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含外傳:東君問柳) - 第2章

徹夜流香



  「自然是太子亦裕,皇后的獨子,人品、武藝都是皇子們里出類拔萃的,不是他還能有誰?」

  「那倒真是讓他如願了。」陸展亭嘴唇一彎。

  「看來是不如你的願了。」

  一個身穿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的男人走了進來,那男子飛眉玉面生得極是標緻,就連他冷笑也看上去讓人賞心悅目得很。陸展亭卻對那個笑容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他識趣地低下頭。

  「太子!」

  刑訊官連忙空出了位子,那年輕男子坐了上去,問:「他承認了嗎?」

  「他還沒承認。」刑訊官擦了把汗,訕笑道:「不過快了,快了,他很快就會承認的。」

  亦裕笑了笑,他揮了揮手,道:「拿進來。」

  陸展亭偷偷瞄了一眼那個水漆墨色托盤,心裡不由得暗暗叫苦。

  亦裕微笑着伸出他那雙白玉似的手,從托盤裡拿出一根翠綠的藤條,笑道:「可能大理寺的刑官們技藝不精,殊不知刑訊這也是一門學問,你們原本應該好好跟陸大人學學。

  「首先要懂得選鞭子,一不可以太輕,輕了沒有分量,抽上去犯人不知道疼,但也不可以過重,沒抽幾百下你就累了。」

  「這種藤條就最好,而且上面長滿了尖刺,刺長得細,很長,又很堅韌,它可以最大面積地刺入你完好的肌膚,又不會在表面留下傷痕。」

  「太子真是學問淵博,小的……」

  亦裕微笑着打斷了他,道:「你們錯了,學問淵博的是陸大人。」

  「我小的時候吃了十哥給的幾塊小點心,不知怎麼得了點厭食症,就是這位陸大人發明了這種藤條,不過抽了我兩鞭子,就打通了我堵塞的經脈,治好了我的厭食症,皇爸爸對他青睞有加。要不然就憑他只會治狗治貓的本領,哪能進得了內醫院呢。」

  陸展亭乾笑了兩聲。

  亦裕微笑道:「陸大人還教了我一個至理,他說,哪怕是一匹再好的駿馬,也是要抽的,要不然它很容易得驕狂症,到時就要害人害己。」他說着將藤條丟給了刑訊手。

  果然他們見到了藤條的效果,一鞭子抽下去,陸展亭整個人都繃直了,他咬着自己的下唇,儘管不出聲,頭忍不住仰得很後面,露出了修長的頸脖,可見很痛苦。

  亦裕放在台上的手突然握緊了,說不上來是興奮還是緊張。這種藤條的效果很顯着,陸展亭昏厥過去的次數明顯增加了。

  等第三次陸展亭昏過去,亦裕示意停止,他揮手讓所有的人都出去。

  陸展亭軟癱在地上,睜開被汗水打濕了的眼睛,他不解地看到亦裕正在優雅地脫衣服,當亦裕褪下他褲子,分開他的腿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亦裕要做什麼。

  他嘶啞地說道:「不,不……」

  他從來放蕩不羈,沒有體驗過這一刻的恐懼。

  但恐懼很快化成了恥辱與痛苦,那感覺就像坐在了刀刃上面,無論是肉體還是尊嚴都在一下下地被凌遲。渾身的刺痛猶如火焰般燒灼着他的肉體,從未有過的痛苦,他幾乎在腦海里哀求讓我死吧。

  他聽到有人冷笑,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展亭。而在陸展亭年輕的一生里,第一次體會到夜是那麼地漫長。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亦裕穿好衣物,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陸展亭,眼裡的神情似笑非笑。

  然後,他的眼前又閃現了很多人的面孔,刑訊官的、刑訊手的、牢頭的、雜七雜八的。陸展亭那一刻忽然意識到,他再也不是那個寶馬輕裘換美酒,逍遙快活、笑傲人生的陸展亭了。

  張牢頭拿起陶缽盛了點水,走近屋內的鐵籠子,對拴在裡面的陸展亭說:「陸大人,喝口水吧。」

  陸展亭勉力掙扎着湊近籠邊,他的雙手還是被反吊在身後,這讓他行動分外吃力。喝了幾口水之後,他像虛脫似地倒了回去。

  張牢頭收回了手,嘆了口氣,道:「陸大人你想開一點。」

  陸展亭舔了舔沒有血色的嘴唇,笑道:「被狗咬了一口,有什麼想不開的。」

  張牢頭大驚失聲,道:「你、你……」他慌張地跑到門口,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見沒有動靜,才嘆氣着回到籠前,道:「陸大人,您人是大大的好人,可是您這嘴巴怎麼就管不住呢?」

  陸展亭一笑,問:「你們家小三子可好些了?」

  張牢頭小聲道:「小三子的寒症好很多了,也不瀉了,大人您的一碗薑茶真是厲害。」

  陸展亭聽了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

  張牢頭又遞上了幾個饅頭,道:「陸大人您好歹吃一點,人也好受些。」

  陸展亭接了過來,看着那饅頭,突然問道:「我家人沒事吧?」

  「這您放心!」張牢頭笑道:「陸大人的父親是內醫院的院士,二朝元老,又有諸位皇子力保,絕不會有事的。」

  陸展亭一低頭,然後似不在意地問:「我家裡有沒有人來過?」

  張牢頭陪笑道:「陸大人府上一定是為了這事忙於奔波,等一切消停了,自然會來看大人的。」

  陸展亭苦澀地一笑,道:「原來連子青也沒有來過。」

  囚室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張牢頭慌張地坐回原位。

  亦裕穿了一件黑色的哆羅呢狐皮襖走了進來,他粉白色的臉頰同那件皮襖一映,更顯得俊俏不凡。

  陸展亭看到他的臉脊背一僵,但他從來不願輸了氣勢,加上昨晚的遭遇,他更加不願在亦裕面前顯出弱勢。

  亦裕似乎覺得很有意思,打量了一會兒看起來滿不在乎的陸展亭,才示意讓人開籠,將陸展亭拖了出來。

  等兩人單獨相對的時候,亦裕伸出他的手指輕輕拔弄了一下陸展亭的臉,陸展亭頭一歪避開了那冰涼的手指。

  亦裕笑道:「昨天還享受嗎?」

  陸展亭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道:「小人的情趣怎麼能跟太子您比?」他見亦裕定睛地看着他,隨即又笑道:「小人能領略太子的情趣,那是小人的榮幸。」他好像完全無視於亦裕那黑漆漆的眸子閃現的森冷目光。

  「你覺得你是無奈的對嗎,陸展亭,你想象自己是一個落難的英雄,虎落平陽遭犬欺,是吧?」

  陸展亭呵呵笑了兩聲,道:「太子您真是謙遜,您哪能是一條犬,也罷,就算您是一條犬,那也得聲明您是二郎神的黑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