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起1938 - 第2章

瘋丟子

  她覺得很奇怪,自己現在明顯才十六七歲的樣子,怎麼可能是個留學生,留的哪門子學?

  而她自己的證件又確實證明,自己竟然還是個大學生,就讀於德國柏林高等工業學校,還是聽着就恐怖的核物理專業!

  天才嗎?這妞以前是天才嗎?!被我占了豈不是很冤枉!秦恬真替以前的秦恬不值,她是典型的理科白痴,連最簡單的物理題都能繞暈她。

  這兩天她在羅德家呆着壓根沒想到上學這回事,直到有個疑似她同學的女生告訴她,學校暫時停課,因為很多人都去參加了青年黨衛隊的選拔,從她那激動的樣子來看,就好象是去考公務員。

  因為怕露餡,秦恬不怎麼多說話,她有時會想想以前的事情,可是卻不怎麼想的起來,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被外婆養大,後來外婆去世了,就真沒什麼可以依戀的了,再加上性格寡淡,住校的時候一直宅着樂呵自己的,感覺生活就是被一片迷霧包裹着,看不清四周也看不到過去和未來。

  可能還沒現在好,多刺激啊,還得為生存奔波……

  她都快愁死了,天下之大,沒有容身之處啊,她身上有一張身份證明,只說了出生年月,就讀學校,暫住地址等,看起來似乎她並不是柏林本地人(廢話),那她其他有親人嗎,在哪?

  莉娜不知道,羅德夫人不知道,看來答案在被抓走的羅德先生身上。

  秦恬有一大半的把握確定羅德先生被關在某個集中營里,似乎有一大部分被關進去的都死了,也有小部分被釋放,只不過必須儘快離開德國,而羅德家無論男主人回不回來,離開德國是必須的。

  現在離開德國,哪裡是安全的呢?美國?太遠!北極?太冷!連南極都不太平。

  秦恬表示這個問題非常嚴重。

  雖然不好意思,但是秦恬不得不厚着臉皮繼續蹭着羅德家,顯然她們真的是很好的人,這樣困窘的情況也沒把她趕出去,她有時候想想乾脆回中國算了,但是且不論怎麼回,這兒打仗好歹還有個空隙可鑽,回去了可是全民抗戰……一不小心就被日本鬼子XXXX了豈不是要哭死?

  誰知半個月後,秦恬還沒想出下個落腳之處,倒是莉娜必須離開了。

  羅德夫人一定要等到羅德先生,可是莉娜還年輕,在柏林的猶太人秘密結成了一個同盟,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孩子們都送到安全的地方,現在德國對猶太人驅逐的厲害,而水晶之夜的首先一個惡劣影響就是引起了其他國家的憤怒,連續幾天都聽到這個那個國家宣布和德國斷交,而廣播中希特勒還表示他們不稀罕。

  話說這是最讓秦恬蛋疼的事情,每天媒體中就重複播放着希特勒的演講,他確實慷慨激昂,確實鼓舞人心,可是站在猶太人立場上怎麼聽都怎麼鬧心,偏偏關掉了收音機還有街上的大喇叭,每一次希特勒演講完,瘋狂的德國民眾就會做出那個世界聞名的行禮動作然後大喊萬歲。

  由於眾多國家的斷交,很多地方連火車都停止了,飛機更是可望而不可即,離柏林最近的能夠收容猶太人的政府就是波蘭了。

  當晚,羅德夫人就要求莉娜收拾行李,準備和其他的猶太年輕人一起去波蘭。

  最初莉娜自然是百般不願的,她最近被眾多的打擊折磨的更加消瘦,每天萎靡不振,對父親的思念和對母親的依賴讓她無比的脆弱,羅德夫人不得不每天苦口婆心的勸她,並且無數次向上帝發誓她會立刻到波蘭與莉娜匯合,莉娜才勉強同意。

  莉娜默默的點頭後,羅德夫人看向了秦恬:「你呢,我的孩子,你也該知道,這兒留不了你很久了。」

  秦恬有哭的衝動。

  她確實應該走了,跟着這些猶太人走也確實最方便和保險,但是天知道那目的地是多麼的不保險啊!

  波蘭,這個悲劇的地方,二戰開始的第一站,德國發動二戰的第一把火。

  她要去的地方可能不是絕對安全,可能不是非常安定,但是絕對不能如此危險!

