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項鍊 - 第2章

葡萄

  杜隨點點頭說:「我也覺得儘快的好。」

  獨一無二的睡蓮

  第二章

獨一無二的睡蓮

  自己的花瓶甲殼蟲實在不適合開到郊外去,於是坐上了陳聰的北京jeep,開過京通高速之後路邊都是樹和田野,空氣也變得清爽了,杜隨感覺有點象郊遊。她本來一路還患得患失,覺得自己過于敏感,小題大做,現在忽然覺得愉快起來,就算是疑神疑鬼好了,當作周末一次愉快的郊遊,杜隨都開始後悔沒叫上幾個朋友了。

  陳聰的舅舅家其實還在通州縣城的鄉下,據陳聰介紹,他們家承包了十五畝地,專職養花,收入很不錯,還雇了兩個人,遠近聞名。

  杜隨想:這就毫無疑問了,鄉下人家眼界窄,哪見得了小時候在村子頭摸魚打架都不如自己的二牛狗蛋之類的小子突然發家致富,殺人不敢,難道還不敢毒毒你家花花草草?那魚自然也被摸走成了誰家的午餐佳肴。

  這麼想着的時候,車開到了一片嶄新的紅磚圍牆前,在一扇大鐵門前停下鳴笛,不一會兒一個常見的壯健北方中年婦女過來開了門,陳聰和杜隨也下了車,陳聰顯然對他舅媽很依戀,一聲舅媽也叫得充滿感情,一邊對杜隨說:「我爹早死,差不多是我舅舅舅媽把我養大的,所以他二老就像我親爹親媽一樣。」

  杜隨見這個中年婦女雖然面有憂色,見到外甥來還是不禁歡喜,也微笑着點點頭:「阿姨您好。」

  那中年婦女歡喜說:「小聰這是你女朋友嗎?好俊的姑娘!」

  陳聰一下漲紅了臉:「舅媽你說什麼呢?我哪高攀得上人家!這是我在法國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今天帶她來看看。」

  他舅媽不好意思地憨笑,一雙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

  走進院子裡,杜隨大吃一驚,這十五畝的花園裡沒有一棵植物是還活着的。就好像火災之後化為焦土一樣。所不同的是每一棵都保持原來形狀,只是枯萎而已。但這裡有幾百種植物,居然同時同速地枯萎,實在奇怪之極。倘若有一位農業專家研究出這是什麼蟲害非得年度大獎不可。

