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行鏢 - 第3章

金尋者

  這時彭無懼已經昏昏沉沉地睡去,鏢局內,能夠帶頭說話的,只剩下彭無望一人。

  彭無望立刻果斷地喝道:「將鏢頭們拖到鏢車底下,快。」剩下的十幾個趟子手立刻分出六個人衝進店裡,將被迷翻的眾鏢師連同彭無懼一起拖向店外。

  「好膽,」領頭凶漢一聲歷喝,「上。」四下里搶出七八個黑衣大漢,刀光如雪,向那六個趟子手撲去。

  「接招。」彭無望厲嘯一聲,朴刀一振,雪亮的刀光立刻將那七八個大漢罩住。這些大漢眼前仿佛出現了十七八柄鋼刀,刀刀向他們的要害招呼。他們驚慌地拼命揮舞單刀,東擋西架,亂作一團。只聽得一連串叮叮噹噹的爆響,接着是一陣驚叫,七八個大漢一起飛出酒店,跌在地上。其中三個人褲帶被挑斷,三個人上衣被砍成二十七八片,另有三個人被點中酸麻穴,在地上抖成一團。

  彭無望身後的趟子手們本來自以為性命不保,危在旦夕。但是,彭無望一上場就露了一手這麼驚世駭俗的刀法,立刻點燃了他們的求生的鬥志,齊聲叫好,士氣變得高漲。

  領頭的兇徒愣了一下,厲聲道:「好小子,飛虎鏢局老大使槍,老二使扇,老四雙刀,打那裡跑出你這個使朴刀的好手。」

  彭無望得意地說:「嘿嘿,怕了吧?怕了就說話,我怎麼都會放你一馬。我就是飛虎鏢局裡的老三。今天第一次出來保鏢。你們算漏了我這個高手,這次截鏢就算前功盡棄了,還是快點走吧。」

  領頭兇徒仰天狂笑起來:「好好,後生可畏,後生可畏。我厲嘯天縱橫江湖三十年,還沒有一個後輩敢在我面前口出如此狂言。」

  飛虎鏢局的趟子手們立刻炸了鍋一般,彭無望連忙問身旁的趟子手:「你們怎麼了,厲嘯天的名頭很響麼?」

  「少鏢頭,」那個趟子手戰戰兢兢地答道,「厲嘯天是河北綠林十八寨總瓢把子,人稱橫刀鬼見愁,曾經連敗河北三派七幫十八寨三十多名高手,被譽為河北第一刀。那個臉色發白的漢子,一定是厲嘯天的結拜兄弟,人稱算死鬼的呂不優。他的判官筆也是河北武林一絕,號稱可在彈指間連點人身七十二大穴。不過,他最厲害的還是陰謀詭計,真是人見人怕。那個老三,一定是厲嘯天的第二個結拜兄弟,鎮鬼錘左連山,他神力驚人,一手擂鼓錘法威鎮河北。這次截鏢的陣容好強呀。」

  「明白了,」彭無望連忙挺直腰板,大聲說,「各位前輩也算是武林中成名人物,為何要用到如此卑鄙的手段來圖謀我們這不起眼的小鏢。」

  「哼,小鏢。」厲嘯天冷笑道,「誰敢說天下第一錄是一趟小鏢?」

  彭無望心裡一哆嗦:「得了,穿幫了。」

  「算你們飛虎鏢局倒霉,有人已經放出消息,說你們準備保天下第一錄去長安。」一直沒有說話的呂不優忽然說,「我算來算去,總覺得你們這趟鏢可疑,在這個節骨眼上,飛虎鏢局還接這種不起眼的小鏢。所以我料定天下第一錄一定藏在這趟鏢中。用萬人迷,是不想多傷人命。不過這次我們露了臉,又要截天下第一錄這麼炙手可熱的物事,難免要把你們殺人滅口。哼,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殺人滅口,」彭無望笑道,「想得到美,就算只我一人,你們未必能留得住,還想把我們殺個乾淨?想也別想。」

