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看斜陽 - 第2章

北南

  路柯桐坐下:「我怕你仇家去醫院尋仇,傷着我怎麼辦。」

  「操,不提這茬兒還能一塊兒打遊戲。」邱駱岷也不是個三好學生,結果碰上了更厲害的,「我就撩我們班一小白兔,結果隔壁班大灰狼是他青梅竹馬,這不巧了嗎。」

  路柯桐吃驚:「撩一下就被開瓢了?真的不是強姦嗎?」

  邱駱岷頭又疼了:「你來的意義是什麼,讓我糟心嗎?再說我也不太會強姦男的。」

  「什麼東西?」路柯桐今天淨目瞪口呆了,他瞪着邱駱岷:「男的?小白兔是男的?那大灰狼也是男的?這是青梅枯萎竹馬搞基啊!」

  邱駱岷說:「我就是好奇,因為班裡都傳小白兔是瞎玩兒的那種。」

  路柯桐受了衝擊,訥訥地說:「我們重點高中只學習呢,我不陪你了,我也要回家學習。」

  「你怎麼回事兒啊,嚇着了?」邱駱岷送路柯桐下樓,還解釋:「我就是好奇,並不是真的喜歡男的,我要是喜歡肯定喜歡你,對不對?」

  路柯桐轉過身,眼神竟然有些哀傷:「邱兒,你要是喜歡男的就別找女朋友,不然禍害人會遭報應的。」

  邱駱岷看他走遠,感覺跳河裡也洗不清了。

  溫凝在家裡學習烘焙,變着花樣伺候孩子,路柯桐往樓上瞧了一眼,估計路若培又沒回來。他換了衣服進廚房,趴在料理台上罵爹。

  「你爸工作忙啊,再說你這兩天生病他不都在家嗎。」

  「你不生氣啊?」路柯桐走到溫凝後面晃她肩膀,語氣心疼:「你當初為什麼要嫁給他,他這種人就應該孤獨終老。」

  溫凝低聲訓斥:「路路!」

  路柯桐泄氣,上樓寫作業了。他打開課本發呆,有些看不進去,於是往班上男生群發信息,問周末要不要去踢球。

  「踢踢踢,都不許遲到。」

  「就你丫愛遲到。」

  「我新買了釘鞋,周末乾死你們。」

  「哎要不要叫上費原?」

  ……

  剛當兩天同學,還不是太熟,跟費原說話最多的就是路柯桐了,但是也沒說什麼禮貌友愛的。班長說:「路路,你問問他去不去?」

  路柯桐直接回:「他說他不去。」

  這時群里有人說:「要不別叫他了,聽說他挺喪的。」

  

  第3章

  

  周末班裡的男生都約好去體育中心踢球,人還沒齊,有的顯擺自己新球鞋,有的劈着叉熱身。路柯桐蹲在地上穿鞋帶兒,把鞋當成費原,穿他個腸穿肚爛。

  心想:邱啊,我也算為你報仇了。

  門口突然由遠及近地傳來陣刺耳的嗡嗡聲,一聽就是個騎摩托的飛車黨,有人開始驚呼,路柯桐專心致志地穿鞋帶兒,頭都沒抬。

  費原騎着摩托車從正門飈進來,跟要撞死這幫人似的,等快出人命的時候猛地一轉車頭,玩兒了個漂移,漂完排氣管正對着路柯桐。

  路柯桐仰頭大吼:「你有沒有素質!」

  其他人圍上去寶貝那輛摩託了,費原下車後走到路柯桐跟前,逗他:「老遠就看見蹲着個小孩兒,我還以為誰呢。」

  路柯桐沒吱聲,費原踢踢他手裡的鞋,問:「前面的,啞巴了?」

  「跟你說話我嗓子疼,我這麼金貴。」路柯桐確實比這些同學都小兩歲,他才十五。

  費原蹲下,拿起另一隻鞋幫他穿。這時班長跑過來,帶着崇拜的目光說:「費原,我拉你進群了啊,快快快。」

  路柯桐翻個白眼兒:「我改天開個三蹦子來,讓你們沒出息。」

  費原進群後找到路柯桐,點開看了看詳細資料,忽然就覺得這人確實有些幼齒。比如扣子全扣緊的翻領衫兒,再比如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兒。

  「前面的,你做我小弟得了。」

  路柯桐瞪着他,黑眼珠要是能說話,那絕對是髒話:「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費原裝懵懂:「市長?」