  在草木殘骸間還處處可見符紙,紙錢灰,桃木驅邪符之類的東西,看來這家人沒少想招。

  「舅舅呢?」陳聰問。

  「去買花苗去了,再一會兒也該回來了,這已經是第四回了,種下去一夜就死,這次要再不行,我們也不幹這行了。」

  陳聰憂心忡忡,轉過來問杜隨:「怎麼樣?」

  杜隨運起靈識,將附近察看了一遍,發現有淡淡妖氣和濃郁花香,心裡有了點底,點點頭說:「帶我到別處看看。」

  陳聰的舅媽又帶兩人進去暖房和大棚,但情況並不比外面好,陳聰嘆口氣:「看來這兒是一朵花也不剩了!」

  他舅媽聽了這話,有點躲閃遲疑:「……花……要說不剩……」

  「怎麼回事?」陳聰看出她態度可疑,連忙追問。

  「其實還剩了……一朵……」

  「什麼?」陳聰不由怔住。

  老實巴交的女人嘆了口氣:「我帶你們去看就是了……」

  繞過正屋到了後院,是個一百多平米的小池塘,自然是那整個北京獨一無二的睡蓮工廠了。

  整個池塘里赫然有一朵花。

  只有一朵花。

  所有人睜大了眼睛。

  這是一朵……怎麼說呢,樣子是睡蓮的樣子,還是埃及睡蓮的樣子,可是大小……大小足有一米的直徑。閃着像藍寶石一樣的幽藍迷人的光澤,連池水都幽深起來。

  陳聰倒抽一口冷氣:「我看……我看這花有點邪門……」

  事有反常則為妖。

  看來,事情已經明擺着了。

  「阿姨,」杜隨和顏悅色地說,「這花開多久了?」

  「一個多星期了,沒開三天所有花就死了。」

  「阿姨您和叔叔不覺得古怪嗎?為什麼不把這花除掉?」

  中年婦女又嘆了口氣:「一來是個稀罕物兒,明根說搞不好還能上報紙做免費廣告;二來心裡也害怕,誰也不敢動它;後來請了幾個法師,都說是花神,碰不得,還叫不給外人看。」

  杜隨看了一眼,池塘邊還有香和供品。

  突然外面有汽車喇叭聲,大伙兒迎出去,陳聰的舅舅開了輛小卡車回來了,車斗里裝滿各種花苗。

  因為鬧花神的事,兩個僱工早跑了,陳聰和杜隨幫着老兩口往地里種,陳聰顯然經常幫忙,手勢很熟練,杜隨是第一回幹這個,有點笨手笨腳,但心裡很高興,覺得很像大學時的植樹節。

  一直忙到太陽下山,總算都忙好了,陳聰的舅媽作了地道豐盛的農家飯來款待客人,酸菜燉肉的盤子大得像臉盆。還一個勁兒抱歉說倉促準備菜不夠吃,不停給杜隨夾菜。幸好雖然被人說小資,杜隨倒是很理解我國民間傳統習俗,並沒有嫌筷子上都是別人的口水,又由於勞動了半天,吃得實在很香。

  雖說內憂外患,這頓飯一家人倒也吃得其樂融融。

  但是隨着夜色越來越沉,大家心裡也沉了下來,這外面的院子好像隱藏着什麼極可怕的東西,令人心驚膽戰。

  陳聰有一句沒一句地安慰着二老,自己卻也臉色漸漸蒼白,心裡顫顫不安。

  鄉下睡得早,十點的時候舅媽就站起來給杜隨鋪床去了,應她自己的要求,她睡在一樓後門口的第一間,最靠近睡蓮池的房間。其餘人互相看了一眼。

  陳聰知道她是個女孩子,又是客人,何況是為了他家事而來,自己於情於理都應該住她隔壁,此時此景卻說不出口,還是回二樓自個兒房裡去了。

  杜隨進到簡陋的房間,倒也甘之如飴,她雖說熱愛並擅長享受,卻也沒少風餐露宿。這樣的環境,當然不能算苦。

  當年在法國學業這麼忙,還要天天打工,端盤子,受氣,性騷擾,當導遊,甚至要帶男團員去紅燈區,幫語言不通的這些人與妓女討價還價,在紅燈區的街上等他們完事之後再送他們回旅館。回家後累得像死豬一樣,直接鑽進睡袋躺在不帶家具的小房間的地上呼呼大睡。後來去非洲半年,她進熱帶原始叢林,還是那個睡袋,但是地板換成石頭和泥土,醒過來旁邊有條蟒蛇也呼呼大睡……如這等事,數不勝數。

  要說苦,也不是沒吃過。

  杜隨倚在床頭,拿出一本ROUSSEAU的畫集來看,她一向很欣賞他的熱帶叢林畫,不由又想起了一些往事,還是在法國工作的第一年,突然被事務所派出差半年,工作地點是打仗接近尾聲的剛果,具體說是它覆蓋滿熱帶原始森林的遼闊的赤道省,工作內容荒謬,巨大而奢華,充滿童話色彩:給它的省長大人,同時也是當地最強盛部族的族長閣下在他私人所有的二十萬公頃的原始森林的深處蓋一棟堪比宮殿的別墅。

  這是真事。

  不要以為很簡單,在北京,紐約,或巴黎蓋別墅很簡單,但在原始森林……那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從形成到今天沒有文明的痕跡進去過,危險不說,要現開路,現供水發電……至少要難一百倍,自然,也要貴上一百倍。但是老族長有的是錢,他除了有一望無際的森林牧場,還有三個鑽石礦和油田。

  既然這位有錢的黑皮膚人士要想在森林裡蓋個別墅,就找到了巴黎最著名的建築師事務所,而該所就將他們最出色,最寶貴,最耀眼,最有前途同時也最不怕死的新星介紹給這位黑財主。

  其實杜隨倒不害怕這種事情,她的人生信條就是萊蒙托夫曾說過的一句話:人活着就是為了看看明天與今天有什麼不同。所以雖然她勘探時死了兩個拿大砍刀開路的嚮導,建築初期又死了七個建築工人,死因各異,恐怖莫名,她還是漂亮地完成了任務,並且活着回到了巴黎。

