個足。

  用杜開的話說,不這樣連山門都下不了。年輕人剛聽到這話的時候,也只能苦笑搖頭。

  因此,當杜開說自己的武功還不入流時,年輕人也就信了。五年的光陰,杜開等人的武功已經更上不知多少層樓,但再年輕人的心中,也就是比呼畢強一些,但還不到一流的高手。

  年輕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也根本不會去意識,現在的狼軍如果解散後,會給江湖帶來多大的衝擊。

  轉眼三個時辰過去了,年輕人從入定中醒來。

  這個帳篷是年輕人專用的帳篷,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進來。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打擾他。營里的兄弟們也都知道,沒有什麼大的事情,絕對不要騷擾老大。

  年輕人走出來,迎面碰到幾個巡邏的士兵。幾個軍士都沖他問好。他禮貌地回了禮。

  士兵們走後,他又忍不住苦笑了幾聲。

  「真麻煩呀,明明所有人都比我大,卻所有人都叫我老大。」

  習慣地走到食堂,幾個伙夫見到他過來,忙給他端出一份晚餐,殷勤招呼。

  「估計孫曉再這裡也受不到這樣的待遇。」他心裡笑着想,「不過孫曉也不會到這裡來的。」

  看着幾個伙夫忙碌的樣子,他不禁心裡想:「如果有人看到狼軍里這個樣子,估計會嚇的合不攏嘴吧。」

  幾個滿臉和氣的伙夫,忙這忙那,誰又能想到,這幾個人手上的人命,沒有兩百條,也又一百八了。

  吃過晚飯,年輕人整理了一下軍容,回帳篷挎上腰刀,向營門走去。

  看他的裝束,不過是一個尋常小兵。這樣的裝束,在軍營中比比皆是。但他所經之處,只見一個個矯健的人影不管在做什麼,都停下來,挺身敬禮。每張臉上都是充滿了敬和畏。

  到了營門,擔任警戒的幾個軍卒見他到來,都沖他微笑。他問帶頭的小隊長:「今天到誰了?」

  小隊長忙回答:「今天是到我了,老大。」

  「好,你去休息吧!」年輕人對他說。

  小隊長笑嘻嘻的說道:「那就謝謝老大了。」

  他揮了揮手,站到了小隊長挪開的位置上。

  幾年來,狼軍里的士兵們都已經習慣,老大每天不論颳風下雨,總會在營門口替一個兄弟擔任警戒任務,從不間斷。

  老大往營門口一戰,一副標準的警衛姿勢,心思卻又漸漸回到了過去。

  年輕人叫王風。

  王風的父親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大夫,為人和善,醫術也高明。但這都不是他出名的原因,他出名的原因是因為他著名的臭脾氣——從不管來的病人是王公貴胄還是山野村夫,一視同仁。這點得到了廣大病患的一致支持。大部分的病人還是平民居多。

  也就是這麼點堅持,導致了王風一家的不幸。

  恰巧那年大旱,王風的故鄉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乾旱。饑民不斷,病患也越來越多。王風一家行善,再加上父母都懂一些醫道,所以一家大小全部出去看病。

  天熱加乾旱,很多人都中暑。一家人忙個不停。

  當時的郡守公子也是中暑,郡守大人就差了親兵去傳王風的父親,但王風的父親不吃這套,況且手邊上也有太多人需要急救,所以把親兵堵了回去。

  也怪這位郡守,本來沒有什麼大病,只要在家多歇息,多喝水(即便是大旱,郡守家也從來沒有缺過水)也沒什麼要緊。偏偏非要把兒子拉到王風家去看病,郡守公子身體本就單薄,中暑後又一折騰,竟然在路上就暈了過去。等到了王風家,才發現人已經過去了。

  郡守大怒,認為王風的父親沒有看好兒子,遷怒王風全家。

  於是郡守親自帶了人,把王風全家抓了起來。藉口王風父親所醫治的病人中有江洋大盜,安了一個全家通匪的罪名。尤其王風的父母,更被嚴刑拷打,終因傷勢過重,在牢里就不幸過世。

  母親臨死前,就對王風說了一句:「孩子,今後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十五歲的王風在父母過世後,被押解到了邊關,加入了狼軍。

  本來郡守的意思是呀秘密處死王風,但郡守夫人卻更歹毒,想了一招,把王風發配到了邊疆,並加入了號稱「死亡營」的狼軍中。

  郡守夫人也有些背景,是京都兵部尚書的外甥女,所以還通過軍隊的關係,特意關照邊關統帥,絕對不要王風升遷,每仗必要他出征,直到死為止。

  戍邊統帥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囚犯而得罪了上司,再加上大帥一向對這些囚犯營的人深惡痛絕。