  「臭小子,好壯的膽子。」鎮鬼錘左連山厲嘯一聲,右手鐵錘一揮,黑影閃動,西瓜大小的鐵錘已經來到了面門。彭無望一閃身,躲過了這一錘,雙手一振,撲刀刀華閃耀,直取左連山的脖頸。左連山縮頸藏頭,鐵錘下擊,籠罩了彭無望膝部以下的所有要害。彭無望縱身躍起,朴刀一展,「撲撲撲」劃出三道刀影,分擊左連山的頭胸腹。左連山右腿微曲,雙手抓錘,以左腳為支點,滴溜溜轉了一圈,鐵錘舞出一個圓圈,將彭無望的攻勢完全瓦解。彭無望叫了一聲好,左手一松,右手前伸,只用兩個指頭夾住朴刀,整個朴刀象單鞭一樣搶入左連山的錘影,直取左連山的小腹。

  這一連串的攻守轉換,令人目眩神馳,連觀戰的厲嘯天和呂不優都生出嘆為觀止的感覺,暗贊彭無望的驚人刀法。眼力更高的厲嘯天已經看了出來,彭無望在這一輪交鋒中,已經通過奇異的刀法取得了優勢,他的刀法因左連山一而再,再而三的守勢將得以完全的展開。

  左連山發出驚怒的吼叫,連退數步,擂鼓錘舞得潑水難入。彭無望單手使刀,六尺長的朴刀繞着左連山滴溜溜打轉,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前三後四,左五右六,忙得左連山嗷嗷直叫。霍然,彭無望搶前一步,雙手持刀,萬千刀光,化為一股,迎頭向左連山劈下。左連山斷喝一聲,奮力抬錘,擊向長刀。這一錘,乃是他畢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厲嘯天和呂不優知道勝敗在此一舉,連忙搶上前。彭無望不合時宜地悠然一笑,招式忽變,左手鬆開握刀的手,右手輕輕一轉,下劈的朴刀轉了一個圈,竟然變成上挑的招式,挑向左連山的咽喉。左連山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擊竟然擊在空處,那種用錯了力道的感覺,讓他難過得想要吐血,眼見彭無望的朴刀已經挑向喉嚨,自己卻已經招式用盡,不禁發出絕望的吼叫。

  「不好了!」厲嘯天和呂不優同時飛身撲來。與此同時,彭無望朴刀避開了左連山的咽喉,挑向左連山的單錘。左連山雙手因為力道用錯,已經虛脫無力,單錘立刻脫手飛出,打着轉向飛身撲來的厲,呂二人射去。厲嘯天和呂不優無奈下同時出手,合力擊開飛錘,但是因為慢了一線,終未能讓左連山脫困。左連山已經垂頭喪氣地呆立當場,被彭無望魔術般的刀法制住。

  「好刀法!」厲嘯天大踏步走向場中,「三弟既然在你手中,我們已經無話可說,這趟鏢就算我們栽了。」

  「哈哈,不必!」彭無望收起朴刀對左連天道,「這位大叔錘法確實厲害,奈何我對於破錘的刀法下過特別的功夫,所以僥倖勝了一招半式,不必放在心上。」

  左連山黑臉通紅,心中既慶幸彭無望饒了他的性命,又感激他保住了他的面子,向彭無望連連抱拳,但是因為口嘴笨拙,無法說出一句象樣的話。「三弟,回來。」呂無優雖然也對彭無望義釋左連山心存好感,但是,雙方對陣,左連山又身處險境,為免夜長夢多,所以出聲呼喚。

  「嗯,小兄弟,剛才我誇你好刀法,這一回,我不得不說一聲好漢子。你就不怕我們翻臉動手麼?」厲嘯天笑道。

  「我認為男子漢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但求問心無愧。推己及人,各位相貌堂堂,應是人同此心。如果各位前輩翻臉動手,無論成功與否,今後的日子,每一念及此事,心中如何能安?」彭無望朗朗道來,言語間正氣凜然,透露出對自己這番話的深信不疑。

  「說得好!」呂不優和厲嘯天目光中露出激賞的神情,呂不優手一揚,一個藍色的葫蘆狀瓷瓶飛了過來。彭無望探手接過,愣了一愣。

  「萬人迷的解藥,每人一粒,迷毒自解。」呂不優朗聲道。

  彭無望大喜,連忙將解藥交給身旁的一位趟子手,囑咐他立刻施救。然後,他走到彭無懼身旁,蹲下身,從他的懷裡拿出那本武林中人人慾得之而甘心的天下第一錄。

  眾人都是一愣,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

  只見彭無望抖手一擲,將天下第一錄丟在場中央,然後大聲說:「天下第一錄在此,如果能夠勝過我,就請各位前輩隨意觀看。」

  「光明磊落,好,江湖兒女,理應如此。」厲嘯天連聲稱讚,四尺長刀一舉,「好小子,不知彭家鏢局何時出了這麼個英雄人物。老夫縱橫河北,憑的是自創的橫刀七式,每式七招,每招變化若干,相生相應。如果你能夠接滿我的四十九招刀法,我們兄弟拍拍屁股就走。如何。」

