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香/淨香 - 第2章

來自遠方



聽到這話,杜言的心下就是一凜,臉上卻不動聲色,正巧小許過來影印文件,杜言藉機走開了,回到座位上之後,看着電腦屏幕,杜言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小許拿着資料走過來,湊到杜言的邊上,有些不懷好意的笑着說道,「原來,這才是原因啊。」

「什麼?」

「裝糊塗?」

小許俯低了頭,一隻手搭在了杜言的肩膀上,「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啊,搭上了她,什麼單子要不到?」

說完也不理會杜言有些發青的臉色,徑直坐到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

杜言握緊了拳頭,黑色的瞳孔,深不見底。

第二章

那天之後,杜言開始有意無意的和徐姐保持距離。

杜言不是剛出校門的愣頭青了,性格使然,做的是銷售這一行,可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想安穩的把這份工作做下去。徐姐這件事可大可小,大家都是成年人,講究的是你情我願,事情挑開了也沒多大意思,要真把關係給弄僵了,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杜言原本想着晾個幾天,等對方明白他沒那個想法也就算了,可壞就壞在被小許給猜忌上了,小許本就因為徐姐給杜言的幾個單子耿耿於懷,這下子,他要是不搞些什麼動作,打死杜言都不會相信。雖說杜言和徐姐並沒真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可一想到小許,杜言總歸心裡不踏實。

杜言剛進公司的時候就知道,辦公室里的流言有的時候真的會可怕到讓你無法想象。要是他真被某些有心人給抹上黑,就算沒有真憑實據,架不住人心的猜疑,事情到了最後,他可能連哭都沒地方哭去。小許之所以還沒做出些什麼,估計也是顧及着徐姐的關係。為今之計,杜言要想辦法脫身,只能讓徐姐知道小許可能會私下裡搞些小動作,然後給小許一些警告,讓他老實點。但卻又不能做得太明顯。

杜言心裡透亮,想得比誰都清楚,可真要做起來,也着實是一件頭疼事。在沒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杜言只能想着法的多出去拜訪客戶,儘量不和這兩個人碰頭或者是長時間呆在一起。

「小杜,又出去啊?」

看到杜言提着電腦包往外走,小許涼涼的就刺上一句,「怎麼,公司里呆不住,還是不敢呆?」

聽到小許的話,正忙着聯繫客戶的幾個業務也停了下來,探頭探腦的準備看好戲。同在一個部門工作,私下裡的那點事大家都清楚,杜言和小許的關係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原本大家面子上還過得去,這兩個人在公司里還有些資歷,其他人也就不會多說些什麼,只當他們的關係是因為業務競爭才這麼僵。可最近不知道因為什麼,小許隔三差五的就找杜言的麻煩,話里話外的擠兌,也不見杜言反駁。看起來,這裡邊還真有些不簡單。

杜言皺了皺眉頭,他本不想再理會這個人,可大家一起工作,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想真的躲開他,談何容易。

抿了抿嘴唇,杜言終歸還是壓下了火氣沒有開口。他早過了衝動的年紀,在這裡吵開了對誰都不好。

把填好的外出單子交給了負責人,杜言只說可能下班沒辦法打卡了,轉身就往外走。小許看杜言既不說話也不理他,準備好的說辭都被噎在了肚子裡,氣哼哼的回到座位上,啪的一下就把手裡的客戶資料給扔到了桌子上,對着幾個看熱鬧的新業務吼了幾句,等到他們都老實的開始工作,他卻在暗地裡咬牙,讓你現在得意,總有一天……

杜言出了公司,跑了幾個老客戶,閒聊了幾句,實在沒有心思再去拜訪新客戶了,下了公交車,看了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就走到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摸摸肚子苦笑一聲,光想着早點出來,他連中餐都沒吃好。

買了麵包牛奶回來,看着街上來往的人群,夾雜在人群中飄來盪去的白影和一些不知名的東西,杜言又開始心煩。撇開小許那檔子事不說,王經理身後的那抹白影也一直讓他介懷。他總覺得,那抹白影很熟悉,很像是當初那個因為酒後失言,被迫離開公司的小助理,但是,杜言卻又不敢十分確定。

可是,這可能嗎?

想到這裡,杜言皺着眉頭拿出了手機,翻出了上邊一個有些陌生的號碼打了過去,在接通之後,電話里傳來了一個機械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杜言的手心開始冒汗。或許,只是巧合吧?