  所以,王風就成了軍中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升遷的狼軍小兵。

  王風又長長的出了口氣,把一些煩人的念頭拋開,開始了今天的吐納。

  從王風五歲時開始,他的學醫的父親就教了他一套吐納的方法,當時也沒有和他說這叫什麼方法,只說是強身健體的,又說能配合以後醫家的針灸來治病救人。小小的王風當時也不懂,希里糊塗就學會了。到了他加入狼軍後才發現,居然這是救命的法寶。

  每次身體裡的熱氣按照那些經脈走完一圈後,身體就特別舒服。而且身上的傷會好的更快。如果把這些熱氣在受傷的部位多停留一會,幾乎連疼痛也可以漫漫消除。還有一個比較神奇的功效,居然是耳目越來越聰慧,越來越靈敏。這也幫他渡過了好幾次危險的情形。

  王風其實從小立志是學醫的,因為他看到父親救人後病人的感激的面孔很舒服。所以他的志向就是做一個好醫生,要象他父親那樣的醫生。

  所以當父親和他說那套吐納方法可以治病救人時,他就毫不猶豫的學了,並且學的很專心。同時,小小的王風也把他父親的一些醫術學了不少。

  等到了狼軍大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學的這些東西有多大的用處。

  狼軍剛剛打完一場大戰,有幾個人已經被軍醫確認為無救了,所以滿身是血擺在了一邊。剛被押解到狼軍大營的王風心地還比較單純,看到有傷者,惻隱之心作祟,忍不住向旁邊的軍醫要藥,結果被軍醫一腳踢了出來。

  一個胸口中刀的中年大叔正躺着等死,看到他的樣子,沖他笑了笑,勸他說不用費力了。但王風不知天高地厚,還要去求,被幾個沒受傷的拉住了。

  可能見過了太多的殺伐和死屍,所以在狼軍中,死人已經是很常見的事情了。對這種受重傷的人來說,唯一的路也就是等死了,旁人也見怪不怪。但看到這個小子居然表現的這樣急切,幾個人還是好心的拉住了他。

  結果,當時的他爆出了一句:「他還有救。」立刻被一群人圍上了。

  可能這個大叔的人緣不錯,所以很多人關心。大家七嘴八舌的問他如何救。王風想了想,向押解他的差役那裡要來了他帶的小包裹。本來差役是不想給的,但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圍了上來才發現不妙,原本想要貪污犯人財物,現在看來也不行了,好在王風的包裹不是很大,細長的一條,於是便拿了出來。

  在眾目睽睽下,王風用他帶的一套普通的針灸用的長針,也不用藥,直接地把大叔胸口的刀口別了起來,同時又在刀口周圍的幾個穴道下了幾針。在下針時,又偷偷地用了點自己從小練習的無名真氣,沒過多久,那個大叔居然睡着了。臉色也不再是那樣的死灰。有經驗的人都可以看出來,他已經從鬼門關上回來了。

  經過了這次。本來一向欺負新人的狼軍破例為王風開了小灶,不用從事一些辛苦的雜役,只要每天負責照料幾個病人。半個月後,那個大叔能起床走動後,就對外把王風要到了他們的小隊。這時候王風才知道,那個大叔叫杜開,居然是狼軍的一個小隊長,手下有五十多人的小隊。從此王風就是這個小隊的人了。

  天快黑了,王風剛把無名真氣練了三個周天。

  這種真氣好特別。可能是為了醫家治病救人用的吧,所以清靜平和,綿綿蕩蕩。但這五年來,好象有了一些變化。只因為王風這五年來,所見,所聞,所想,全然沒有一點清靜平和的影子。

  現在的王風,每天心裡想的只有幾件事:拼命修煉、廝殺以及如何活下來。

  王風的思緒漸漸回到了從前。

  剛到狼軍大營的時候,在杜開的照顧下,生活還算比較過的去,大夥也不去特別欺負他。

  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他幾乎能起死回生的醫術。

  狼軍的軍醫本來配的就少,而且是整個營中最差的。突然來了個醫術高明的小醫生,大家當然要維護,畢竟和自己以後的性命相關呀。

  第一場大戰就在王風剛到軍營的半個月後。半個月中,杜開的傷在王風的悉心照料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王風呢就成了杜開身邊的小親兵。

  王風沒有兵器,杜開給他選了一把刀,並教了他幾招簡單的刀法。就帶他上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