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驅魔人方敏旭篇/離燈之少年天師 - 第2章



沈重雲揮了揮手,說去吧去吧。

但蔣廷玉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來,不知為何,沈重雲突然又覺得自己一個人待着很沒有安全感。

「蔣廷玉怎麼這麼慢?該不會迷路了吧?」沈重雲嘟噥着人再不來就要以失職扣他三分之一的工錢。

天漸漸陰了下來,風一吹,牆邊的草便迎風搖晃着。沈重雲突然發覺周圍不正常的寂靜,鐘聲鈴聲木魚聲,還有誦經與家屬來賓的哭音都消失了。

在這陣靜默中,隱約傳來有人在輕輕唱歌的聲音:偶爾一人在手拎堤壩土

耳聽坊間言

慢慢築中庭

午半事一半

沈重雲不由自主地走出門去,見左邊是一處小路,外面的風很大,黃葉合着風直打着旋,一個人身着白衣蹲在路口,衣袂隨風靜靜飄動,那人背對着沈重雲,低着頭似在砌磚頭。

沈重雲走了過去,道:「喂,你有沒有看到一輛銀白色的加長凱迪拉克過去。」

那人似乎沒聽到,仍然一邊低頭唱着歌一邊砌磚頭。

沈重雲從皮夾子裡抽出一張鈔票,看了一下,又插回去換了一張小的,道:「告訴我有沒有看到,這錢就歸你了!」

那人緩緩道:「這條路上是不會有車子的!」

他說着頭也不抬,指了一下路牌,沈重雲仔細一看,只見那路牌白底黑字寫着:陰陽路。

沈重雲一驚,心想自己來的時候怎麼沒有看到有這一條路,他低頭還想問,只見那砌磚頭的人也正抬頭看他。

那張破碎的臉不是湯文霞又是誰?

沈重雲大叫了一聲,直接昏了過去。



沈重雲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見自己躺在了沈家的豪華臥室里。

蔣廷玉見他醒了,鬆了口氣道:「你可算醒了,怎麼會昏過去?」

沈重雲眨了眨眼睛,然後……

樓下的傭人只聽到一聲歇斯底里的怪叫聲:「鬼,有鬼!」

三天後,蔣廷玉帶着一個身穿校服的年輕人走了上來。那個年輕人長得很帥,手裡提了一把黃色的油紙傘,高個子,皮膚是被剛過去的酷暑曬成了小麥色,更襯得他的五官有一種古希臘似的俊美。

