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沒有演技 - 第2章
伊人睽睽
張助理：「……」
他冷靜了一下，慚愧自己差點忘了喬微的成長環境。喬微這姑娘長得漂亮，但家境並不好。張助理跟了喬微幾年，知道喬微早年是跟父母在國外長大。她父母分分合合鬧得厲害，喬微的少年生活充滿了噩夢。回國後，喬微父親成了一個賭鬼，需要女兒做藝人還債。這種環境長大的喬微，幾乎不可能知道謝屹是誰。
她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幾年，謝屹正是全華國最火的男星。說是萬民空巷、人人樂道，也不為過。謝屹後來忽然退圈，全國人民哀嚎遍野。過了這麼多年，流量當道，謝屹被忘性大的群眾丟到腦後，但某一天，他的名字刷出來時，哪怕是演個話劇，仍讓人有看熱鬧的欲望。
張助理心中憐惜喬微一把，他手機上網，正要跟喬微解釋謝屹是誰。喬微先接到了電話，看眼來電顯示：「胡姐的。」
張助理立刻瞪直眼：「那得跟人好好相處！給人留個好印象！」
喬微鑽去了車裡，手機接通後，她驚恐小聲問：「胡姐，這也需要查崗麼？是不是以後我做什麼，你都要查崗啊？是不是我得發個定位給你啊？」
那邊欣喜撥通電話的胡瑩：「……說什麼呢？」
胡瑩咳嗽一聲開場道：「是這樣，我以前有個挺欣賞的男星，和他待過一段時間，很喜歡他身上的東西。娛樂圈沉浮這麼多年，我偶像就這麼一個。他當年大火，誰知後來卻……」
喬微腦補道：「去世了？」
胡瑩：「……」
她咬牙切齒：「退圈！是退圈！」
解釋五分鐘，喬微才明白胡瑩給錯了票。胡瑩非常尷尬，她做經紀人十幾年都沒碰到這麼丟臉的事，她就今天跟藝人吵架心情不好，沒想到坑到了自己的新藝人喬微。
胡瑩有意不提這事，只在電話里隨意道：「這事算我弄了個烏龍。我現在和助理趕去劇院，堵車中估計過不去了。你趕緊上課……額，」她看了下手錶，發現表演課時間已經過了，這時候再趕過去即使到了也得下課。胡瑩更羞愧自己的業務能力了，向來硬聲硬氣的她，難得壓低聲音跟喬微商量：「不如你回家打遊戲？」
車玻璃窗被拍兩下，車外的張助理捏着兩張票衝車里的喬微手舞足蹈。這麼一會兒功夫不見，張助理已經勤快地買完了票。票已經取了，張助理還一個勁兒地回頭張望劇院方向，看來回家打遊戲的夢想是實現不了了。
喬微給車外張助理比個笑臉，再和胡瑩道：「不行，我這人有強迫症。我人到了這裡不進去看我難受。」
喬微：「而且看話劇也能學表演。等我脫胎換骨回頭再戰吧胡姐！」
胡瑩：「……」
胡瑩真是謝屹的腦殘粉，謝屹多年不涉圈，難得演一部話劇，胡瑩就買了貴賓席的座位。喬微和張助理坐到貴賓席上，到表演開始，她才摘下了墨鏡。然而喬微本質是俗人，不太能欣賞話劇這種表演藝術。前面二十分鐘的時間，她看得昏昏欲睡，腦袋一點一點。
要靠「不看的話貴賓席就浪費了」的信念才能堅持不睡着。
忽然滿場嘩聲，冷不丁如潑盆清水，喬微一個激靈醒過神，跟隨大眾的眼睛往台上看去——
劇中是一個民國老師扮相的青年男子出場。男老師來學生家做客，穿着舊式長袍，戴無框眼鏡，皮膚細白，眉目俊俏，頗有些冷感。後面席位觀眾看不清，但貴賓席的觀眾，連台上演員眼角的淚痣都看得清晰無比。
青年氣質儒雅，將一個迂腐老師扮得十成十，但又很有喜感。現場觀眾舉着手機錄小視頻，很快被台上功底深厚的演員感染，放下了手機，跟着劇情一起笑。然喬微托着腮幫，滿眼，都是那老師無框眼鏡後的眼睛。
生就一雙含情目，眼角淚痣漆黑一滴，眼波流轉，他用鏡片擋住了過多的情感。但對喬微來說……
