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記事/青蓮紀事 - 第2章

葡萄



兩人停了步,聽我吩咐,美少年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又是厭倦又是不屑,大概想說我早猜到你不會這麼好心。

我上下掃視着他,徐徐開口說:「給他把鎖鐐去了。」

此言一出,我那兩個手下大驚失色,胖子說:「大人,萬萬不可啊!」

我冷冷掃他一眼,說:「為什麼?」

胖子說:「這二人的父親原是御史姚乾進,邀世濟名,素有姚青天之稱,一向與大人,這個,政見不大合,兩年前因為窩藏逆賊包存鑫被先帝問斬,家產籍沒,府上男女被先帝發給大人為奴,這些人卻甚是好笑,一口咬定,這個姚乾進是為大人所害。姚家這兩個小子也念念不忘要不利大人,大人仁慈為懷,為姚家保住一點香火,不與他們計較,千辛萬苦尋來這專門能困住武林高手的『縛神千蛛鎖』,把這姚錦梓困住,使他不致犯下大錯。這姚錦梓從小就被稱作武學天才,十一歲御前獻藝,名動京華,先帝欽賜『錦貂』之號,武藝實在非同小可,若是讓他恢復了,大人雖也武功,這個,嗯,高強,卻要謹防他暗算。」

美少年還沒說什麼,那個小男孩卻大聲叫罵起來:「呸,害死我爹的奸賊,我哥哥武藝無雙,豈是你們這些宵小可比,若是恢復了,一個指頭摁也把你摁死了。」

胖子和瘦子大聲呵斥他,小男孩哭鬧不已,我卻在紛雜中心裡百味交織,聽這胖子道來,我豈止不是好人而已。

人家是姚青天,我作為對頭,自然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臣,這家破人亡,也一定是被我陰的,這還不算,還把人家好好的貴公子弄來做孌童,忌諱人家武功,又穿了人家的琵琶骨,好便於玩弄,如今連人家還是小孩的弟弟都打算玩弄,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簡直不是頭頂生瘡,腳下流膿可以形容。我自己都先背寒了。

我抬眼看那個倔強少年,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原先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公子,武功高強,容貌俊美,何等少年得意,一夕之間,父亡家毀,自己和弟弟成了仇人的家奴,還被廢了武功,被仇人凌辱,為了保住弟弟,委屈自己曲意承歡,這是何等委屈啊。

我不由自主走到他面前,低頭直視他的眼睛,他毫不退縮,漠然望着我,我嫣然一笑,柔聲說:「我去了你的鎖鐐,你會不會殺我?」

他冷冷望着我,似乎在考慮怎麼回答,要不要騙我,終於點點頭:「會。」

我真是沒有面子,不過也是,我真傻,居然忘了自己現在根本不是什麼性感魅力美女,而是人家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大仇人,我還指望人家說什麼?無趣地讓人把他們帶走,心裡想,帥哥,雖然對不住你,不過我也不能就伸脖子讓你斬呀,畢竟都不是我乾的,我可是無辜的呀。

這時,丫環送來沐浴用品,幫我梳洗一番,我終於見到一面銅鏡,可以看看現在的模樣了,可惜沒有穿衣鏡,看不得全貌。

鏡子裡映出人影時,我自己也呆了一呆,鏡中是一張十分柔媚的面孔,比起方才的美少年還要美麗,畢竟那個美少年只是少年的青澀脆弱,並不缺男兒氣,這鏡中人卻十分女氣,要不是已經看到過「證明」,我指定以為是個美貌女子。

大約二十七八歲了,眼下和嘴角都有點鬆弛,那是縱慾過度的痕跡。

以方才那些人站在一起看,我的身高大約也就一米七,骨骼纖細,所謂弱不勝衣大概就是指這種男人吧?想不到剛才那胖子說我還會武藝,我自己是沒看出來。

真不知這種天生就是做小受的料,為什麼偏偏要做攻?胡思亂想時,另一個丫環進來說:「車馬已經備好,請大人不要誤了早朝。」

第3章

上朝

出了屋門,才知道「我」的府第有多麼大,多麼華麗,我是不願再費神形容,再說,這些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也沒什麼意思。

