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孟浪 - 第2章

魔君嗜肉



「不好意思!」他雙手合十,誠懇地向孟浪道歉,隨即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孟浪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拎出手機,他屁股難受得要死,壓根坐不了多久,只得在茶水間消磨下時光,剛才那幺多電話短信他都還沒來得及看。手指一划拉,十幾個是上司打的,十幾個是姬羽衣打的,剩下幾十個,全部都是汪臨安打的。

怎幺說呢,他和汪臨安認識五年,相戀四年,卻一直無法跨越心中的那道坎。他是同性戀,卻是個十分保守的同性戀,在沒有找到能夠託付一生的人之前是不太願意和別人發生肉體關係的。多方考察以後,他以為時機成熟了,沒想到汪臨安給他帶了綠帽子。

隨手一通電話撥過去,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似乎是被主動打電話過來驚到了,那邊停頓了一下才急急說道:「小浪,你終於肯打給我了!」

「車窗的錢我是不會賠你的。」他快,孟浪反應比他還快。

一句話,又把汪臨安塞了一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小浪,你聽我解釋吧,我……哎,對着電話不好說,你出來吧,就在你們公司樓底下咖啡廳,我十分鐘就過來,好幺……」說到最後,語氣都帶上了哀求的意味。

「好。」孟浪抿了抿唇,他倒是要看看汪臨安還能玩什幺花樣。

二十分鐘後,公司樓下的咖啡館。

汪臨安和孟浪大眼瞪小眼,桌上擺着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和一小袋糖果,孟浪咽了咽口水,不為所動。他大概了解汪臨安的意思了,無外乎自己不願意和他上床,他只好……只好什幺呢,孟浪覺得心裡一片荒涼。他不過是想找個人安心過一輩子,怎幺就成這樣了呢。汪臨安又說了些什幺,只可惜,孟浪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糖果吸引走了。

「我們分手吧。」他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

「不行,小浪。」汪臨安撲過來跪在地上,抓着孟浪的手,「我不同意。你不能這樣對我,這不公平。」

公平?!現在跟他講公平?孟浪真是恨不得把面前的咖啡潑到汪臨安那張虛偽的臉上去,從前的愛意在此刻已經消弭成了厭惡,他狠狠地把手抽出來,幾乎是咆哮着說:「你和那個賤人上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樣對我公不公平?!」

他氣呼呼地,頭腦里閃現着汪臨安和別人,自己和姬羽衣糾纏的畫面,他想訴苦,想站在對立面沖汪臨安好好咄咄逼人一把,想把這些年的委屈全部痛斥給這個男人聽。可是他不能,汪臨安給他戴了綠帽子,他又何嘗沒有用同樣的辦法報復汪臨安?

兩方僵持不下,孟浪默默無語。正相持着,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孟浪拽了拽手,居然沒有拉出來,他只好單手摸出手機,上面顯示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直覺告訴他,接了這個電話准沒好事,可是汪臨安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他就這幺鬼使神差的接通了。

「餵?」電話那頭笑盈盈的,「我還以為你又要掛我電話了。」是昨晚那個男人!

孟浪忍着汪臨安殺人的目光,口氣不善,「你找我到底有什幺事?」

「沒什幺事,就是你昨晚有東西落在我那了,總得還給你吧。」

孟浪感到自己右手一痛,他轉過頭去看着汪臨安的眼睛說道:「好,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往窗外看。」那個男人說。

孟浪下意識地轉過頭,汪臨安順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窗外的男人一席黑色風衣,跨坐在機車上,半長的頭髮扎在腦後,面容精緻,面帶微笑。他一手拿着電話,一手舉起紙袋,「supersize」。

第4章

這位先生我和你很熟嗎

孟浪此刻很想揪自己的頭髮。

姬羽衣在咖啡館外面停好自己的重型機車,長腿一跨,就坐在孟浪旁邊的沙發上。他翹着二郎腿,黑色的皮褲包裹着那雙大長腿,更顯得腿部線條流暢。他也不說話,好像是不想打擾到入戲的兩人,把紙袋往桌上一放,就自顧自地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顆大白兔軟糖扭開吃了。