他臉上只有一種表情,不屬於細怒哀樂,如果要細辨,可以算作誠懇。

一進到屋子,就感到陰風撲面。他皺了皺眉,冷冷地看着角落裡一堆符紙堆中冒出了一個人頭。

那人打了個噴嚏,噴飛了幾張黏在臉上的符紙,慌忙拿手又抓了兩張貼在臉上,邊道:「就是這個人?」

蔣廷玉沒好氣地道:「你開的價,只有這個人願意來!」

「三萬塊全套?捉鬼、開符、看相、稱骨、看風水、批八字、算流年、請神……」

那個青年在房間裡慢慢走着,一邊接嘴道:「出殯入殮也包括了!」

沈重雲大喜,道:「成交!」

那人轉過頭來,見滿身黏着符紙的沈重雲站了起來。

沈重雲見他突然臉露驚訝之色,慌道:「這隻厲鬼很兇嗎?」

青年慢條斯理地道:「先看八字吧!」

沈重雲看着他英俊的臉龐,以及臉上誠懇的表情,不由想起了上個月在羅馬大街,隨處可見的裸體神祇,便充滿了信賴地道:「好,你請看!」

「你眼長,眼下父母宮有黑痣,是刑克雙親之相,母親挨得近先死母親,父親挨得近先死父親,即使離得你遠,也逃不過你十八歲……」

沈重雲聽了,想了想,高興地道:「准,真准!我三歲就死了老媽,三年前從來不跟我照面的老爹也完蛋了,我下個月才滿十八!」他轉頭對蔣廷玉笑道:「這個請得划算!」

那個年輕人一笑,接着道:「你眼彎、眉彎、眼黑多於眼白、尖下巴,易犯桃花;你眼中如水,人中廣厚,證明你這種人寡情薄義、厚顏無恥,所以是煞不是運。」

沈重雲眨着眼睛,又聽他笑着說道:「你體格修長,但卻手小,五指併攏不見縫,可見愛財如命,稱骨就不用了,可以肯定的說,見過賤的沒見過你這麼賤的!」

沈重雲回過頭去問蔣廷玉道:「他說得准嗎?」

蔣廷玉黑着臉道:「準是挺準的,但是他說話太難聽了!」

沈重雲立刻回過頭去,道:「五百,不,扣你一千塊,你的服務態度太差了。」

青年淡然一笑,他緩緩掏出一張符紙,嘴裡念道:「五穀輪迴地,往生無極界!」

他手中的符紙突然燃燒了起來,原本密封的室內風聲大作,蔣廷玉咽了口唾沫走出了門去。

沈重雲的背後出現了一個黑色漩渦,從烏黑的洞中深處傳來低沉嗚咽聲,在那一層黑霧當中仿佛有無數隻爪子探出,把靠近的人都拉進去。

青年冷笑道:「還不去你該去的地方!」

沈重雲的背後出現了一個白衣散發的女子。

她蒼白的手死死地勾住沈重雲的脖子,強風侵襲下,臉部的皮肉破碎得更嚴重,一片一片被強風扯離,碎肉往就洞中捲去,七孔汩汩流出血液,看上去神情越發哀怨,烏黑的指甲幾乎嵌進了沈重雲的肌膚里,怎麼也不願被吸入黑色漩渦之內。

風吹了一陣子,沈重雲渾身打着擺子,道:「好了沒有啊?」

「好了。」

沈重雲顫聲道:「為什麼我的脖子還是喘不過氣來?」

「因為她正掛你脖子上!」

沈重雲「啊」的慘叫一聲,青年一把扶住了他。沈重雲哆嗦着道:「她還掛我脖子上怎麼算好了?」

那青年從懷裡掏一支鋼筆,笑道:「我這捉鬼是分檔次的,一般來說驅鬼離體是三萬,人鬼分離是五萬,送鬼入陰間是十萬,你想要哪個檔次的!」

「十、十萬?」沈重雲心疼得一張小臉都褪色了。

他身後的鬼笑了,那一張原本已經破碎的臉,隨着笑容一塊塊跌落下來,皮下的血管肌腱白白紅紅,清晰可見。

她咧開已露出一半牙齒的嘴,發出嘶嘶聲。沈重雲只感到耳邊有一陣陰涼的氣息從背後吐來,不禁渾身一抖。

那青年聽見她說話,一笑,道:「就算你肯付錢給我,我方敏旭也用不了冥幣啊!」

沈重雲一聽他與鬼講價,慌忙道:「五萬!五萬如何?」

方敏旭涼道:「可是她剛才說,她會讓她父親付我五十萬……」

「十萬!是你剛才說的!快把她趕走!」沈重雲一臉剮了肉般地心疼,無比艱難地作出這個重大決定。

方敏旭的臉還微笑着對着沈重雲,似要與他討價還價,但是手裡的鋼筆突然朝着鬼射出了一道金線,那鬼悽厲尖叫,從沈重雲身上彈開,在地上爬了幾下,神色極度不甘,忽然隱身不見了。

方敏旭臉有詫異之色,這鬼中了他的金箔符水,居然還能從他打開的冥界門前逃脫。他解下鋼筆上的紅錢,將鋼筆甩了出去,那支鋼筆在空中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方敏旭淡淡地道:「這隻鬼走了!」

他轉頭看了呆立的沈重雲幾眼,沈重雲的額頭一片暗黑色,這是死氣。可讓他詫異的是,將鬼從他身上驅走,那死氣不但沒有消散,反而加深了,這又是什麼道理?方敏旭暗自皺了一下眉。

「解決了嗎?」沈重雲焦急問道。

方敏旭繞過他拿起剛才放在門角那把傘,倒過來在地上敲了敲。

隔了一會兒,從傘裡面悠悠然掉下了一張藍黑色的符,方敏旭一瞧,又狠狠地敲了敲那把傘,這一敲裡面竟掉下了一捆藍黑色的符,看得沈重雲一頭霧水,不知這油傘哪來空間藏這些符。

方敏旭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分滴到幾張藍黑色符上面,然後將它們折成一隻紙鶴的模樣,一隻塞入沈重雲的睡衣口袋裡,剩下的分散在臥室的角落裡。

