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跡之夢魘宮 - 第2章

忘語

  青年仔細檢查了樹木的根部,並取出一個小瓶,在附近泥土中撒入一些黑色液體後,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

  當鍾沉再次乘坐藍色水鶴離開山頂,往遠處天邊飛去的時候,看似平靜的面容下,卻無法掩飾心中的絲絲熱切之心。

  三年過去了,那樣東西應該已經成了吧。

  他只要取回了此物加以煉化後,就可讓一身法力再次精進,進階到比木奎精還要更勝一籌的築基大圓滿境界。

  那時,他也就能正式踏入鍾家上層弟子之列了。

第二章

古廟遇女

  一條土黃色的土路旁,一座塌了小半大殿的破舊廟宇。

  數名樵夫打扮的人,在還保持部分完整的大殿中,圍着火堆低聲交談着什麼。

  火堆正當中,幾根黑乎乎的棍子架着口黑黃色的鐵鍋,裡面咕嚕嚕的正在煮着什麼東西,不時傳出食物的濃濃香氣。

  在幾名樵夫不遠處,則有一名年輕書生和一名十二歲小書童。

  書生坐在小凳上,手捧一本書卷,搖頭晃腦的看着。

  書童則直接坐在附近的乾淨石階上,乾巴巴的啃着一塊粗糧製成的乾糧,不時露出難以下咽的苦色。

  大殿一邊正中央的供桌上,豎立着一尊面目已經有些模糊的不知名神像。

  神像一身綠色甲衣,手持着黃銅長戈,背後生有雙翅,渾身沾滿了灰塵和蜘蛛網,看似十分的猙獰可怖。

  忽然,一股陰風從殿門外吹來,將殿內篝火吹得東倒西歪,廟宇中的溫度竟變得冰涼起來。

  那三名樵夫一陣激靈,只覺渾身通體發寒,手腳發軟起來。

  「咦,有些古怪!」原本正在讀書的書生,臉色微微一變,不由的往殿門外望去。

  「公子,怎麼了,莫非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正在低頭啃着乾糧的書童,一聽這話卻精神一振,滿臉躍躍欲試的神色。

  「還不太確定,不過小心起見,將我那捲玉書拿出來吧。有此物震懾的話,一般鬼物應該無法靠近的。」書生盯着殿門外仔細看了片刻後,才眉頭微皺的吩咐道。

  「是。」書童立刻從石階上蹦起,幾步走到書生身後的書箱邊,從中翻出一個被黃布包裹的東西,隱約有絲絲白光透出。

  書童將布包放在書生旁邊後,面帶興奮的四下打量不停。

  說也奇怪,廟宇中的陰寒之氣在布包白光閃動中,竟真的緩緩褪去,片刻後,整個廟宇就恢復了正常的溫度。

  「天呢,是仙師!」

  「真的是仙師,也只有仙師才能有這樣的寶物!」

  幾名樵夫目睹此景,都露出了吃驚無比的表情,六隻眼睛死死盯着布包看了幾眼,再看向書生二人的目光變得敬畏無比,交談的聲音一下更低了三分。

  書生見此情形,嘆了口氣,將手中書卷往身後書箱中一拋,站起身來想說些什麼。

  但就在這時,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接着一個人影跌蹌着從外面闖入大殿中,只走了幾步,一個跟頭便直接栽倒在了地,昏迷不醒了。

  書生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人竟是名身材嬌小的女子,一身綠色衣衫,渾身滿是傷痕,兩手十指更是血肉模糊,仿佛剛剛經歷過嚴刑拷打一般。

  那三名樵夫見此,自然傻眼了,書童同樣大吃一驚。

  只有書生保持着幾分冷靜,仔細打量了綠衣女子身軀幾眼後,就頭也不轉的吩咐一聲:

  「侍武,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扶人,將我那顆春化丹拿出來。」

  「公子,春化丹只剩最後兩顆了,真要拿出來給她用?」那叫侍武的小書童終於回過神來,露出幾分遲疑之色。

  「區區一顆療傷藥,如何能與人命相比。」書生毫不猶豫地回道。

  「公子,你就會裝大方。好,反正你是主子,一切都聽你的。」

  書童聞言,只能苦下臉答應,接着飛快地從書箱中翻出一個白色小瓶,上前將綠衣女子靠着一根殿柱子扶起。

  「啊」的一聲大叫。

  書童剛將綠衣女子扶起,下意識地看了對方面孔一下後,就驚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書生看到綠衣女子的臉孔,雖然沒有驚叫,瞳孔卻微微一縮。

  眼前女子的面孔上半部分,和十六七歲的普通女子一般無二,甚至可以說皮膚白嫩細膩,眉目如畫,但從鼻子往下的嘴巴部分,卻是一張黃綠色斑紋的猙獰獸口,兩側腮部也是毛茸茸的獸毛。