孟浪只覺得額上青筋一跳,那特幺的不就是昨晚自己外套里的糖幺。

有服務生上前詢問,姬羽衣夠着脖子往孟浪面前的杯子裡看了一眼,指了指,「我要和這位先生一樣的。謝謝。」他只用一個微笑,那服務生臉就紅了。

汪臨安臉色很不好看,他坐了起來,但仍舊沒有鬆開孟浪的手,」我是愛你的,小浪。」他說的情真意切,孟浪看着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啊!」姬羽衣拍了下巴掌,翹起的二郎腿也放下了,「你們在分手啊。這很簡單啊。」他先指了汪臨安,後指了孟浪,「你愛他,」繼而先指孟浪,後指汪臨安,「他不愛你。」

「還有什幺問題嗎?這位先生?」他托起下巴,眉頭不耐地微蹙着,腳尖在地上打着拍子,那模樣,似乎已經很是不耐了。

汪臨安簡直一肚子火,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跑進來,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大通莫名其秒的話,「關你屁事啊?!」

「因為他愛的是我啊。」姬羽衣理所當然道,「我們昨晚洞房了的呀,是吧,相公。」

要是孟浪此時在喝水,一定噴姬羽衣一臉。

他的臉幾乎是「噌」一下就紅透了,恨不得撲上去牢牢捂住姬羽衣那張口無遮攔的嘴。汪臨安臉色一變,捏着孟浪的那隻手幾乎是下了死力氣,把孟浪抓得痛叫出聲,「他說的都是真的?!」

事已至此,孟浪還能說什幺,他的默默無語以及姬羽衣的壞笑徹底激怒了汪臨安,反手一巴掌就想甩到孟浪臉上去。姬羽衣哪能讓人這樣對他家的親親相公,他站起來,足足比孟浪高一個腦袋!他站在孟浪身後,揪着人的領子往懷裡一帶,汪臨安的巴掌就撲了個空。說時遲那時快,姬羽衣長腿一踹,就把汪臨安踢飛去出,撞得咖啡館裡的桌椅哐里哐啷地響。

孟浪目瞪口呆。

汪臨安爬起來還想作怪,卻被咖啡館裡的保安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拖了出去。

很快,穿着西服打着領帶看起來像是店經理的人跑了過來,一邊擦額頭上的汗一邊道歉,「姬少爺,您沒傷着吧?」雞少爺?孟浪想笑又不敢笑,他本來就覺得面前的這一切荒誕而又不可思議,此時再蹦出來一個雞少爺……

姬羽衣大手一揮,「沒事,只是這樣的人渣以後還是不要讓他進來了。」

經理答道:「是,是。」

那邊還吵吵嚷嚷着,這邊姬羽衣已經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摸出第二顆糖。是顆大塘球,各種口味都有,水果味主打,聞這味道似乎是荔枝味的,孟浪很了解。姬羽衣見孟浪盯着他手中的糖,笑道:「你也想吃嗎?」然後塞進了自己的嘴巴。

孟浪:%&¥&#%……@%¥@

現在汪臨安還在外面大吵大鬧,他一時半會也出不去,只好委曲求全坐了下來,「你找我到底干什幺?」

姬羽衣一拍腦袋:「我把正事給忘了。」他拎起紙袋子遞到孟浪跟前:「喏,你落下的東西。」孟浪將信將疑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臉起初爆紅,繼而轉綠,姬羽衣還在那裡洋洋自得道:「我都給你洗乾淨了!」

他接着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林語堂先生說過,男女間最曖昧的事,莫過於借東西,一借一還,就有兩次見面的機會。我想男男之間也是這樣,你留下這個給我,不就是想再見我一面嘛,我不會跑的。」

裡面不是別的,正是孟浪那天晚上遺失的內褲!

「誰要你洗了!」孟浪憋了一晚上,終於炸了,捏着紙袋子的手都有些發抖,「你你你……」他「你」個半天「你」不出來,還是姬羽衣幫他做了總結陳詞:「原來你平時都不洗的啊!這樣可不行,容易長細菌的,沒關係,以後我們結婚住一起了,我天天給你洗!」

「姬先生,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很感謝你幫我出頭……但是,嗯……昨天晚上……」孟浪雙手交握,選擇性失聰,他努力想要組織好語言斬斷這齣讓他無福消受的艷遇,卻突然被面前突然放大的臉嚇了一跳。那張臉俊美無比,宛如天神下凡,即使再不顏控的人瞧見了也會不好意思,更何況他又湊得那幺近,與那雙流光溢彩般的眼睛對視着,孟浪也有幾分磕巴,「我……」

「你不開心。」

孟浪:「?」

「你被分手了,所以你不開心。」姬羽衣坐回去,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翻了兩頁。孟浪眼角餘光一瞥,小本子封面寫的什幺《人類觀察日記之戀愛篇》這都什幺跟什幺啊?!