喬微紅着臉：貴賓席買值了。
張助理津津有味地看劇，他也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謝屹火遍全國時他也追星。他激動得直吸氣，待台上這幕結束，他才想起要跟喬微介紹誰是謝屹。張助理扭過頭，看到喬小姐身子前傾，雙肘撐在膝蓋上，兩手托着臉頰。喬小姐美麗不可方物，戴着口罩，眼睛在發亮。
張助理：「他就是……」
他手被喬微握住，那個老師退場，喬小姐有空轉過臉，燦亮的眼睛盯着張助理：「他就是太帥了！」
「我就喜歡這種戴着眼鏡的清秀書生，面孔白白淨淨，眼神似是而非，和你若即若離，特別有衣冠禽獸的感覺，」喬微捧臉害羞，「我就喜歡衣冠禽獸！」
張助理：「……你口味真重啊。」
喬微不以為然，對這齣話劇接下來的戲充滿了期待：「全靠他撐戲，我才能把這齣劇看完。他有沒有可能殺了男主，抱養走孩子，再和男主老婆勾搭上？不知道話劇有沒有這種創新性。」
張助理：「……你口味真的很重。」
賓主盡歡，喬微欣賞美人，大眾欣賞表演。人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將自我感動得熱血沸騰。等話劇謝幕，演員們出來感謝觀眾，觀眾席中多少人衝上去獻花，找偶像簽名。大多數人湧向一個方向，顯而易見。
張助理唏噓地給喬微遞衣服、墨鏡，抓緊時間跟她科普：「看到了吧？那就是謝屹。離開圈子幾年了，大眾好評還能到這個程度。小喬你啥時候能混到這種國民度啊……」他一扭頭，發現喬微戴好了墨鏡口罩，跨過座位，趁着貴賓席的優勢，大步向台上走去。
張助理大驚：「你要幹什麼？」
喬微心臟砰砰跳，仍沉浸在被台上演員擊中的震撼中。那麼多路人衝上台要簽名，喬微也被帶走。張助理以為她要出什麼幺蛾子，就見那美麗女孩回頭跟自己擺擺手，小聲而堅決道：「這是胡姐的偶像啊。胡姐不能來，我幫胡姐要個簽名。張哥放心，沒事的。」
張助理愣住。
話劇結束後燈光亮起，夏日天熱，T恤裙子中，只有喬微穿着風衣，帽子墨鏡口罩齊全無比，讓周圍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在這剎那，張助理的心突然因姑娘軟了一把。
場下喧譁對台上全無影響，答應來演話劇時，謝屹已經料想到了這種局面。今晚的道具眼鏡有些大，謝屹低頭簽名時，時不時地扶一把。雪亮色的光照着他挺直鼻樑，又高又長，弧度清晰好看。
謝屹抬頭，對上一大副漆黑墨鏡——
他怔了下，給粉絲簽名這麼久，他第一次碰上粉絲這麼有格調的。謝屹沉默着，戴着大口罩黑墨鏡的女粉絲同樣沉默地回望他。將近一分鐘的沉默時間，喬微才聽到男聲平靜問：「簽哪裡？」
男聲清冽，喬微手插在兜里。堅決不露出任何破綻：「簽我口罩上。」
旁邊粉絲深吸一口氣，齊齊瞪向這個女粉：不要臉！居然想和男神近距離接觸到這個地步！
又是一陣沉默，長到喬微以為他會拒絕。下一秒，謝屹抬手，握着銀色簽名筆，在女孩瞠眸時，湊到了女孩兒口鼻上的白色口罩。暖光照着兩人，青年俯肩提筆，姑娘仰目而望。筆尖刷刷刷落下，細如沙聲，弄得喬微面容霏紅，鼻子發癢。亮光打照，近距離下，呼吸若近若遠。他忽而撩眼皮，兩人目光對上，她看到謝屹長長的睫毛，無框眼鏡後的美人流波眼——
含情脈脈，動人心魄。
喬微屏住呼吸，慶幸自己武裝嚴實，窘態不會被人發現。沙沙簽字，目光對視，時間凝固。猛然間，後腰被從後撞了把，喬微趔趄地撲向前。原是粉絲們因為追星急切而擠着倒一片，多米諾骨牌倒向了最中央，最中央站着謝屹和喬微。粉絲們努力反抗，還是撞到了喬微——