然後他掏出鋼筆,在其中一隻紙鶴上刷刷寫了幾行字,道:「我是港大醫科系的交換生,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要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記住無論去哪裡,都帶上一隻紙鶴!」

「它們能保護我嗎?」

方敏旭看了一下他白裡透紅的臉蛋,流露着無辜眼神的烏黑眸子,心想這人光看臉倒是挺招人喜歡的。他隨口道:「會的。」

沈重雲鬆了口氣。

方敏旭接過支票,見上面寫着二萬九千,再看沈重雲生似已經忘了漲價一說,方敏旭瞪了他一眼,他只管張大着那雙無辜的眼。

方敏旭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只笑道:「後會有期!」

蔣廷玉見他遠去的背影,問沈重雲,道:「管用嗎?」

沈重雲捧着那幾隻紙鶴,一臉心疼地道:「早知道這幾隻紙鶴就管用了,何必花二萬九千去請人。」



方敏旭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打開冰箱拿了一罐汽水,又拿出一壺紹興的陳年花雕,剛打開酒壺,那把傘就跳個不停。

方敏旭裝作不知道,繼續喝着他的汽水。那把傘見他沒有動作,突然飄浮到空中,沖屋內那架電視飛去。

「停!」方敏旭噴出了嘴裡的汽水,連忙大喊道。

那把傘堪堪停在電視螢幕前。

方敏旭無奈地將窗簾拉上,用符將門窗貼好。

那把傘「啪」地打開了,傘下飄浮一個身穿道服、白髮白須的老頭,他迫不及待地衝到桌前:拿起那壺酒對準了鼻子拼命嗅着,舒服的抖了幾下,喜得白色的長眉跟眼睛擠成一團。

方敏旭冷哼了一聲,道:「你敢把我唯一值錢的東西砸了,我就讓你去曬太陽!」

那老頭打了個嗝道:「人家養靈,你也養,你看別人的日子過的。昨天我的師妹還給我傳音說,她的主人前日給她燒了幾瓶SK-II,外加幾套CK內衣,你卻連酒飯都不給我吃飽。別人畫一張符就十萬,你搞個全套才三萬、還贈送入殮出殯,你當自己是神棍啊!」

方敏旭不去理會他嘮嘮叨叨,走到神主牌位前上了一炷香,才道:「我在沈重雲的房間裡,發現了第五維空間!」

那老頭立刻把眼睛瞪圓了,道:「啊?你是說他的房間內有冥界的地盤?」

「不然我不過才修到濟世,怎麼可能打開冥界入口?」

老頭子抱着酒壺在屋裡飄來飄去,道:「我還當你一下子就大悟了!」

「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沈重雲有雙影,這是有鬼附身沒錯,但是看他的臉色,這鬼附體足足超過了三天,為什麼不取他性命?那鬼執念很大,我要你去冥界打聽一下,以她這樣還不足七日的新鬼,怎麼能過冥界門而不入?」

那老頭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喃喃道:「你錢收都收了、鬼也趕走了,還費那麼大的工夫做什麼?你知道冥界與仙界素來不和,我們修靈的都想位列仙班,去那裡不是自討苦吃!」

他抬頭一看方敏旭的臉色,打了個哈欠道:「好吧,好吧!」

然後空中傳來「啪」的一聲,隨着一縷輕煙,老頭子不見了,只有那酒瓶輕飄飄地放回了茶几。

方敏旭打開電視,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走到天台上,看着遠處烏雲滾滾的天,喃喃地道:「母親,我今天居然能不用牛淚水而能見到附體的鬼,難道說沈重雲就是我的有緣人,他藏着我的一魄?」

他想起愛財如命的沈重雲,想象着他的雙眼都打着銅錢的樣子,呻吟了一聲,道:「怎麼會是這麼一個人?」

他不過走了一會兒神,空中又傳來「啪」的一聲,只見老頭子一臉焦黑的回來了,他原本長白順滑的鬍鬚也被燒了一大半。

「我呸!」老頭子氣急敗壞地罵道:「不過是給地府看門的,還當自己是閻王!」

方敏旭連忙燒了幾道符,將灰撒在老頭子被陰火燒傷的地方,道:「你去打聽一個消息,怎麼跟他們動起手來?」

「不知道,過去也就是給幾個白眼,但是今天好說歹說都不讓進,冥界對香島好像戒嚴了!」

「戒嚴?」方敏旭愣住了,道:「那豈不是這幾日在香島死去的人都不能入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