天還沒亮,兩個容色俏麗的小丫環在我前頭挑着宮燈,我換上的是一襲紫蟒官袍,品軼應該不低,但是,這個歷史上曾有叫張青蓮的大奸臣嗎?有姓姚的清官嗎?這到底是哪朝哪代?我卻沒法跟人打聽:我不過是尋常睡了一覺,又不是受傷後醒來,不能用別人通常慣用的失憶藉口,有人聽說過睡一覺醒來就失憶的嗎?再說,這姓張的大奸臣肯定是仇敵滿天下,我失憶的事一旦傳出去,在朝在野不知多少人瞅着空子把我拆吃入腹呢!想來這姓張的也定是惡貫滿盈,不然不至於睡睡覺連肉身都被老天重新分配給我了!

出了高第重檐,精雕重彩的府門,停着一輛十分華麗,用着藍狐皮擋風簾的描金小馬車,車前是四匹一模一樣的神駿黑馬,仔細一看,皆是四蹄雪白,我不由吃了一驚,這張青蓮竟如此夸富,拿四匹烏雲蓋雪來拉車,就是貴為一國之主,也未必有這樣的排場!這是一個青衣美貌丫環走上前,伏在積了雪的地上,等待我踩着她的背上車。

我一怔,隨即大怒,這張青蓮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踩下人的背上馬上轎固然極端踐踏別人的尊嚴,不過歷史上倒不罕見,罕見的是硬要踩着一個嬌弱女子,真正是惡劣之極的變態!我知道我在現代常被人說成女權主義的思想又不甘寂寞了。

「你起來吧。」我對車前趴着的女人淡淡說。

不料那丫鬟竟面色大變,起來撲到我面前連連磕頭,身子在風裡抖得象片落葉,哭都不敢大聲哭,只啜泣着連連哀求:「奴婢錯了,求大人饒了奴婢。」

可憐她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我心底喟嘆一聲,一種無力感油然而起。

突然,一個穿着松香色掐牙夾襖,藏青撒細花棉裙,梳着光滑的雙棋髻,插了一支珍珠鳳釵的女人排眾而出,到我面前深深一福,說:「回大人,今兒起晚了,是紅鳳自作主張將轎子換作了馬車,請大人責罰紅鳳,不關清兒的事。」

我看看面前的女子,不禁有些猜疑她的身份,看她容貌端麗,已經二十六七歲,卻又不像嫁過人,身上的衣着質地甚佳,絕非普通奴才,但若說她是家眷,又太樸素了些。她說話雖恭敬,卻並不誠惶誠恐,反倒有點不卑不亢……算了,左右大概是個府里管事的女管家。

我和顏悅色地說:「我並沒責怪她什麼,從此以後,我不要人在車前作墩子。」

哪知那地上叫清兒的丫鬟聽了這話倒抽一口涼氣,竟哭出聲來,只哀哀叫着「老爺饒命」。

周圍的人頭低得更低,肩膀更加瑟縮。

我覺得氣氛不大對,那叫做紅鳳的女人微微嘆了口氣,說:「清兒這丫頭雖不伶俐,卻也老實恭敬,不知哪裡犯了大人……罷了,大人請快上車,要誤了早朝了。」

我想這可是輕則罰俸,重則殺頭的罪,不敢怠慢,便一步跳上了車去,車子駛遠,還猶能聽到清兒丫頭的幽幽啜泣。

我的府第離皇宮並不遠,出了兩條街便到了,士大夫們上早朝的車馬轎也多了起來,皇宮的五扇巨大銅釘鎦金門已是在望了。

得以瞻仰勝景,我心裡也頗有幾分激動。

突然,我發現士大夫們已經分流,在東西兩個最側的小門前下馬下轎,可我的馬車卻直往最中間的大門駛去,我驚出一身冷汗,我再不懂歷史也猜得出這是天子進出專用的,這該死的車夫是想我被誅九族嗎?