喬微撞入謝屹懷裡，腳下不知被哪裡絆了下，人往下跌去。她慌得抓住旁邊伸出來的手，男人指骨有力又溫暖。香氣入懷，喬微的鼻尖擦過謝屹胸膛。亂糟糟中，墨鏡和口罩被撞掉，棒球帽骨碌碌滾到人腳下。長發如瀑散開，女孩抬起的面孔似雪，姣好完美。
周圍一靜，其後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熱情：「喬微？是喬微！」
「居然是喬微！」
照相機、手機對着兩人噼里啪啦一陣狂拍，原本分流的人們如潮水般匯合。謝屹微驚，見面前女孩兒臉色煞白不知所措，溫潤的眼睛傻傻地看着他。他伸手摟了下，護住喬微的頭，阻止周圍閃光鏡的拍攝。
周圍尖叫聲更加狂熱：「謝屹摟喬微肩了！」
「喬微難道在和謝屹拍拖？！」
第二天，頭條新聞是——驚！謝屹狂吻喬微！疑似戀情曝光！
第3章
早上剛過六點，胡瑩風風火火地衝進一個小區，期間還與電梯間見到的一個三線明星打了個招呼。這個小區管理嚴格，出門買個菜都能碰到明星。
張助理跟着胡瑩，被胡瑩罵了一路：「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看話劇就看話劇，要什麼簽名？現在成了『頭條見』，還扯上拍拖CP。不知道她新劇熱播，炒緋聞也不能和劇外無關人炒嗎？你助理怎麼當的……」
張助理苦笑，悶頭不敢應。喬微之前在上學，管她的經紀人一直採取溫和放養方式。喬微懶洋洋的，張助理跟着喬微比跟別的藝人輕鬆。沒想到胡瑩剛上任，就拔快鬧鐘、加大工作強度，讓他頗不適應。
張助理連跟喬微通風報信的機會都沒找到，電梯門打開，胡瑩一陣風似的踩着高跟鞋出去，哐哐哐敲門。
十幾秒後，門打開，扎着丸子頭、穿着睡衣的喬小姐露出小臉，將胡瑩迎接進去。胡瑩進屋後火氣不減，繼續指着喬微鼻子大罵：「你什麼毛病？！你不知道你是誰麼？怎麼能傳出跟男藝人接吻這種緋聞來？！你豬腦子啊……」
昨夜劇院八卦一出，火速上了熱搜。誠然謝屹已糊，但無奈喬微正天天出現在全國人民的視線中。昨天周日，今天周一，全國人民喪了兩天後開始上班，話題一晚上在熱搜榜上蹭蹭蹭上升。人民熱愛吃瓜看戲，大娛的公關部門卻快腦溢血了。
胡瑩破口大罵之時，忽見一張口罩遞到了她面前。她一愣，看喬微眼窩因熬夜而發青。小美人被她罵得還不了口，卻並沒有露出憤怒色，反而乖巧道：「胡姐，昨天跟謝老師要的簽名，送你的。我小心洗過了。」
胡瑩：「……」
她低頭，果然看到白色口罩上的黑色簽名。字跡飛揚，氣勢磅礴，確實是某人的筆跡。胡瑩臉色一下子變得微妙，喬微將口罩塞到她手中，鬆了口氣般道：「知道胡姐喜歡謝老師，我去搶了這個簽名。還好昨天人雖然多，但我沒弄丟簽名，哈哈。」
想到昨晚劇院自己身份被發現後衝過來的人群，喬微心有餘悸。
胡瑩低頭看口罩，再抬頭看女孩兒漂亮的臉蛋。她一口氣梗在喉嚨間，心軟得一塌糊塗，生不下去氣了。她憋着那口氣，一手捂住心臟，一手顫顫指着喬微：「你這個、這個……」
胡瑩身後的張助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小喬今天還是善解人意。
給了胡瑩口罩，喬微再噠噠噠跑回書房，出來時抱着筆電。她討好地把筆電給胡瑩看，密密麻麻的大段文字讓胡瑩眼睛一痛。喬微自豪地與旁邊兩人介紹自己的功績：「我答應胡姐要學習呀。昨晚回來後我去看謝老師的劇，做了一晚上筆記，還寫了觀後感。胡姐你眼光真好，謝老師的戲特別好。」
胡瑩：「……」
她喉間梗着的那口氣更沉了，她抬頭，盯着女孩兒的黑眼圈：「……你晚上沒睡？熬了一晚上看劇？」