他的手在虛空中一揮,想要打斷突然看起書來的姬羽衣,沒想到被人抓住了,「去做讓人開心的事情吧,我看書上都是這樣寫的,人類分手以後都會不開心,都會去喝酒的。酒能讓人忘記煩惱憂愁,我們去喝酒吧,你喝了酒就會忘了剛才那個大王八蛋的。」說着,姬羽衣不由分說地把人拽了出去,一把按在機車上坐好,掛在把手上的安全帽也給孟浪戴好了,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而且醉酒之後的孟浪很美味。【此處應有饞嘴表情。】被強行把手臂繞在姬羽衣腰上的孟浪還有些懵懵懂懂,「這位先生……」

姬羽衣猛然發動了機車,孟浪的話就飄散在了空氣里。

「這——位——先——生——」孟浪大吼!

「我——聽——不——見——」

第5章

衛生間裡英雄救美

他們去的,正好是上次那間酒吧。

孟浪站在酒吧門口,很是無語,倒是姬羽衣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看什幺都覺得新奇,一會摸摸這個一會看看這個。

「你第一次進酒吧嗎?」孟浪輕車熟路地走到吧檯要了瓶啤酒,他沒打算多喝,畢竟上次才吃了個大虧,而且還是和面前這個人!

姬羽衣也有樣學樣地坐下了,他衣着貴氣,樣貌俊朗,即使燈光昏暗的酒吧里也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沒有啊。」他含笑對孟浪說道:「上次我和我哥準備進來玩,結果在門口你就撲上來了,我還沒來得及進來瞧瞧呢。」他說着,便有服務生上來推銷酒水,捏着單子胡亂指着,姬羽衣就在旁邊點頭笑着好啊好啊。孟浪偏過頭去瞥了一眼,一概是成千上百的洋酒,這樣雜着喝,不喝斷片才怪。

他又見姬羽衣不論那服務生推銷什幺樣的酒,他都點頭應允着要買一瓶,只當他是個什幺都不知道的白痴富二代,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數得痛快。

喝吧喝吧,孟浪想,喝暈了他就可以把人扔這兒了。

等服務生推銷完了,姬羽衣面前便擺滿了酒,他興致勃勃地拉着孟浪看,「這家酒吧真好,說我喝不完的話還可以存在這裡,等下次來了再喝。」

孟浪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兒。

他環顧四周,便見着有許多盯着姬羽衣而蠢蠢欲動的男男女女們,特別是有個男人,明明都端了兩杯酒走了兩步了,怎幺就又退回來了呢!孟浪心裡暗自捉急,別人不上,就只好他自己上了。

他臉上掛着假惺惺的笑,「哦,是嗎?真好。那你快喝啊。」

說着便自告奮勇地給姬羽衣倒酒,這個加一點,那個加一點,聽說這樣亂七八糟混着喝容易醉得快,他也沒準備給姬羽衣喝很多,醉了就行,能喊朋友來接就行。他虛情假意地抿了一口啤酒,又把那杯混雜的液體往姬羽衣面前推了推,他們碰了一杯,各自飲了,碰的時候姬羽衣還喊了句,「分手萬歲!」

酒過三巡,剛剛三巡,姬羽衣「啪」一下,腦袋磕到桌上,不省人事了。

孟浪臉也紅撲撲的,為了勸酒他自己也喝了不少,但也只是略有醉意,神志還是很清明的。他見姬羽衣趴在那,露出腦後一小片白皙的脖頸,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觸感細膩溫熱,熱,他收回手開始往自己臉上扇風,怎幺這幺熱呢!

他拍了拍姬羽衣的肩膀,「喂,你沒事吧?能給朋友打電話吧?」

姬羽衣趴在那,八成是沒聽清問題,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在答些什幺了,只是憑着本能覺得被吵醒了難受,喉嚨滾動兩下,嗚咽一聲:「嗯……」

「你說嗯就沒問題啦,我有事就先走啦,後會無期啦。」孟浪跳下座位,大有一副你們聽見啦,是這個人自己說自己沒問題我才走的啊,接着大搖大擺地出了酒吧。

孟浪站在酒吧門口吐出一口濁氣。

夜幕將街道和酒吧分割成兩個世界,面前是靜謐無人的安靜街道,身後是喧鬧浮華的紙醉金迷。他站在兩個世界的交匯處,竟感到一陣淒涼無奈,仿佛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虛無的、縹緲的,他看着街道上的枯葉,聽到偶爾路過的自行車車鈴以及身後振聾發聵的吵雜音樂,漸漸的,升起一股不真實感。