「停車!」我不顧風度地厲聲大叫,捶打車廂。

馬車急急停下。

「狗奴才!」我真急了,衝着掀簾聽從吩咐的車夫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嗎?你走那兒做什麼!」

車夫一臉愕然,倒是旁邊十來歲的跟車小廝說:「爺不是打從四年前封了左騎都將軍,與先帝共乘一車,先帝准中門行走,禁內騎馬,帶刀覲見,入殿不拜之後一直都走這兒嗎?」

這……我頭上滴下一滴冷汗,這傢伙還真是受寵,大概是先帝的男寵吧?才敢這麼恃寵生驕,魚肉百姓。可如今這「帝」都已經是先帝了,他還這麼着,不看看史書上不知多少重臣寵臣犯了這種大忌,到最後死無葬身之地!這個張青蓮到底是得意忘形嫌命長呢,還是早有反心?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今天開始都有我來替他一一改正。

我舉目一看,東邊小門處大都是綠呢轎,西邊則大都是高頭大馬,便知道一定東邊是文官,西邊是武官,我既是左騎都將軍,自然也走西邊。便對轎夫正色說:「從今日起,你都把車趕到西邊那門那兒停下。」

車夫連聲應是,倒是小廝又奇道:「大人是先帝臨終交託的顧命大臣,龍圖閣大學士,加太子太保,就是走偏門,也該走文官進出的東便門,為什麼要走西邊?」

我身子一僵,轉身留意看了小廝一眼,只覺着孩子也眉清目秀,一臉聰明樣兒,不覺說:「說的是,走東邊。你叫什麼名兒?」

小廝詫異的看着我,突然嘴一癟,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大人連小綠的名字都不記得了?還是大人您親自取的呢!」

「噢,」我說:「小綠,你今年幾歲了?」

小綠興奮起來,說:「大人,小綠今年十三了,也可以侍奉大人了呢,鋤煙哥他們都說小綠生得好!」

我頭皮發麻,這是什麼話?我說:「小綠,為什麼你想服侍我?」

小男孩眨着無辜的大眼睛:「因為大人生得好看,小綠喜歡大人!」

不行,這什麼世道,我要從小糾正這些被張青蓮腐蝕過的幼小心靈,我露出和顏悅色的微笑:「小綠,天底下有男人還有女人,男人應該喜歡好看的女人,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所以小綠不可以服侍我。」

「那為什麼那些哥哥們可以?」

「那些?」該死的張青蓮還不止養了一個孌童?他到底害了多少良家子?「哦,那是因為他們不讀書,不知道是非。」

「小綠也不識字。」

「哦,」我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微笑:「小綠很聰明呀,不識字還知道那麼多。」

小綠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娘說小綠從小沒別的,就是記性好。」

「那小綠想不想讀書啊?」溫柔的誘鬨笑容,小男孩立刻高興得點頭。

我還想說什麼,車子已經停下了,小綠先一步跳下去,再把我攙了下去,車夫想做人肉墊腳石來着,被我狠狠一瞪,又記得剛才府門前的事兒,終於還是沒敢。

文武百官見到我的馬車不進中門已是大為驚訝,議論紛紛,此時我一下車,倒一下靜了,紛紛恭敬的打招呼,讓出一條道來,跟我府里的奴才態度倒也差不多。

我客客氣氣的和大家打招呼,微笑,點頭,說着「大人好,大人請」之類的客氣話,只因我實在不認得誰是誰。想必一定有人暗自奇怪,卻也不好問我什麼。

正和氣應酬之際,突然人群中有小小騷動,一個衣袍服藍的官兒擠了出來,好像跟我格外親近些。

走到我身前,二話不說,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用格外發自肺腑,誠懇響亮的聲音說:「義父大人,孩兒給您老請安了!」

