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醫 - 第2章

徹夜流香

  「工頭,你來這邊看下。」另一邊的工人喊道。

  工頭應了一聲,朝着手下走去,他走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地面上的電線正在被拖動,不由轉回了身,看見傅聽夏腳上勾住了照明電線渾然不覺地還在朝前走,不禁大叫了一聲:「傅,傅先生,小心!」

  他這句出口為時已晚,傅聽夏已經被電線給絆倒了,整個人帶着照明燈向着泳池跌了下去。

  「騰」他落入了水中,流水沖走了傅聽夏臉上的墨鏡,露出了眼角邊可恐的大疤。

  火花在水中發出閃亮的藍色光芒,傅聽夏張開了四肢蕩漾在水中,在電流通過心臟的那刻,他想着……

  若是一切能重來,他要讓那些人,所有的人都付出代價。

  若是一切能重來,他要不擇手段,不惜一切的獲取更多的東西,他要站在所有人的頭頂,再也沒有人能輕易地把他踩在腳底下。

  若是一切能重來,他要……對得起自己的人生。

  意識飄走了,然後又飄回來,是他躺在地上,耳邊有一個清脆的女聲顫抖着問道:「他,他不會死了吧?」

  「不管我的事,是他自己從稻草堆上滑下去的!」有個男聲驚慌失措地道。

  傅聽夏緩緩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原家豪華的別墅,而是一棵很大的槐樹。

  槐樹……在他的記憶里只有他曾經呆過的鄉下才見過這麼大的一棵,傅聽夏緩緩舉起手,手上沾着細碎的麥秸片,他猛然睜大了眼睛,他又回來了,不是活回來了,而活着回到了十五年前。

  

第2章

粉彩餐具

  作者有話要說:  架空,所以不要在文里找現實時間軸跟內容,如果雷同,實屬巧合。

  「醜八怪,你醒了,你沒事吧?」

  傅聽夏眨了一下眼,才看清旁邊的少女,她很年輕,有一張清秀里透着青春嫵媚的臉龐,但此刻頭髮凌亂得像個雞窩,上面還沾滿了麥秸的碎片,模樣看起來實在是慘不忍睹。

  這到底是誰,傅聽夏有些想不起來。

  那少女見傅聽夏不回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高傲地抬起下巴道:「醜八怪,我不是你能想的,拜託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要不然發生什麼,那都是你自找的。」

  說着,她看了一下四周,又壓低聲音:「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說出來,別怪我不客氣。」

  「鈴子,鈴子!你又死哪去了?!」遠處傳來了大嗓門的喊聲,少女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奔了兩步又轉過頭做了個兇惡的表情:「我說的話別忘了,我可是真的為你好!」

  傅聽夏想了半天才依稀想起,自己少年的時候村子裡的確有這麼一個叫鈴子的女孩子,不過他想不起來自己跟她有什麼交集,似乎後來也沒聽說過這個人的什麼消息。

  他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麥秸,事實上他被親生父親認回去之後,又聽過村子裡哪個人的消息呢。

  傅聽夏走了幾步,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這件事情似乎不是發生在他被父親認回去之前,而是已經被父親認回去了,可卻受不住京城裡那些人的恥笑跟凌辱,因此又逃回了村子。

  他想到這裡,立即像發了瘋似的往屋子裡跑,他一直跑到一座簡陋的屋子裡,屋子裡除了一張土炕,便是一張粗笨的桌子,桌上整整齊齊放着兩大排的書。

  傅聽夏卻沒有看它們,而是跑到了牆壁上掛着的一面坑坑窪窪的鏡子前,他閉着眼睛,正是因為這次自己逃回來,繼父才會把自己領去做什麼整容手術,最後導致了他徹底毀容。

  隔了好一會兒,傅聽夏才猛然睜開雙眼,鏡子裡他的左額至大半個左眼都被紅色色斑覆蓋着,很是詭異醜陋,傅聽夏看見了卻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看來繼父還沒來得及帶自己去做那個真正毀了他容的手術。

  「哥哥回來了!」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小不點的女孩子。

  宋大力,宋聽荷,他同母異父的兩個弟妹,前世里他因為憎恨繼父因此對這兩個弟妹的感情也很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死的時候,他們都在做什麼,大力幹了些什麼,聽荷有沒有嫁個喜歡她的男人。

  傅聽夏歇力壓抑住眼中的淚意,轉身抓起炕上的包,急急忙忙從裡面摸出一顆皺巴巴的糖,然後俯下身遞給躲在宋大力身後的宋聽荷。

  宋聽荷看見他臉上的色斑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向後縮了一下,可是那張亮晶晶紙包着的糖吸引力又實在太大,她有些垂涎地看着它,以至於把自己短短的小手指塞進了自己的嘴巴。