人都是自私的,他反覆告訴自己,莫問閒事、明哲保身才是他的為人之道。他憑藉着這兩條準則,二十多年來一直過得優哉游哉。冷靜、克制,因為沒有付出真心,所以即使遭到背叛也不會有受到傷害的感覺。就好比交往了四年的男友出軌,他也只是有種錯信了對方的荒謬感,連傷心都算不上多少。

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與人交際。

孟浪閉上眼,握着紙袋的手緊了緊,腦海里不斷閃現姬羽衣醉後酡紅的臉蛋,又把剛才吐出的濁氣吸了回去,他在原地剁剁腳,猛一轉身扎進了酒吧。

閃過這對摟在一起互啃的男人,端着盤子的服務生,穿過擁擠的舞池就能以最短的距離到達吧檯。孟浪一路披荊斬棘,好不容易殺到吧檯,原本趴在那的大美人不見了,滿台的酒瓶也不見了。

不至於吧……雖然他走的時候,看見好幾個蠢蠢欲動的人了,但是不至於速度這幺快吧。

揪着調酒師問了一通,年輕的調酒師表情曖昧地說,「那位先生的朋友帶他出去了。」

去了哪兒?那就不知道了。

孟浪無語,他一直站在酒吧門口怎幺就沒看到人呢……他在酒吧里晃了一圈,眼睛還時不時往門口看,生怕一個不注意,姬羽衣就被人帶走了。看見一個長得像的,就跑過去看看,被人按着親的,看不清的,就跑過去把身上的那位扒開來看看,可是就是沒有啊,他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那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酒吧的氣氛被推上了一個高潮,濃重的金屬搖滾樂沖得孟浪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發慌。

也不是沒想過去衛生間瞧瞧,可是男衛明明掛着「維修中,請勿使用」的牌子……

哦……

孟浪站在男衛生間門口,為了安全起見,還在鄰桌偷了一個空啤酒瓶。他擰了擰把手,發現門竟然是可以打開的,接着往裡面看了一眼,衛生間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隔間的門緊閉着。孟浪一手將空啤酒瓶藏到身後,一手敲了敲衛生間的門,大聲嚷嚷着,「裡面還有沒有人啊,沒有人我就進來做衛生了。」

裡面的人不答,間或傳來兩聲幾不可聞的喘息。

他心裡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閃身進來,順便把門關上了,握着啤酒瓶的手緊了緊。那股子嘈雜的讓人發慌的音樂聲被阻隔在門外,他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馬路上的汽笛。熱啊,真的好熱,鏡子裡的年輕人幾乎是被水洗過了一樣,襯衫濕了一大片,額發黏在一起,那些蒸騰的熱氣熏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握着啤酒瓶的那隻手甚至還在微微發着抖。

孟浪,咽了咽口水,輕輕敲隔間的門,聲音努力保持鎮定:「先生,出來下好嗎,我們要做清潔了。」

門內很快傳來一個粗魯的男音,「沒看見門口的牌子啊!」

孟浪不理,敲門聲急促了些,「先生,請配合我們的工作好嗎?」

他頭一次覺得衛生間的燈光如此亮,照得他雙腿發軟,眼前發黑,心臟砰砰砰亂跳。

門裡的男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竟也乖乖地把門打開了,孟浪從縫隙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馬桶上低着頭的姬羽衣。那男人五大三粗的,也不在意他看到,大有一副沒看見爺在辦事還不快滾蛋的樣子。

孟浪抿了抿唇,側着身體,不讓男人看見他手上握着的啤酒瓶,「先生,您這樣是不合規定的。」

那男人很不耐煩的樣子,往前出來些許,推搡了孟浪一下,「關你屁事,誒,你拿瓶子干什幺!」說時遲那時快,孟浪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啤酒瓶就往男人腦袋上砸過去。血流是流了些,但是人沒有暈過去啊。那男人一手捂着額頭,一邊走過來,「你個龜兒子……你完蛋了……你還想跑……」

孟浪敲的那一下,敲得自己手都麻了,他握着半截啤酒瓶一退再退,這……這跟他想的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