  「晚輩彭無望,」彭無望興奮地說,「初闖江湖,今日有幸得遇高手,實是喜出望外,一切就依前輩所說。」

  「好。」厲嘯天暴喝一聲,凌空躍起,四尺長刀厲電般橫空而過,剎那間划過四丈的距離,七道刀影,宛如七道白虹,籠罩住彭無望上中下九處要害,左手斜舞鐵盾,盾沿直掃彭無望的左肩。凜冽的殺氣將彭無望團團圍住。

  彭無望只感到渾身幾乎被厲嘯天森嚴刀氣凍僵,周身皮膚寒慄直起,仿佛被一股股有質無形的刀氣捆綁了起來。

  但是,厲嘯天的凌厲刀法卻也擊起了彭無望爭雄鬥勝的豪情,他長嘯一聲,身子猛地向後一躍,直退四丈,避過了厲嘯天七式連珠的第一式刀法。厲嘯天又是一聲暴喝,刀光暴漲,仿佛長出了一尺來長的刀芒,雪片般的刀光幻化出無窮的變化,二十一道驚雷般迅猛的刀光鋪天蓋地罩向彭無望。

  彭無望此時急退的身影猛地一頓,霍然變成向前猛衝的姿勢。六尺長的朴刀交在右手,精光四射的刀刃忽然神跡般閃爍出耀目的光華,仿佛彩霞邊的雲朵輕盈而迅捷地撲向厲嘯天。而彭無望的身影,仿佛化為鬼魅,硬生生穿過厲嘯天的刀網,直向他迫來。

  厲嘯天心中一震,從未有人能夠在自己橫刀七式中最凌厲的三花聚頂式的攻勢下,如此毫無遲滯的反擊。

  剎那間,彭無望強橫的刀氣迎面撲來,厲嘯天只有悶哼一聲,托起鐵盾,拼命護住周身要害,四尺長刀收回招式,化為一圈圈刀環,護住腰身。「叮叮叮叮」數十聲爆豆般的兵刃交擊聲傳來,彭無望這數十記凌厲無匹的攻勢刀法,完全被厲嘯天的鐵盾和長刀封住,但也以攻為守地化解了厲嘯天三花聚頂的強猛攻勢。只見厲嘯天連退了三步,方才站穩腳跟,原來是在被迫轉攻為守時結結實實地吃了一個暗虧。

  彭無望又是一聲長嘯,朴刀一展,青煙一般飄向厲嘯天的左側,左腳支地,身子旋風般一轉,朴刀迎頭斬向厲嘯天的脖頸。

  厲嘯天腳踏七星步,鐵盾斜飛,刀花錯落,使出了橫刀七式中最穩健的守勢「鐵桶山河」,長刀舞出一片銀花光網,將彭無望的攻勢化解。這鐵桶山河一共有一百七十四手刀招,連環使出,可以將七八人的連環進擊化於無形,功力到了高深之處,就算是迎頭潑下的水波,也可以盡數擋住,而使一滴水都不沾身。厲嘯天希望用這一招先立在不敗之地,誘使彭無望不斷進攻,在他久攻不下,心焦氣燥之時,再謀反擊之道。這也是彭無望的刀法之凌厲,令他一向強橫的刀式無法施展,心生怯意之故。如果彭無望知道現在厲嘯天的想法,一定會感到自豪。

  厲嘯天鐵桶山河使發了,刀盾不停,一口氣使了三十多手刀招,再定睛一看,只見彭無望根本沒有進攻,只是拿刀作式,站在一邊觀看。原來,剛才那半炷香的時間裡,只見厲嘯天在忙乎個不停,彭無望根本是在站着乘涼。

  在一旁的飛虎鏢局的鏢眾早已經鬨笑了起來,而厲嘯天的兩個義弟卻面色古怪,似乎也在拼命地忍住笑。

  厲嘯天臉立刻紅了起來,收式躍到一邊,怒道:「喂,小子,幹什麼,看我耍猴戲呀?怎麼不進攻?」彭無望也有點尷尬,咳嗽了一聲,道:「這個,這個,前輩,這個你這一招守勢,潑水難入,只有不攻,才可以破!」