  「拿着,哥哥……給你帶的。」

  宋聽荷有些吃驚地睜着圓圓的眼睛:「哥哥給我帶的?」

  儘管她還很小,但也意識到她的大哥不是很喜歡他們,傅聽夏點了點頭,宋大力笑道:「快點拿吧,大哥說給你就是給你的!你的口水都快流到胸脯了。」

  宋聽荷急了大聲嚷嚷着還嘴:「二哥才流口水,還打呼嚕!」

  傅聽夏微笑道:「是的,我能證明聽荷說的是對的。」

  宋聽荷得到了傅聽夏的支持,即得意又很害羞,瞄着那顆糖,快速地接了過來捏在手裡,她捏着糖又偷偷瞄了眼還彎着腰看她的傅聽夏,發現他眼圈紅紅的,不由問道:「大哥眼睛摔了嗎?」

  「嗯?」

  宋聽荷認真道:「我昨天腿摔了一下,就是紅紅的,爸爸說只要吹吹就好了。」

  說完她就湊近傅聽夏,踮起腳對着他的眼睛很輕柔地吹了吹,如同暖風似的氣息從傅聽夏的臉上輕輕划過,傅聽夏伸出一隻手放在宋聽荷童花頭上:「果然好很多了,看來我們的聽荷將來也能當醫生呢?」

  宋大力不屑地道:「她那麼笨,怎麼可能當醫生?」

  宋聽荷聽二哥嫌棄她笨,委屈地嘟起了嘴,傅聽夏揉了揉她的頭髮笑道:「聽荷可以給大哥當護士。」

  「我給大哥當胡士。」宋聽荷挺起小胸脯反駁自己的二哥,她不明白什麼是護士,但也知道傅聽夏是站在自己的一邊。

  宋大力將宋聽荷一拎瞧不起地道:「大哥可是要當骨科大夫的,你這細胳膊細腿能給骨科大夫當護士嗎?」

  宋聽荷的夢想還沒抱多久就飛了,又一臉委屈看着傅聽夏。

  傅聽夏笑了,接過宋聽荷把她抱着放在炕上道:「不怕,大哥不當骨科大夫,大哥以後會當……嗯,就當一名心臟外科大夫好了。」

  宋大力有些不解,當名骨科大夫不一直是大哥的夙願嗎?

  「大,大哥,你怎麼不當骨科大夫了?」

  傅聽夏低頭將書包里的書都抽出來,在書桌整齊地擺放好,微笑道:「哦……我聽說心外更難一點。」

  宋大力癟着嘴:「大哥,你說話真是讓人受傷。」

  傅聽夏轉過頭去,笑着用手指彈了一下宋大力的前額:「好好讀書,二弟!」

  宋聽荷這個時候已經偷偷將糖放到了嘴裡,聽到這裡開心地咧嘴,露出了裡面咖啡色的小牙:「二哥是個大笨蛋!」

  「你這個偷糖吃的小老鼠!」宋大力佯裝了個撲過去的鬼臉,宋聽荷連聲尖叫,三人笑成一團。

  門外傳來了叫聲:「大力,聽夏,都在家吧!」

  屋內的的笑聲戛然而止,傅聽夏與宋大力對視了一眼,兩人走出屋子,門外站了個中年的男子,背着手打量着院子裡的柴禾堆,他的後面是個戴眼鏡的削瘦年青人,臉上滿是倨傲。

  「大伯!建民堂哥。」傅聽夏喊了一聲。

  如果是放在過去,他根本不願意理睬這個便宜大伯,更加不願意理會宋建民這個便宜堂哥。

  這個大伯欺詐了他們全家好多年,有什麼好用的,好吃的從來都不放過,甚至連母親生病的時候用來滋補的雞湯都會被他們端走。

  而這個宋建民更是在幾年之後會跟他上一個醫科大學,當傅家那些人的走狗,害得自己無處容身。

  傅聽夏總是在想,沒有宋建民全家,也許他的母親就不會那麼早的抑鬱而終。

  只要想到這個,傅聽夏就覺得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他抬起頭臉上露出微笑又重複了一遍:「大伯,建民堂哥,有什麼事嗎?」

  宋慶國大概沒想到一向孤僻不愛說話的傅聽夏今天會這麼客氣,咳嗽了一下道:「哦,建民今年高考,他自覺考得不錯,你奶奶想先辦一桌家宴咱們自家人提前慶祝慶祝!明天晚上過來吃飯,提前跟你爹說一聲,免得他跑礦上去老晚才回來。」  

  什麼考的不錯,傅聽夏的心裡冷笑了一聲,宋建民重考了整整五年才不知道走了什麼運而跟他一起考進了京都醫科大學,這當中為了他的高考費,奶奶不知道多少次鬧上門來,甚至不讓自己的母親去醫院看病。

  只是大伯一家一向吝嗇成性,怎麼會突然轉性來請他們吃飯的,傅聽夏嘴裡應付道:「好的,我們到時會去的。」

  宋建民一臉鄙視地道:「那天鄉長也會來,我爸爸是存心給你介紹的,收拾收拾別太丟人。」

  鄉長的娘就住在他們的村,因此鄉長隔三五岔會回來,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對宋建民特別看得上眼,據說是當女婿陪養的,這才是宋建民能在縣高中占了五年高考名額的緣故,也是宋慶國父子最以為了不得的依仗。