  這件事使她聲名鶻起。

  外行人自然想不到建築界還有這樣富有冒險精神,傳奇色彩,這樣險惡神奇的事情。

  想着想着,杜隨發現快到十二點了,外面傳來「撲哧撲哧」的聲音。

  杜隨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出門朝院子裡走去。

  她手裡沒有武器。

  外面月華如洗。

  杜隨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妖邪作祟,現在外面可是名副其實的花前月下啊。

  看到這裡,讀者想必都明白了,杜隨是一個靈能力者。

  或者說是靈異人士。

  所謂靈能力者,是一個定義模糊且廣泛的詞,通稱一些有常人所沒有的能力的人,但是又不同於武林人士,氣功大師等人。

  其中內容可謂包羅萬千:蜀山的劍仙們,畫符的茅山道士,煉丹修仙之人,有道高僧,西方的魔法師,女巫,靈煤,占卜師,甚至包括風水師,鍊金術士,不一而足,難以盡述。

  至於說像妖精,鬼怪,魔道等等非人族群是否包括其中,這是目前各大學派爭論不休的課題,此地不予討論。

  而杜隨究竟是什麼種類,也是頗為棘手的問題,所以作者一直不大情願捅破這層紙來正式面對該問題。

  杜隨經歷如下:

  1.杜隨幼時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山上自然有一座廟,廟是破廟,廟裡嘛,自然有一個老和尚。誰也不知他來歷。

  杜隨四歲的時候與母親去廟裡上香,老和尚見了這胖胖的小女娃,便高聲疾呼「與我有緣,與佛有緣!」(打死反革命的老和尚,竟敢將釋迦牟尼閣下放在他這老不死的後頭!)於是儘管當時什麼紅衣主教猥褻幼童案正滿天亂飛,這位大仁大勇的老和尚還是不避嫌忌,讓這小女孩兒每天放學來廟裡修煉。

  杜隨修煉的唯一內容就是打坐練氣(所以她最驕傲的就是擅長雙盤,當然,打擊法輪功期間杜小姐立馬將該項特長從簡歷中撤出),這種練氣與武林人士的練氣是大不相同,除了強身健體之外,沒事可以從指尖放出或大或小的白色耀眼煙花以供娛樂或照明,這個或大或小自然視修煉年限,天資與勤奮度而定。要說實際用途,相當於光明系攻擊魔法,只是不念咒語消耗靈力而已。

  攻擊時的外形挺像宇智波佐助同學的千鳥,尤其是顏色。

  這門佛家功夫自然叫做「金剛伏魔」。(雖然主角抗議她的主要功夫名字老土,強烈建議改名為「吉祥天流」,但被授業老和尚駁回,並勒令不許再看倭寇的漫畫。為了安慰杜大小姐,老和尚透露說該項功夫看似平平,但練到頂點威力驚人,稱作「天人五衰」,據說連天仙也不能抗拒。自然,從沒人練到過,目前最高紀錄是練到十三級,而杜大小姐由於不甚勤奮,本質又不大適合威猛派系法術,至今還在第三重境界停留,相當於天橋水準。)

  老和尚消失於杜隨十四歲時,臨走留給她一個可攻可防的法寶:七寶珠。對了,正是大小姐右耳上用一根紅線掛着的白色玉珠子,該項法寶至今為止最大功勳是使得花錢如流水的杜大小姐不曾花費一文在耳環,耳釘,耳墜及類似物品上。可謂居功至偉,可歌可泣。

  從此以後,終其一生,杜隨再也沒見過她的恩師,無名老和尚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這世上。

  以上所述,是杜小姐的主要家底。

  2.杜隨是個興趣極為廣泛的女人(也就是說她不能精通任何一樣),但是她尤其感興趣的是玄學。尤其是高中階段是狂熱期。她研究了周易與奇門遁甲,苦無良師,未有大成。

  高二那年暑假,杜隨去了茅山旅遊,並且從一個衣服破爛的道士那裡學習了符咒術,雖然只學習了兩個月,因為符咒術不要硬工夫,而杜隨於讀書寫字一道着實聰明得緊,成就倒是不俗,連道士也連連驚呼「我看她天賦靈性極強,也沒料到強到如此地步」。