  厲嘯天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死鬼師父說過的話:如果是純為守勢,即使是天下無敵,潑水難入的守勢,也有無法克服的缺點,絕代高手,必可談笑間破之。現在想一想,彭無望只是站着不動,就將鐵桶山河變成徒勞無功的笑話,實在已經到了武道之中的極高境界。因為高手交鋒,交手之際,敵攻我守,敵守我攻,你來我往,攻防的轉換便如電光火石,豈容細想,如果不能在運招之間,心神活潑,能夠兼顧全局,絕不能象現在的彭無望一樣,剛一交手,就能夠看出鐵桶山河的單純守勢,而決定以不攻而克之。相比之下,厲嘯天要等到三十多招之後才發覺彭無望的手法,實在已經遜了一籌。

  厲嘯天嘆了一口氣,道:「小子,你已經破了我橫刀七式中最凌厲的攻勢和最穩健的守勢,橫刀七式中雖然還有五招,但是已經無需拿出來丟人現眼,這一次我們不認栽也不行了。哈哈,小子,和你交手獲益匪淺,如果將來我這個半大老頭的刀法還能夠更進一步,都是拜你所賜呀!」

  彭無望連連拱手,笑道:「多謝厲前輩手下留情,其實武功之高下之分,只是小節。能夠象前輩這樣開朗磊落,做人才有一點意思。」

  厲嘯天聽到此話,心中甚是受用,剛才比武時的失落一掃而空,大笑道:「小兄弟說話,別開生面,甚是有趣。」

  左連山也笑道:「大哥,聽他這話,忽然我也覺得自己也很了不起了。」

  眾人一起鬨笑起來。

  厲嘯天又道:「小兄弟,我看你甚是投緣,甚想和你結拜,但是轉念一想,你是保鏢的,我是劫鏢的,水火不同爐,實在無法湊到一塊兒去。這樣吧,飛虎鏢局到河北的鏢,我們絕不染指。」

  飛虎鏢局的眾人大喜過望,彭無望連忙道謝。

  但是,厲嘯天的二弟呂不憂這時心裡有點不痛快,因為他一直沒有機會和彭無望比試。他對自己的打穴筆法甚是自負,心想:「如果讓彭無望和自己比一比點穴功夫,自己未必會輸,至少可以挽回一點面子,老大也不必許下這樣損失重大的承諾。」

  這時,厲嘯天和飛虎鏢局的眾人言笑甚歡,熱絡的不得了。彭無望和剛剛甦醒的彭無懼已經和厲嘯天,左連天稱兄道弟,互相約定他日相見之期。人來瘋的彭無懼更和左連山一見如故,約定要同去河北幽州和易州的青樓妓寨一起尋幽訪勝。

  呂不優即使想再提出比試的提議,也無法實現了,更可能引起厲嘯天和左連山的不滿。他嘆了口氣,只好默不作聲。

  這時,厲嘯天笑着對彭無望說:「我那幾個兄弟,被老弟點了穴道,現在可以解開了吧?」

  彭無望拼命一拍腦袋:「忘了,忘了,實在該死,實在該死。」言罷,右掌一拍身前的長桌,桌上的一筒筷子,離桌躍起,彭無望接着一揮掌,擊在竹筒的上緣,筒中的數雙筷子,激射而出,直飛向躺在七八丈外的幾個厲嘯天的手下。

  只聽啪啪數聲,那幾個大漢應筷而起,精神抖擻,全無萎靡不振的樣子。「好厲害的解穴功夫!」呂不優暗暗咋舌,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和彭無望對上。

  這時,彭無望和彭無懼已經整理好鏢隊,準備出發了,彭無懼轉身道:「幾位大哥,記住約定,我們一定會到河北做客的!」

  「好啊!歡迎歡迎!」呂不優連忙說。厲嘯天和左連山互望了一眼,笑了起來。

第4章

乾坤一棍

  「三哥厲害,真是厲害,」彭無懼一路上不停地說,「三哥,連河北武林響噹噹的橫刀鬼見愁都不是你的對手,從此我們飛虎鏢局橫行天下,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當然,當然,」彭無望那裡會和彭無懼客氣,趾高氣揚,得意地說,「不是我吹,我那個師父,可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可以說是當世武功第一。當然,他不但武功天下無敵,而且豪放不羈,肝膽照人,乃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這個世上,即使有武功和他一樣的人物,也不會活得比他更精彩。如果做人,一定要做像我師父那樣的人物才沒有白白投胎做人。」