  路柯桐冷笑一聲:「別嚇死你,我爸是城管大隊的。」

  球賽開始,本來眾人對炫酷飛車黨的沉迷勁兒就沒消乾淨,等費原連進兩球以後徹底他媽的五體投地了。

  「我就說他特別喪吧……」

  「這已經喪心病狂了。」

  「都別管我,我要和他義結金蘭。」

  ……

  路柯桐傻跑半天還沒碰着球,趁大傢伙思維發散的時候帶球繼續傻跑,陽光漸漸強烈,能清晰地看見後面追上來的影子。

  路柯桐嘎嘣停住,後面的人猝不及防追了尾,胸膛撞上他的後背。

  費原頭一回遇上帶球剎車的,還由於慣性抱住了這棵小樹苗,他鼻樑磕在路柯桐後腦勺上,頭髮墊着軟軟的。

  「讓我進個球怎麼了?!」

  路柯桐從他懷裡炸出去,衝着他嚷,看來是對他忍無可忍了。費原插着腰退後兩步,笑着說:「行啊,你進吧。」

  隊友從後面跑過來,費原還攔着,說:「讓小路路進一個,都不許搶。」

  路柯桐一腳把球射進球門,然後掉頭就走,太氣人了,這絕對是奇恥大辱。

  費原吹聲口哨和大家繼續踢,這一上午基本打下了班裡的半壁江山。路柯桐從體育中心出來,扭頭看看竟然沒人追他。

  上了出租車也不知道去哪兒,說:「找個大點兒的網吧把我放下就行。」

  他低頭玩兒手機,憋着一肚子氣,完全不記得是他先要求進球的。他在心裡記下了,姓費的讓他做小弟,還用排氣管對着他亂放尾氣,還看不起他的球技,氣得他直押韻。

  憤怒地抬頭看向窗外,路柯桐瞬間陰沉了一張小臉兒。不起眼的私房菜館門口,路若培和人吃完飯出來,有說有笑,但是那個人只有背影,他看不清。

  「不去網吧了。」

  司機問:「那去哪兒?」

  路柯桐空洞地看着窗外:「去市委,我要上訪。」

  他在接待室待了快半個小時,路若培才回來。看他來有些意外,路若培讓秘書去買零食買水果。他直接問:「你死性不改嗎?」

  「你先出去。「路若培沉下臉,他慣着路柯桐,但是不代表沒脾氣。

  「是,路市長。」

  路柯桐聲音不大,甚至輕飄飄的:「你笑得好高興啊。」

  「路路,你別找事兒。」

  「我怎麼了?」路柯桐站起來,紅着眼說:「你和男的在一塊兒那麼高興,為什麼要結婚啊?為什麼還生孩子啊?」

  路若培艱難地喘口氣,他松松領帶:「路路,你還小。」

  家裡總是空蕩蕩的,溫凝不愛出門,她弄個花房能耗掉一天裡大部分時間,老公太忙很少回來,兒子太瘋成天亂跑,她也不生氣。

  路柯桐被司機送回來,蔫兒了吧唧的,他進花房把每盆花挨個聞了一遍,跟吸白粉似的。溫凝看見了,笑着問他:「哪個最香?」

  他吸吸鼻子:「都沒雞翅膀香。」

  溫凝放下噴壺:「那晚上做雞翅膀。」

  「嗯,我愛吃。」他心裡是真堵得慌,又加了句「謝謝媽」。溫凝覺得他奇怪,說他跟個小孩兒似的。

  路若培也說他還小,小嗎?他十五歲了。

  十五歲的路柯桐,最噁心的就是自己爸爸搞男人。

  三點以前的胡同最安靜,家家戶戶都在午睡,費原騎着摩托車從頭開到尾,能把一溜的街坊吵醒了,然後再罵兩句。

  費得安捧着紫砂壺走到院兒里:「醒了就別睡了,來來來,宣紅槍。」

  四個人宣紅槍得有十四個人圍在邊上看,費原進屋裡寫作業,因為太吵總也寫不下去。他拿出手機看了眼那個群,全都在呼喚路柯桐。

  「路路,真生氣了?」

  「別啊,周一給你帶我媽蒸的肉包子。」

  「再不吭聲我發紅包了啊。」

  ……

  費原也算是始作俑者,但他才不哄人。按滅手機繼續看書,就算沒看進去也要看。「來吧!拿錢!」院兒里費得安抑揚頓挫地叫喊傳進耳朵,他終於鬧心地合上了書。

  路柯桐躺在床上看舊照片兒,他穿背帶褲騎馬的,他和溫凝一起划船的,他們仨站在噴泉前面的……他又想起路若培那個笑容,真實又討厭。

  忽然想知道,路若培要是知道自己也搞男人會什麼心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欣慰,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自豪,或者跟他一樣,可真噁心。

  手機在枕頭旁一震,收到了一條信息,顯示的名字是「後面的」,他打開看見仨字兒,似乎透過那仨字兒都能想象出費原欠揍的臉。

  「生氣呢?」

  路柯桐盯着那條信息用力思考,憑什麼發小要被打成那德行,憑什麼自己被欺負。他得報個仇,最好一箭雙鵰,報仇雪恨,重點是氣死路若培。

  編輯了信息回復過去,他又變成了不着調的二百五。自己還打開備忘錄記下來,行動第一步,擾亂對方思路。行動代號就叫愛情買賣。

  費原看着信息,退出來又打開,再退出來再打開,以為中了病毒,不然就是路柯桐有毒。

  「聽說你喜歡男的,你是不是喜歡我?」

  

  第4章

  

  路柯桐早上到學校的時候跟司機說不用接,然後就屁顛兒屁顛兒地進去了。那天費原沒回他,他覺得自己第一步挺到位。

  來早了,班上就那麼兩三個人,他拿着英語書背單詞,書旁邊還放着一盒小餅乾。費原個子高,一進門就特顯眼,而且還沒穿校服外套,就在手裡拿着。

  剛坐下,筆袋兒都沒掏出來呢,路柯桐轉過來,往桌上放了一盒甜牛奶,笑眯眯地說:「老大,您來啦。」

  費原皺眉看他,然後伸手撥開他的劉海感受了一下他腦門兒的溫度。路柯桐又把那盒小餅乾拿過來:「你不是要認我做小弟嗎?老大,請你吃我媽烤的餅乾。」

  費原靠着椅背:「不吃甜的。」

  「那我替你吃,我喜歡甜的。」他也沒多帶,就一盒奶一盒餅乾,其實還真怕費原給他吃了,「您需要抄作業嗎?我手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