垂下頭,杜言看着手機屏幕上記錄的號碼,愣愣的有些出神。就算真的能證實是那個人又能怎麼樣,他也沒辦法做些什麼啊!他只是能看到那些東西,卻從來也沒有主動嘗試着和那些東西有所聯繫。唯一一次和那種東西扯上關係的結果,險些被拖到水裡當替死鬼丟掉了小命,讓杜言好一陣子不敢走夜路,看到帶水的地方都要繞道。

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杜言嚇了一跳,險些把手機扔到地上。定了定神,看清上邊的號碼,杜言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

「您好!」

「你看到了吧?」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杜言愣了一下。

「王經理,您在說什麼,我不明白。我現在正在外邊拜訪客戶,如果您有什麼事情的話,回公司,我再……」

「你看到了。」對方打斷杜言的話,「不要否認。」

杜言沉默了,額頭卻開始冒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像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聰明一點,什麼都不要說,就像是,你當初做的一樣。」

話落,對方就掛斷了電話,而杜言握着電話的手,卻開始顫抖。

是她,是那個叫蘇素的小姑娘!

她,死了嗎……

杜言緊緊握着雙手,身上控制不住的開始發冷。

就像是電話里說的一樣,如果他夠聰明,就應該選擇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要去做,就像是那天晚上,他看到那個被公司辭退的小姑娘,渾身無力的倚靠在王經理的肩膀上一樣!

可是……

杜言抱住了自己的頭,他究竟該怎麼做!他以為當初他們兩個人是你情我願的,難道這其中還有其他隱情嗎?

搖搖頭,杜言不想再去想了。他又不是捉鬼的天師,自保尚且難得,更何況助人?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和他沒一毛錢的關係,他上趕子的去學什麼雷鋒。

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玉飾,杜言三口兩口吃完了麵包,包裝紙扔到了垃圾箱裡,然後提起電腦包轉身走人。

深夜的商務樓,靜悄悄的,巡邏的保安舉着手電筒一層一層的查看着,對講機里傳出值班人員詢問的聲音,給了對方一個如常的答案之後,有些疲憊的保安走到安全出口,打算去下一個樓層。

就在他轉身的同時,一個有些踉蹌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誰?!」

猛的轉過身,保安的聲音迴響在空曠的樓層里,對講機里再次傳出詢問的聲音,保安驚疑不定的四處看着,除了大理石地面反射的光源之外,靜寂一如尋常。

「見鬼了!」拿起對講機,保安吁了口氣。

等到保安離開之後,他背後的那扇門無聲的打開了,一個有些臃腫的男人身影出現在了門後,青白的臉色,浮腫凸出的雙眼,赫然正是杜言的上司王經理!

王經理靜靜的站在那裡,什麼都沒做,月光和霓虹的倒影反射進落地窗,男人的影子有些模糊的落在地面上,隱隱約約的,竟然能看到一個窈窕的女人纏在男人的身上,長發無風自揚,而低着頭的王經理似乎對此一無所知,只是雙眼無神的看着自己的前方,瞳孔中沒有任何的焦距,過了一會,有些僵硬的抬起手臂,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第三章

杜言打着哈欠下了電梯,小許的事還有王經理的事總是放不下,一夜沒睡好,早上起來眼前都冒金星。本想請一天假,可直屬上司的電話沒有一個打得通,人事部的座機也一直沒人接聽,為了可憐的兩百塊全勤獎,杜言只能硬撐着來了公司。無論如何也得按個手印再說。

每次想到這點杜言都會覺得自己就像那楊白勞,雖然他沒有女兒可以用來還債。

剛到公司門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公司大門前被拉了黃條,幾個早到的業務和文員正圍在那探頭探腦。

遭賊了?

「怎麼了?」

杜言走過去,也順着他們的視線方向看去,只見到穿着制服和白大褂的人正解開綁在王經理脖子上的皮帶。王經理一臉死氣的青灰,舌頭探出唇外,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髒污的東西,雙眼仍舊瞪得大大的,雙手緊緊的抓着皮帶的邊緣,表情扭曲且帶着不甘與恐懼。無論怎麼看,他都像是被自己給勒死的。

杜言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杜哥,你來了?」

站在杜言身邊的文員是個剛出校門的女孩子,本就有些膽小,看到這個情景,更是嚇得發抖。

一邊的幾個業務卻已經低聲討論了起來。

「我今早來公司就看到了……嚇得叫了起來,還是劉哥打電話報了警,公司的老總也正從外地趕回來,怎麼就出了這種事……」

杜言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

「杜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

杜言搖搖頭,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到牆邊靠了過去,身邊的幾個人看到了,只是低聲說着估計又是被嚇到了之類的。

後來趕到的徐姐也是一臉的慘白,沒顧得上打招呼,看到王經理的屍體之後就衝去了衛生間。杜言有些擔心,畢竟徐姐幫了他不少,可看到站在一邊的小許,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的道理他還懂。現在王經理不在了,大老闆還沒回來,頂在他們頭上的就是徐姐,這期間要是傳出些什麼,恐怕他的飯碗都保不住。