  「妖怪!」

  那三名樵夫同樣看清了綠衣女子的面孔,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衝出了殿外,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妖獸?不對,身上並沒有任何妖氣,否則我第一時間就會發現了。難道是半妖?這倒是有幾分可能的,但據說半妖天生法力驚人,此女身上絲毫法力波動沒有,好像只是個凡人?除非是……」

  這書生並未在意那些樵夫的舉動,反而盯着綠衣少女的恐怖面容,露出了沉吟之色。

  書童眼見書生並未有言語,只能再次派起身來,吞咽了幾下口水後,壯着膽子將小瓶中的丹藥給女子服下,並從懷中摸出一個葫蘆,灌了幾口水下去。

  看來春化丹效果驚人,片刻後,綠衣女子就從昏迷中緩緩甦醒過來,先是惶恐的打量了四周幾眼,接着似乎明白了什麼,鬆了一口氣後,勉強直起身來,沖書生斂衽一禮道:「多謝恩公相救,不過小女子必須馬上離開這裡,否則會給恩公招惹來殺身大禍。」

  女子雖然面孔恐怖嚇人,聲音卻出奇的溫柔甜美。

  「姑娘到底是什麼人,身上這些傷又是怎麼一回事?」

  「小女子恐怕沒時間告訴恩公什麼了,真的必須馬上離開。」少女慘笑一下,就掙扎着站了起來,往殿門外走去。

  書生見此,目光閃動幾下,但並未開口再說什麼。但就在這時,大殿外突然隱約傳來三聲慘叫,聽聲音,似乎正是剛剛離開的那三名樵夫。

  「不好,他們追來了。」獸面少女聽到這聲音,頓時臉色蒼白無比,急走幾步就想要奪門而走。但只走出去數丈,就再次「噗通」的栽倒地上。

  「憑你的傷勢,此刻能去哪裡?」書生見此,搖了搖頭。

  這時候,殿門外不知何時,多出了大片陰沉沉的灰色霧氣,伸手不見五指,仿佛將整座廟宇全都籠罩在了其中。

  獸面少女看到殿門外的情形,臉上滿是絕望,知道自己此時再逃也已經遲了。

  那書童眨了眨眼睛,看向殿門的目光,滿是好奇之色。

  書生扭頭瞅了瞅供桌上的神像後,再看了看殿門外的霧氣,不禁嘆了口氣,正要衝少女說些什麼時,外面霧氣中卻傳來陣陣低沉鬼哭,接着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

  書生頓時閉口不語了。

  殿門外的滾滾霧氣向兩側驟然一分,從外面走進來四個面戴不同面具的怪人。

  前兩人身穿青色銅甲,一個身材高大,頭戴青色牛臉面具,一個身材瘦削,帶着黃色馬臉面具。

  後兩人身姿婀娜,竟是兩名身材豐滿的女子,臉上卻戴着更加猙獰的骷髏面具,只是一個是藍色,一個是紅色。

第三章

東窯四鬼

  書生一見這四人的打扮,臉色微微一沉,首次露出幾分凝重之色來。

  書童一見這四名面具男女,眼珠轉動幾下後,就「滋溜」一聲的躲到了鍾沉身後,動作異常熟練,仿佛練習過無數遍一般。

  「很好,很好!木丫頭你這次總算識點趣,沒有再繼續逃下去。你現在是自己把雙腿砍掉,還是讓本大爺親自來動手。」牛面人打量了一遍廟宇中的三人,目光就落在了少女身上,惡狠狠說道。

  「我沒想到逃了如此長時間,還能被你們抓到。好,按照府中規矩,我會把自己雙腿砍掉,但此事和這二人無關,你帶我回去就行了。」獸面少女看到四人出現,反而冷靜了不少,一咬牙地回道。

  「區區一個獸奴,也敢和我們談條件!你忘了鬼府的規矩,任何人見到鬼眾辦事,自然都要清理個乾淨。火女,這二個凡人就交給你了,我記得你的骨火大法,似乎還缺了不少材料。」牛面人一聽這話,不屑地回道。

  「牛頭,你兩隻眼睛莫非瞎了?說得輕鬆,這兩人不是凡人,也是修仙者。」旁邊的紅色骷髏面具女卻冷笑着回道。

  「也是修仙者?如此偏僻的地方,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牛面人一呆,目光再次掃向了兩人,最後落在了書生旁邊泛着白光的布包上。

  「法器,果然是修仙者。但靈光如此弱的法器,恐怕根本沒有入品,這兩人就算是修仙者,也是還在鍊氣的散修,不用在意的。」一旁的馬面人開口了,聲音異常嘶啞,仿佛喉嚨被人用手掐住了一半似的。