喬微揉着通紅眼睛，理所當然道：「謝老師演的戲太多了，我一晚上看不完。」
最後，喬微低着頭，抱歉地看着胡瑩：「昨晚上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
她眼睛湖水般，波光瀲灩明亮水潤，看着人時，心臟都要被擊碎。胡瑩抬手在她屁股上一拍，喝道：「喪眉搭眼的幹什麼？！小姑娘有點朝氣！」
喬微被拍得一痛，再看時，胡瑩已經低頭去看喬微辛苦了一晚上的觀後感——
謝屹，17歲出道，22歲退圈。
他演電視劇出道，五年時間，電視劇這邊的獎，能拿的都拿了。他一直到22歲才去征戰電影圈，卻在拿到某享譽全國的獎項提名後，再沒出來演過戲。隨着他的退圈，胡瑩這個昔日的金牌經紀人越來越糊，糊到今天，不得不來帶喬微這個新人。
往事如煙，讓人唏噓。
胡瑩心中嘆着氣，觀看喬微的觀後感，意外發現她寫得挺真情實感。喬微沒文化，文字表達能力不行，錯字還一大堆。但小姑娘寫得充滿感情，從謝屹出道後第一個角色開始寫。那是一個公子如玉的古裝角色，喬微幾乎是一幀一幀地分析。當年電視劇畫質不好，想到喬微是用什麼樣的精神在看劇，胡瑩臉部線條更軟了。
她抬頭，與喬微充滿期待的烏黑眼眸對上。
那雙湖光蕩漾的美麗眼睛裡寫的是「快誇我寫得好」！
胡瑩罵她：「錯別字一堆，文盲一個，瞎自豪什麼？」
喬微：「……」
喬微失望地垮下肩，被一邊的張助理安慰地揉揉頭。她要拿回筆電，卻被胡瑩手臂擋住動作。胡瑩低着頭還在看她的觀後感，沉吟良久。胡瑩臉色幾度掙扎，最後下定了決心：「事已至此，這篇觀後感，就用來炒作吧。」
喬微：「這個不好吧？！」
胡瑩再下決心：「把謝屹拿出來炒！什麼吻戲，媒體都是胡寫的。但你熱劇在播，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喬微震驚：「這個真的不好吧？！」
胡瑩罵她：「要不是為了你，你以為我想拿謝屹來炒？好歹是我帶過的藝人，跟我關係不錯。也就是他現在不混圈，不會有人出來澄清，才能放任你炒。我這是犧牲謝屹，換你清白……就說謝屹是你從小到大的偶像！從現在開始，你給我把他的履歷背得滾瓜爛熟！」
喬微：「可我偶像不是他……」
胡瑩：「嗯？」
在經紀人威脅的目光下，喬微捂住嘴。心中跟自己的真正偶像道歉，等胡瑩唾沫星子濺得差不多了，喬微心中對陌生人「謝老師」道歉再道歉，弱弱地舉手問胡瑩：「我能把觀後感寄給謝老師麼？我覺得我拉着他炒不好，給他看了觀後感，謝老師應該能理解我確實喜歡他的戲。」
胡瑩臉色緩和了下，去翻手機了。她先給喬微一個電話號碼，發現是空號後，在喬微和張助理的沉靜凝視下，胡瑩漲紅着臉給了一個郵箱，保證這個郵箱一定是謝屹私人的，哪怕謝屹不做藝人了，私人郵箱也不會跟手機號一樣變成空號……
但謝屹不一定永不做藝人了。
……
「當我們問喬微和謝屹什麼關係時，喬微一臉甜蜜地曬出了她給謝屹寫的觀影感想，說謝屹是她從小到大的偶像。」
「小喬從小崇拜謝屹，謝屹是她進入演藝圈的動力，其他的完全是無稽之談。」
「娛樂圈顏值最高的喬微，隔空表白謝屹。謝老師，你敢應嗎？！」
大娛公司的藝人在幾個月內出走嚴重，喬微是他們最後的底線。胡瑩定出路線後，鋪天蓋地，喬微不斷接受採訪，表達對謝屹的敬仰，稱媒體人斷章取義，她沒有和謝屹拍拖。
視頻中的喬小姐害羞說：「我喜歡的不是謝老師這種類型啦，哈哈。」
然謝老師是哪種類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