  「咳,羅德嬸嬸,您覺得波蘭合適嗎?現在這樣的情況,可能又會發生戰爭,到時候波蘭也不一定安全啊。」秦恬儘量委婉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卻沒想到自己的想法引起了羅德夫人的傷感。

  「孩子,德國已經吃夠了凡爾賽條約的苦頭,他們怎麼會想再去領教一次呢,這只是針對我們整個猶太民族的卑劣的迫害,他們想刮盡我們的財產來彌補他們在凡爾賽條約中受到的苦難,放心吧孩子,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到時候你可還要來我們家住,你還沒畢業呢。」

  「是啊。」我不僅沒畢業,我還沒活夠呢,秦恬不想再就這個問題上爭論下去,二戰前全世界都不相信德國會再次發起戰爭,就讓他們看清楚吧,「我會考慮的,謝謝你,羅德嬸嬸。」

  「恬,你和我們一起走吧,留你在這兒,我也不放心,波蘭政府對猶太還是很友善的,你不用擔心。」

  「呵呵。」

  「唉,晚餐都快涼了,快吃吧。」羅德夫人道,「先祈禱。」

  三人雙手合十抵在胸前低頭,聽着羅德嬸嬸道:「感謝上帝賜予我們如此美味的食物,願世間更少苦難而真善美永存,阿門。」

  「阿門。」

  「阿彌陀佛。」

  開吃。

  猶太青年們定在後天走,等到莉娜都走了,秦恬是真沒臉再呆下去了,而羅德先生現在也沒消息,她比羅德夫人還沒門路,實在不知道怎麼去找,也就是說,她還剩一天考慮自己的出路,否則,就真只有跟着莉娜去波蘭享受戰火了。

  一直想到晚上,秦恬也沒有任何頭緒,這時,一封信決定了她的去處。

  「恬!有你的信!」莉娜跑進來,遞給她一封白色的信,厚厚的一封。

  信封是德語寫的,來自於一個叫埃里克山大·秦的人……秦恬默默的暈了一會,秦埃里克山大……真蛋疼啊,各種詭異感……

  拆開信,裡面先是厚厚一疊錢,然後才是薄薄一頁信紙,總算是用中文的了,筆跡遒勁大氣,雖然用的是鋼筆,但是依稀可以看到毛筆的勾勒內蘊,實在讓狗爬字黨秦恬有裱起來的欲望。

  「秦恬吾妹,近來可好,似乎不好,你那不安全,哥哥很擔心,快來,哥在華沙,到這個地址:XXXX。快!哥哥等你,路上小心。」

  看來那一疊錢就是波蘭貨幣茲羅提,其中竟然還夾着一張文書,證明秦恬有一切合法的手續進入波蘭境內。至於究竟是什麼手續……證明上沒寫,不知道是不是這時代都這樣,證明通過,蓋個章就行了,亦或是這樣的證明太多了,詳細情況都懶的寫了?

  於是秦恬握着信紙一頭霧水,心裡詛咒,這秦埃里克山大真是個大傻逼,妹妹是個天才,哥哥卻是個脫線的,對了!有個問題。

  「莉娜,我的名字是什麼?」

  「恬啊……」

  「我的意思是,我有給自己取德語名字嗎?」

  莉娜眨眨大眼:「還沒有,本來在想的,有天你接到你哥哥的信,看到了他的名字,就沒再想了……其實埃里克山大還是不錯的,你為什麼這麼牴觸?」

  「你知道我有個哥哥?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害姐真以為自己舉目無親遺世獨立呢!

  「你說……你死也不認有這麼個哥哥的。」莉娜扁嘴,又閃亮了大眼,「是你哥哥的信吧?他怎麼說。」

  秦恬思維混亂,想也沒想的道:「他在華沙,喊我去。」

  「啊呀!那太好了!那你快收拾東西吧!明天就出發了!」莉娜就差歡呼了,piapia的跑出去找她媽了。

  「喂喂喂,我還沒想好!」秦恬一隻手徒勞的伸着,只看莉娜跑出去的身影。

  「波蘭,波蘭,閃電戰,二戰,集中營……」秦恬無力的趴在桌上,喃喃自語,看着桌上的信紙和錢。

  那錢皺皺的,一張一張被細心的壓平過,依然能看出被無數次捏過的痕跡,總共一千多的茲羅提,什麼面額的都有,秦恬看着看着,竟然狗血的能夠想象一個東方男子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張一張拿出錢來,細細的壓平,堆成一疊,然後放進信封,再拿着鋼筆,修長有力的手寫出剛勁的字體,仔細看了一遍,封入信封。