  彭無懼點頭如搗蔥,滿臉艷羨:「三哥,真希望我也能夠見上他老人家一面,你真是好福氣。對了,他到底是誰呀?」

  彭無望道:「我要是能夠告訴你,我還會不說嗎?師父不讓我用他的名號闖蕩江湖。所以不能說。」

  「高人就是高人!」彭無懼連連稱讚,「以後我可要和三哥多親近親近,讓我也粘上一點世外高人的仙氣。」

  「好好,今後我吃剩的都給你吃,穿舊的都給你穿,玩舊的都給你玩,讓你沾個痛快。」彭無望笑道,「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彭無懼見彭無望說的鄭重,也嚇了一跳,連忙說:「怎麼了,三哥,什麼事?」

  彭無望神色肅穆,道:「我記得呂不優呂二哥曾經說過,有人已經放出消息,說我們準備保天下第一錄去長安,這顯然是有人和我們作對。到底是誰的消息,如此靈通?」

  彭無懼一拍腦袋,大叫道:「三哥,這麼大的一件事,怎麼不早說?呂二哥有沒有提過,是誰說的?」

  彭無望道:「沒說過。」

  彭無懼急得大叫:「三哥,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問清楚?」

  彭無望怒道:「你也知道這是個大事,那我沒問清楚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了嗎?如果不是忘了,我會不問嗎?」

  彭無懼唉聲嘆氣:「糟了,現在暗鏢成了明鏢,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會打我們這支鏢的主意,我們完了。」

  彭無望道:「怕什麼,有我在,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屯。」

  彭無懼道:「對呀!有三哥這個絕頂高手,絕對沒問題!這樣吧!我飛鴿傳書給大哥,讓他小心提防,有人想暗算我們。」

  彭無望道:「就是嘛!讓大哥去查這個泄露消息的人吧!咱們只管保鏢就是了。」

  自從知道暗鏢的消息被泄漏了之後,飛虎鏢局的鏢隊日夜兼程,繞道汴州,過鄭州,直抵商州,再走百餘里的水路,就可以到達長安。一路上,無驚無險,沒有什麼武林人物找上他們,彭氏兄弟這才放下心來。在商州郊外找了一個小客棧住下,準備明日一早,立刻啟程,一口氣趕到長安。

  夜裡,彭無望和彭無懼坐在房中,商議明日的行鏢路線。商議了半晌,最後還是決定按原路進長安,但必須讓長安分局的兄弟們出城接應。從此合兵一處,就可以萬無一失。於是,彭無懼又拿出一隻信鴿,綁上信函,抖手放飛。

  忽然,彭無望感到有點不太對頭,忽然問:「四弟,怎麼頭頂這麼涼?」

  彭無懼抬頭一看,道:「何止,還滿頭星光呢!」彭無望一抬頭,才發現滿天燦爛的星光照進屋來,把臥室中的一切照得燦若塗銀。「今夜果然是良辰美景,只是,咱們的屋頂呢?」彭氏兄弟對望了一眼,突然齊聲怪叫,不約而同地破窗而出。只聽身後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兩人身處的小客棧已經被一道黑影擊中,從中間破開,住在裡面的鏢局人眾紛紛驚叫着破門而出,有些膽小的客人竟然嚇得哭叫了出來。

  彭無懼霍地從客棧外的戰馬中拔出雙刀,顫聲道:「三哥,今天遇上高手,咱們和他拼了!」

  彭無望問道:「兄弟,你大名是?」

  彭無懼道:「無懼。」

  「你外號是?」

  「勇先鋒。」

  彭無望勃然大怒,一指他抖個不停的腿問道:「那你抖什麼?」

  彭無懼一臉的悲憤:「三哥,沒聽說過物極必反麼?我是每次對敵的時候都緊張到了極點,頭昏腦脹,所以才拼了命地奮勇殺敵。你以為我不怕死麼?」

  彭無望猛地嘆了口氣,道:「對敵一定要冷靜,你看我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身形彪悍的黑衣男子已經出現在亂成一團的飛虎鏢局鏢眾面前。「交出天下第一錄,否則,這個客棧就是榜樣!」隨着這聲霹靂天驚的狂喝,搖搖欲墜的客棧平房「轟」的一聲,塌垮了下來,原來房子的主梁和支柱都被剛猛之極的勁力震斷,更加增添這名黑衣男子的氣勢。