  (此事發生期間杜家以為女兒在叛逆期離家出走,尋遍大江南北,驚動警察,此事之後,杜隨做任何事再也沒有一個人驚訝,並且奠定了杜隨青年時代浪蕩不羈的聲名。)

  而符咒也因為經濟實用,成本低廉,成為杜隨主要的應敵方式。

  3.在歐洲學會了塔羅占卜的奧義,催眠術的基礎和靈煤的通靈。

  其實道家符咒里也有拘魂符,但畫符總嫌麻煩,何況平白無故將人家遊魂拘來,不免有恃強凌弱之感。不像通靈,秉持友好的原則以自己的靈力和誠意發散開來,體察周圍的靈力波動,與游離狀態的腦電波組(俗稱鬼魂)取得溝通,體現了現代人類世界平等,開放,對話的原則。十分類似數百人在某一山上用意識默默召喚UFO的原理。這是何等健康高尚的事情,簡直應該像瑜伽和素食主義一樣風靡全世界。

  佛家也可用靈識來查判妖氣敵情,當然也沒有通靈這樣professionel。

  總之時髦的杜大小姐立即學會了通靈術。(前面解釋這麼多的目的就是為了說明我們英明睿智的主角並沒有浪費時間學習沒用的東西。)

  4.在非洲森林地帶期間,杜大小姐當然是要遇到一個神秘部落的,部落的女巫老得不能再老,一見到也被毒箭射到卻沒有死,即將和兩個被俘的建築工人一起成為部落狂歡後的晚餐的杜隨大小姐立即老淚縱橫,用顫抖的鳥爪一樣的手撫摸着美人兒青春年華膚若凝脂吹彈得破美輪美奐完美無缺白裡透紅(這些都是被逼着寫的,本人在非自由意志下所寫,恕不負法律責任)的臉,泣不成聲仰天長嘆「我終於也有繼承人了」(當時女巫說的是土語,當事人完全無從得知實際內容,故據判斷純屬虛構),於是杜隨立即從普通食材變成高貴的女巫繼承人(令人不得不嘆息世事無常,真是朝為採花女,暮為王侯妻啊!),可惜繼承人還在昏迷中,於是手下兩個建築工人還是做了晚餐,這真不知道是他們命不好還是狂跳了一晚上舞還沒吃飽的部落成員們命不好了。

  (註:剛果金赤道省森林部落中並沒有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食人族,純屬虛構。請非洲友人見諒。)

  杜隨從女巫婆婆那裡主要學會的是詛咒(婆婆沒上過學,不會說當地的官方語言法語,顯然存在溝通障礙,能學點兒不錯了),但是詛咒對象只能是人類,又要有名有姓,自然杜隨往後生涯是用不大着了(至少她宣稱自己沒用)。

  好,至此為止,筆者已將主角大人的能力巨細靡遺的忠實匯報了一遍,其中用意,想必讀者sama們已經深諳了罷。

  什麼,還不明白?!

  好吧,既然如此,本大人也豁出去,打開天窗說亮話:杜隨同志學藝以來,除授業師父們之外,從未見過半個靈能力者,從未降過半隻妖怪,也就是說,毫無實戰經驗。

  再看實力:所學繁雜,派系眾多,有用者少,基礎功夫停滯不前。這個玄異世界浩瀚如海,她算哪個等級俺還不知道,但肯定不算高手。

  於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主角白衣飄飄(睡衣),悠然步出房門,手上全無一件武器,走入危機四伏,暗藏無儘可能的黑暗之中,完全用行為在無聲地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難道諸君就不像我一樣為她捏一把冷汗嗎?

  終於言歸正傳。

  杜隨慢慢沒進黑夜之中時,心裡並不太緊張。她走到池邊站定,看見那朵睡蓮發出幽幽藍光,越發妖艷,周圍新種的花木已經枯萎,這枯萎向浪潮一樣向四面慢慢蔓延。

  花的精力靈氣已經被吸光了。

  杜隨想起白天種時的辛苦,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冷笑一聲:「你再不現身,莫非等我用三味真火燒你嗎?」

  (當然是虛張聲勢。)

  有點細瑣的聲音,然後巨大的睡蓮上慢慢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藍色的小小身影,美麗到無法形容的地步,好像夜的精靈。

  體形大約有三四歲的孩子那麼大,形容卻像十五六歲的少年,背上一對透明翅膀,沒有性別。

  花神,不,是只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