  她不知道那男子長什麼樣,想不出那男子的環境,也想象不出一個留學生在這樣一個小國攢那麼多錢會是怎樣的艱辛,但是這個遠方的哥哥在信中寥寥數語,卻有着濃濃的親情的味道,讓她忽然發現,這房裡竟是這麼的冷,而她心裡,原來一直渴望在這個極端孤獨的世界裡有一個依靠。

  「哈!」秦恬大喝一聲,猛地坐直身子,炯炯有神的盯着天花板,「波蘭?哈!戰爭?哈!那是個啥啊!是個啥啊!」

第3章

先行一步

  德國驅逐猶太人,卻又不喜歡他們走的順暢。

  這一波一起走的只有十三個年輕人,八男四女再加個秦恬,陪着他們的是一個叫桑索斯的猶太大叔,還有一個叫迪克的小伙子,他是德裔的波蘭人,多次往返于波蘭和德國,對路途較為熟悉。

  現在管制極嚴,火車上一不小心就會被德國人用各種藉口扔下去,幾人決定坐桑索斯大叔的小貨車去,兩國本來就是鄰國,據說從柏林到華沙不過六百公里左右,開車也只要一天。

  十三個人擠在貨車上,車子開得不快,這時代還不注重路況,搖搖晃晃,沒一會秦恬就不行了,胃裡一陣陣翻湧,噁心的想吐,而其他幾人臉色看來也不對,秦恬暗地裡搖搖頭,這麼會就撐不住了,這漫長的一路可怎麼辦。

  剛開出幾公里,就被攔住了,德國人設得關卡,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走上來,一把掀開車篷上的遮布,冷冷的往裡面看。

  秦恬感到身邊的莉娜劇烈的顫抖,她嚇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秦恬暗自嘆氣,溫熱的手摸着莉娜的手背,她倒不是覺得自己有主角定律,只是她知道現在德國還在凡爾賽條約制約之下,無論是警察還是軍人都沒有兇悍到殺人的地步,但是無論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她也覺得很緊張。

  「被驅逐出去的猶太人?」其中一個警察問道。

  桑索斯大叔跟到他們旁邊陪笑道:「是是是,都是要去波蘭求學的,您看,都是孩子。」

  「求學?」警察似笑非笑,眼睛瞟過秦恬,眼神一頓,指着她問道,「她呢?」

  沒等桑索斯回答,秦恬拿出一疊紙,儘量鎮定的回答:「我順路的,去華沙找親戚。」

  不太標準的德語讓警察略有絲笑意,秦恬頗有些不好意思,莉娜說本來她的口音還沒那麼重,但是自從水晶之夜以後,秦恬這個本來就二流的德語學生自然讓原先的天才秦恬講話帶上了純正的華夏語音……一句話無數語法錯誤。

  警察看着滿車孩子都緊張不安的樣子,哼了一聲,放下車簾,朝桑索斯揮揮手:「快走快走。」

  「誒,謝謝了!」

  桑索斯連忙上了駕駛座發動了車子,出了柏林還有很長一段路才到德波邊境,沿途經常有警察攔路,看到是猶太人,都冰冷厭棄的樣子,不耐煩的趕他們走。

  本來以為只有幾百公里,算着一天差不多該到了,誰知道上午出發,兜兜轉轉一直到了下午,才剛到德波邊境,在那兒竟然被堵住了。

  德波邊境的界杆前,波蘭士兵攔在那裡,被很多人圍着詢問,偶爾回答兩句,卻沒有一點實際意義,已經有從各處趕來的猶太人等在那裡,男女老少皆有,冷風凜冽,雪地中人們點起了火堆取暖。