  彭無望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大漢。只見他身材奇高,足足高了自己一個頭,雙臂粗長,身形健美勻稱,一身夜行衣被隆起的肌肉撐得高高鼓起,古銅色的國字臉,濃眉大耳,一雙虎眼精光四射,目光中的透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驚人氣勢。他雙腿分立兩側,左手握拳,右手背於身後,一根通體漆黑的齊眉棍就握在右手之中。

  「乾坤一棍,雷……野……長……」彭無懼身子搖搖欲墜,眼睛開始翻白。

  中原之中,以使棍見長者,除了名鎮天下的少林棍僧,就要算這位乾坤一棍雷野長。這個雷野長是個亦正亦邪的高手,對於武道的追求已經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天下第一棍的美稱,所以在幾年之內會遍了宇內使棍的高手,連敗天南地北七十多位使棍的名家,闖下了赫赫的聲名。最後,惹怒了年幫,青鳳堂和龍神幫的高手,這三個幫會,一個是中原第一大幫,一個是宇內最大的殺手集團,還有一個是稱雄於長江黃河的第一大幫。百餘名三幫好手齊聚於渭水之畔,伏殺雷野長。渭水一戰,三幫好手死傷無數,江水為之泛紅三日,雷野長的一根鑌鐵齊眉棍連殺年幫稱雄天下的二十四節氣堂的八位堂主,三名長老,而青鳳堂惡名累累的三名王牌殺手,神龍幫十八連環塢的七名舵主盡歿於此役。

  彭無望也感到非常緊張。雷野長一棍震塌客棧的絕世功力彭無望自問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是先天真氣已經有了八九分火候,純陽內力已經練了三十年以上的結果。除非有驚人的天賦,否則普通人就算窮盡一生的時間,也無法達到如此驚世駭俗的境界。看雷野長的年齡,不過三十幾歲,顯然此人是生就的一幅練武的根骨,而且後天又有絕世的奇遇。但是,彭無望自問絕不能後退。「師父常常教導我要果敢勇決,無所畏懼。如果面對比自己弱得多的對手,就算勇往直前,也不能算勇敢。只有面對強大到無法戰勝的敵人時,仍然能毫不退縮,才算是真正的英雄好漢。今天是好機會,好機會。我一定要證明,我是英雄好漢。我是!」彭無望拼命地想着師父的話,為自己鼓勁,「我是絕頂高手,所以比我強的人太少了。錯過了今天,以後再也沒機會證明自己是個好漢了。今天是好日子,我的好日子。哈哈哈。」雖然彭無望不斷地振奮自己,但是他的身子還是抖得厲害。身邊的彭無懼已經到了極限,他雙眼一片灰白,嘴角流出一片白沫,雙手高高舉起雙刀,喉嚨里發出一陣野獸發威般咕嚕嚕的聲音。

  「雷野長,想要天下第一錄,就從我身上拿吧!」說完,彭無懼一聲狂吼,雙刀劃出一片混亂無序的光幕,撲向雷野長。

  「好小子,膽子不小!」雷野長暴喝一聲,長棍一抖,化為一條狂舞黑蛇,卷向彭無懼的雙刀。只聽「當」的一聲巨響,雙刀稍一接觸,就被長棍上的罡氣震上了天,就在半空中碎成無數殘片。彭無懼打着轉飛了回來,落在彭無望的腳邊,雙手抱住一棵大樹,昏了過去。

  「如此武功,還要來送死!哈哈哈哈!」雷野長仰天狂笑。他轉向彭無望,厲笑道:「喂,小子,你是不是也要上來送死?」

  彭無望怒哼一聲,道:「姓雷的,想要天下第一錄,勝了我再說。」

  「臭小子,我雷野長的名聲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麼?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這時,四周的鏢眾聚集在一起,戰戰兢兢地圍在彭無望身邊。彭無望從戰馬上取過朴刀,衝到雷野長的面前,喝道:「姓雷的,放馬過來吧!飛虎鏢局,只有力戰的鏢師,想要我求饒,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