  一聽這話,其他三人目光才微微一松,牛面人更是哈哈大笑起來:「散修的話,那就沒有問題了。火女還不出手,等待何時!」

  火女這次未再反駁什麼,咯咯輕笑幾聲,單手一揚,破空聲大響動。

  一陣炙熱氣息下,十幾顆雞蛋大小的火珠從其袖中飛出,直奔鍾沉、書童二人射去,接着再一張口,竟吐出一柄寸許大的紅色羽扇,迎風一晃,就化為了尺許大小。

  「鬼府?東窯一窩鬼吧,早就聽說東窯一窩鬼行事霸道肆無忌憚,號稱東窯野山勢力第一,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這裡可不是東窯野山,而是天南州。」書生見此淡淡兩句,單手翻轉,手中驀然多出一枚藍濛濛的黑色葫蘆,只是微微一晃,一層藍色蕩漾開來。

  那些火珠一碰到藍光,竟仿佛遇到克星般,紛紛一閃而滅。

  「水屬性本命法器,你是築基修士!」火女目睹此景,頓時心中一沉,原本想揮動手中羽扇的舉動,頓時停了下來。

  「閣下是築基修士,還知道我鬼府之名,看來也不是無名之輩,不知尊姓大名,出身何處仙鄉,也許和我鬼府有點淵源也說不定。」馬面人面具下的面容難看起來,一字字問道,接着從懷中緩緩抽出一把烏黑短劍。

  牛面人和藍骷髏面具女互望一眼後,也二話不說的身形分散開來,隱約連同其他兩人,將書生團團包圍的樣子。

  「你們想幹什麼,我家公子姓鍾,在天南州,莫非還敢沖我們鍾家人出手不成?」書生沒有說話,旁邊的書童卻壯起膽子的嚷嚷起來。

  「鍾家,三十六仙族世家的那個鐘家?」馬面人一驚,脫口反問道。

  「嘿嘿,在天南州莫非還有第二個修仙家族,敢自稱鍾家不成?」書童目睹馬面人的震驚模樣,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書生自然是前不久才在齊劍山斬殺了木奎精的鐘沉。

  他這次到廟宇中,是為了取數年前被其封印的某樣東西,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東西還未到手,就先引來麻煩上門,這自然讓他鬱悶了。

  至於侍武,是他進入鍾家時,就開始跟在身邊的書童,這次取東西還需要其協助一二,故而早就讓其在附近等候匯合了。

  「你說是鍾家人,你們就是鍾家人了,我還說我們是公孫家的人呢!」牛面人眼珠轉動幾下後,懷疑地說道。

  「這塊仙族世家的身份銘牌,你們應該認得吧。」鍾沉目光一冷,葫蘆在其手中一閃的消失不見,反手又拋出一塊銀燦燦的令牌出來。

  馬面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令牌,低首仔細看了幾遍。

  只見令牌一面銘印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另一面則是座巨山圖案,中間有一個淡藍色的「鍾」字。但讓人奇怪的是,此字初看不起眼,但若仔細凝望下去,卻頓時有陣陣眩暈之感傳來。

  馬面人心中一凜,不敢多看的將令牌又拋給了火女,低聲沖其他人說道:「不錯,的確是鍾家銘牌不假,畢竟捨得用天羅鐵打造身份銘牌的,也只有那些仙族世家了。」

  火女檢查了一番令牌,也目光陰沉的點下頭,就將手中之物扔還給了鍾沉。

  天羅鐵縱然珍稀,但幾人也絕不敢扣下不還,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上面是否種下了什麼詭異的禁制。

  「閣下既然真是鍾家人,那如此年輕便有築基修為,倒也不算奇怪了。不過這丫頭是我們鬼府所逃之獸奴,鍾家縱然是天南三大仙族世家之一,總不能阻擋本府捉拿叛逆吧?」馬面人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

  「叛逆?我沒猜錯的話,這所謂的獸奴,應是將妖獸精血強行種入常人體內,才會生成這般模樣的吧。你可知道,此種做法在天南是明令禁止的,我現在不追究你幾人的罪責就算好了,還敢反過來質問我!」鍾沉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融合妖獸精血在天南被嚴令禁止,是因為你們天南世家早就有了另一種提煉妖獸血脈印記的秘術,我們東窯山所在的西元州,可根本沒有此種說法。鍾公子如此說,是想要故意為難我們了。」旁邊的牛面人聽了這話,惱怒了起來。

  「我不管西元是如何做的,但此地是天南,你們在此就要遵守本地規矩,否則我不介意將此事通告族中。」鍾沉嘿嘿一聲,不客氣地說道。

  鍾沉這話一出口,對面四人面面相覷了。

  「怎麼辦,這小子竟然如此囂張,一點都不給我鬼府面子。要是追不回這丫頭的話,上面肯定會怪罪下來。這裡也沒有其他人,乾脆我們動手將這小子滅了吧,沒有人通風報信,就算是鍾家又能拿我們怎麼樣。」那牛面人強壓心中怒火,暗自向其他三人傳聲道。

  「不行,你們怎知鍾家沒有追魂索凶的法術,抓不回這丫頭,我們只是回去不好交代,但若真招惹了鍾家,就是回到東窯也難保性命。你覺得那些鍾家老怪物真找到府中的話,鬼母大人會為了我們幾名築基去得罪鍾家嗎?」火女聞言,連連搖頭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