出了王經理這件事,肯定是沒辦法開工了,大老闆接到消息之後就從外地趕了回來,下了飛機連行李箱都沒放下就直接奔到了公司。風塵僕僕的和辦案人員碰了個正着。看到眼前的情景,那張國字臉都青了。

隔着一間辦公室,杜言回答了幾個問題,做了簡單的筆錄,也隨着公司里的人一起往電梯走,偶然路過臉色鐵青的老闆身邊,就聽到他不斷的說着怎麼會出了這種事,王成山平時還是個很和氣的人的。

杜言面無表情的走過,只是嘴角牽起了一絲冷笑,和氣人嗎?確實。

出了公司,杜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經過這麼一折騰,似乎也不像早上那麼難受了。站在街邊有些茫然的四處看看,現在正是上班時間,商務樓四周的人流並不多,杜言有心想回家睡一覺,就轉身朝着公交站台走。早上為了趕時間打了車,白白浪費了幾十塊的打車費。

撇撇嘴角,杜言覺得自己也挺冷血的。雖然王經理那人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總歸是條人命,就這麼沒了,他除了那一瞬間的驚愕之外,什麼感覺都沒有,哪怕他知道害了王經理的兇手是誰。

「你很聰明啊……」

「過獎。」

杜言懶洋洋的坐到了站台的長椅上,不去理會耳邊嗡嗡的聲音,從包里拿出一盒酸奶。他早飯還沒吃呢。真夠晦氣的。

「咦?這個牌子的酸奶還有得買嗎?我最喜歡了……」

杜言咬着吸管,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你事情都辦完了,怎麼還留在這裡?小心被管閒事的看到了,有你後悔的。」

「我還有什麼可後悔的,死都死了……」

「死了不還是有魂魄嗎?小心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呵呵呵……我樂意!」

蘇素飄在半空中,透明的軀體,杜言卻依稀可以看出她身上被撕破的長裙和脖子上淤青的指痕。有些不自在的轉開目光,王經理那個人,的確死有餘辜。

「你能看清楚我的樣子?」

杜言點點頭,卻沒再開口。站台邊上已經站了幾個人,他不想被人認為是對着空氣說話。要不是能感覺出這小姑娘沒心思害他,杜言都不會搭理她。

「你為什麼不怕我了?我明明記得,你上次見到我臉色那個青呦~」

杜言沒理會蘇素,把空了的酸奶盒子捏扁,扔到一邊的垃圾桶里。王經理人已經死了,眼前這個鬼已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這些和他杜言沒有干係,他怕她作甚?前段時間見到她臉色不好,也無非是一時間被驚到罷了。

就算能看到某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可像蘇素這種怨氣纏身的東西,杜言還是很少見的,猛然間見到,還是會有些不自在罷了。

5路公交車慢悠悠的開了過來,杜言站起身,頭也沒回的上了公交車,只留下蘇素飄在半空中跳腳。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那個透明的女孩飄在半空中的茫然,似乎是失去了方向。脖子上烏青的痕跡愈發的刺眼。

記得聽人說過,如果沒有人的帶領或者邀請,鬼是沒有辦法踏進任何一扇門的,尤其身負凶氣和怨恨的厲鬼。蘇素還不知道,害死了王經理,她再沒有可能遵循着輪迴的路線,只能留在這片承載了她所有怨氣的方寸之地等待着,等着時間化解掉她身上的戾氣,或者是被杜言口中的某些閒人打得魂飛魄散。

那種人杜言曾經見到過一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厲鬼還要可怕。

嘆了口氣,杜言閉上雙眼,不由得又想起了外婆家鄉那條似乎永遠不會幹涸的小河,還有河裡爬出的那個青白浮腫的女人。

那個古舊的鎮子,依稀帶着江南水鄉的嫵媚,卻總讓年幼的杜言覺得惶恐。自從十二歲那年出了事情之後,杜言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哪怕是外婆去世的時候,杜言也沒能戰勝心裡的恐懼。

他虧欠那個老人的,那個救了他一命的老人。

公交車一路行駛,原本還算晴朗的天氣突然陰了下來。杜言從車窗望去,天空烏壓壓的聚起了雲,想起家裡的窗戶沒關,杜言也就沒心思去想那些事情了,只想着公交車快點到站,別正趕到回家的路上下雨就成。

結果天不遂人願,杜言剛下車沒跑兩步,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來,間或夾雜了雷聲和閃電,路上的行人也有些慌亂的找着避雨的地方。

反正都淋濕了,杜言也就不再計較,乾脆冒着雨往家跑,跑到家之後,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乾的地方了。那樣子就像是穿着衣服跑到河裡遊了一圈似地。

進了家門,杜言一邊擦着頭髮一邊放洗澡水,雖然淋了個透心涼,可心情卻意外的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