  莉娜和秦恬等幾個女生縮在車裡躲避大風,車上不讓點火堆,車下的火堆卻又伴着寒風,幾人互相擠着取暖,注意聽着外面的動靜。

  桑德斯大叔和迪克兩人一到邊界就和其他人一樣圍住了衛兵,界杆後有個小木屋做成辦事處,裡面隱約有人晃動,卻不見出來接應的。

  「廣播中說了波蘭政府同意接收猶太人,你們憑什麼不放我們過去?!」有人大吼。

  人們紛紛贊同,他們被迫背井離鄉,寒風中又趕路又等待,已經不堪心理的重壓,急切的想找一個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

  衛兵依然一動不動,目光直視前方。

  「都是騙人的!」桑索斯大叔怒吼一聲,「該死的政客!你們這群該死的波蘭人還是在害怕德國吧!」

  「住嘴!」士兵大喝,他臉紅脖子粗的看着桑索斯大叔的方向,「誰!誰在說話!」

  秦恬小聲問:「那士兵回答什麼啊?波蘭語?」

  莉娜點點頭:「恩,波蘭語,我只聽得懂一點點……他似乎讓人閉嘴。」

  秦恬忽然呻吟一聲,捂着額頭道:「我不懂波蘭語……」

  好不容易德語說的半生不熟了,居然他媽的又到鳥語世界中了,她要這麼多奔波幾次,豈不是都可以COS八國聯軍了?!

  旁邊傳來低低的議論聲,幾個同路的青年眉頭緊皺一臉擔憂,其中一個輕聲道:「我覺得,在波蘭,可能生活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就算政府同意接收我們,看看下面人的態度吧,陽奉陰違,還是明目張胆的,他們那就是不願意惹禍上身。」

  「要不是為了快點離開德國,我就去法國了,它可不怕德國!」

  秦恬心裡嗤笑一聲,那個傻大膽國家,二戰中的表現可不咋地,這麼大個國家還被人家占領了……轉念一想現在自己要去波蘭,又開始恥笑自己,搞什麼,跑波蘭也不是什麼好選擇,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恬,其實你不用和我們待在一起,你不是猶太人,也有合法文書,可以直接進去。」一個年輕女孩忽然道,她眼裡有着善意。

  莉娜也反應了過來,她輕輕推了推秦恬:「對啊恬,你現在快點進去吧,天都快黑了,現在進去還能得到裡面辦事處臨時旅館的招待,否則深夜就沒人理你了。」

  秦恬一愣,她無法否認自己心裡有着不可抑制的心動,現在車裡的女孩都看着自己,臉上是關切和催促,她牙一咬,笑道:「反正都能進去,也不急在這麼一刻。」

  「不,恬,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要知道,早一點到華沙,你就能早一點找到你哥哥,我父親說過,你哥哥是個很能幹的青年,他說不定能幫到我們。」莉娜滿臉急切,她直起身來抓着秦恬的肩膀,「被滯留的人越來越多了,很快這兒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我們需要來自波蘭國內的幫助,現在只有你了!」

  秦恬注意到,雖然不讓猶太人進去,但是一些明顯不是猶太人的人還是會被放入境內,邊界邊有時常會停着一輛卡車,看來是用來運送貨物順帶捎幾個人的,現在就停着一輛,看來馬上就會出發,她手握了握,還是猶豫。

  她承認自己有抹不開的人情,不管她是不是什麼情深意重的所謂性情中人,這時候扔下一大車子人獨自進入那絕對是挑戰自己道德底線的事情,其實她的心思很堅定,反正那哥哥也幾年不見了,不差這麼會,而這時候扔下莉娜,她絕對會譴責自己。

  「恬!走吧,快點,車要開了。」

  秦恬搖搖頭:「別說了,睡吧,休息會。」

  「不……」莉娜還待再說,遠處又開來了一輛卡車,不同以往的老弱婦孺,這一次的竟然清一色的都是猶太男子,青壯老弱都有,他們皆面帶菜色,衣衫襤褸,大多數連鞋都沒有,腳在雪地中凍得發紫。

  人群愣了一會,轟然而上,圍住他們開始詢問。

  在這兒的很多人都是深感德國生活艱難而出來的,很多都在水晶之夜失去了丈夫父親和情人,輾轉詢問無果之下才失落來此,此時忽然看到了這麼多猶太男子,自然激動難當。

  莉娜很激動,掙扎了幾下探出頭去,似乎是希望在人群中看到她父親的身影,可很快就黯淡了眼神,緊接着便蠢蠢欲動,似乎也想去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