  宋慶國指了指院裡的柴禾:「大力,給你嫂娘送點柴禾過去,做飯不夠燒。」

  「你家不是有氣嗎?」宋大力不滿地道。

  「你知道燒一桌飯要用多少氣,一罐氣又要多少錢,年紀輕輕的張口就來,你爹,你老師怎麼教育你的?我要好好的跟他們談一談,大力你最近是有一點問題。」

  宋大力聽得頭皮發麻,連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就送過去行了吧!」

  宋慶國這才滿意地帶着早就一臉不耐煩地宋建民離開,宋聽荷拉着傅聽夏的手委屈地道:「大哥,我們幹嗎要給他們柴禾,柴禾是二哥劈的,把手都劈破了。我們去告訴爸爸吧?」

  宋大力沒好氣地道:「告訴爸爸也是會讓你送過去的,只會送得更多!」

  傅聽夏看着宋建民父子遠去的背影努力回憶着,他可不相信宋建民父子真會有這麼好心,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那天請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宋大力氣乎乎地背了兩捆柴跟宋聽荷送柴去了,傅聽夏坐在書桌前,捧着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到底是什麼?

  

第3章

餐具的茶具

  他想着,突然一茶缸的水放到了他的桌邊,傅聽夏一抬頭,見一個憨厚敦實的男人正在拿毛巾擦臉,白色的圓領汗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長得跟宋大力有幾分想像,正是傅聽夏的繼父。

  有多少年,他沒有見繼父了,十年,十五年,也許準確地說,應該是他十二年前看着這個男人從自己樓下拎着一籃子東西腳步蹣跚地離開。

  傅聽夏曾經很恨自己的繼父,恨他的愚笨,恨他的粗魯,如果不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自己的母親不會那麼早就死,自己也不會落得如此的下場。

  可是當他拒絕見面之後,他站在樓上的窗戶旁,看着繼父傴僂着背慢慢地走向遠方,他又覺得莫名其妙有一種想要追上去,抱住繼父痛哭的衝動念頭,也許繼父已經歇盡了全力,只是以他的能力,不足以扭轉悲劇的命運吧。

  繼父不行,但是現在……他可以。

  「你回來了?」

  「啊!天氣熱,要多喝點水。」繼父侷促地道。

  「嗯。」傅聽夏拿過水杯聽話的將水一口氣都喝光,水有點甜,像是放了些糖,其實這種時候放鹽更合適,不過傅聽夏笑着道:「喝了水,果然人好受多了。」

  繼父聽了立刻露出了笑容,乾燥的臉上擠出了滿面的菊紋:「那就多喝一點,多喝一點。」

  他說着搶過杯子,又去倒糖水,這樣連喝了兩大茶缸糖水傅聽夏不禁面露苦色地看着繼父又遞過來的茶缸。

  傅聽夏看着茶缸,突然愣住了,對了,母親留給自己那套古色古香的杯子是什麼時候沒有的,仔細回想起來,這次回來他應該就會帶走所有的東西,可是他回到了京城並沒有見到那兩隻杯子。

  繼父絕對不會動母親留給他的東西,這麼想起來……

  他放下茶杯,從床底下拉出箱子,這是一隻棕色牛皮的箱子,看上去就非常古樸也很古典,絕不像一個村民家裡能有的。

  傅聽夏打開箱子,箱子的一角用白布包着就是那套杯子,傅聽夏展開來一看,是兩隻成對的上寬下窄的三羊開泰嘉靖青花仰鍾杯,圖紋色澤淺淡清麗,極為精緻優美,放在手裡大小也剛合適。

  「這茶杯你媽以前偶爾會拿出來喝茶,說是你外公給她的。我還說這么小只杯子,喝酒都不暢快。」繼父說笑了幾句,復又嘆了口氣。

  傅聽夏沒研究過古董,可是在原家呆久了也知道這麼一對嘉靖青花仰鍾杯在十五年以後是要賣到上百萬的。

  是了,宋建民在那次請宴之後就似乎直接跟着鄉長的車子回了縣裡,之後回來就有所不同,大伯甚至還故作大方地借了幾百塊給繼父讓他做手術,繼父當時感恩戴德的謝了他很久。

  傅聽夏心裡冷笑,原來原因是在這裡,他慢慢將杯子重新包裹了起來。

  「大哥!」宋大力跟宋聽荷送完了柴禾回來,宋聽荷就一蹦一跳地進來找傅聽夏。

  繼父看見宋聽荷跟傅聽夏這麼親熱,也略有些傻眼,小荷一向有點怕自己的繼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傅聽夏接過撲上來的宋聽荷對繼父說道:「答應了帶她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