我心中大嘩,這官兒少說也四十來歲了,居然管我這個年齡可以作他兒子的人叫義父,身為朝廷命官竟無恥到這種地步,難道朝政已經腐敗到這一步了嗎?我環顧四周,官員們都面容鬆弛安靜,看來已經司空見慣,只是四周投到那藍袍官兒身上的視線卻各個不同,有艷羨的,有嫉妒的,有譏誚的,也有不屑的。

這時一個五大三粗,面容黝黑,身穿朱紅色官服的四十多歲壯年人冷冷哼了一聲,說:「無恥之尤!」便分開眾人,率先往前走,一個青袍,大約二十多歲的清俊儒雅的年輕官員也跟着去了。

其餘人既沒動,也沒作聲,看來這就是朝中僅剩的反對派,也就是忠良,其餘都是黨同阿附我的。

其實他說的話我倒是很贊同,可畢竟他罵的也有我,我總不好在大庭廣眾下公然附和。

等他走遠,這幫官兒才開始議論紛紛:「古大人還是這般粗魯,又貌似鍾馗,還執掌禮部呢!」「是呀,他自己想做御史中丞,莫非想步姚乾進的後塵?」「還是太子太傅,如今的堂堂帝師,如此豈不教壞了聖上?」我看着這些佞臣嘴臉,心中止不住的厭惡,不由咳嗽了幾聲。

然後看到我的「寶貝兒子」已經笑嘻嘻的跳了起來,說:「父親大人不必和粗人生氣,孩兒對父親大人一片純孝濡慕之心,被別有用心的小人認作是攀龍附鳳,清者自清,孩兒也不會放在心上。」

我幾乎是不敢置信,這種東西也說什麼「清者自清」,黑白顛倒到如此地步,還有沒有天理?無恥到這位仁兄這樣,也算是藝術了。不過,這人能人之不能,其心決不在小,倒是不可掉以輕心。

想到這裡,我便細細觀察他一番,只見此人留三縷微髭,面目清秀儒雅,白白胖胖,一臉和氣,若非我已經知道他無恥之極,倒要將他當作是可親長者,飽學鴻儒,真正是人不可貌相。

「父親大人今日為何避開不走中門。」他大概覺得自己最有資格問這話。

問得好,我早做好準備,此時清清嗓子,故意大聲說得連走開去的那兩個忠良也能聽見:「呵呵,本官得志於年少,又蒙先帝加以殊恩,不免年少輕狂,近日也頗讀了幾本聖賢書,才知自己所錯已大,有心改悔,豈可仗着先帝的榮寵,再犯這冒犯君威的事。」我說得很是誠懇,簡直不下於我兒子。

周圍的官員都愣住了,但隨即反應過來,我就被一片諂媚之聲包圍淹沒了。

第4章

廟堂之上

若非上朝的鐘聲和鞭聲響起,我不知還要聽多少「大人一日三省,真聖人也」:「大人居功不傲,實難能可貴」之類的廢話,我想隨着眾人一起進殿,看別人怎麼做我也怎麼做,怎料這幫官兒都十分狗腿,硬要我先行,我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好在那個黑臉官兒和書生樣的官兒都已經站列,我也總算有了坐標,文武分列,那個鐘馗站在右手第二,書生則離他頗有七八人的距離,想來我也在這邊,以我如此炙手可熱的情況和我的官職判斷,他上首的那個空位應該是我的,但是我不敢造次,萬一弄錯,惹了笑話事小,若引發什麼嚴重的政治後果就糟了。

微一思酎,我故意放慢腳補,側身對後面的官兒們微笑客氣地說:「大人們,請。」

果然,官兒們受寵若驚,爭先恐後的拖着長長袖子遙遙虛擬最上首的位置:「大人請。」

「張相請。」

我笑了笑,走過去站好。

站着的時候,我想,這究竟是哪朝哪代,為什麼官職稱呼混亂不堪,龍圖閣大學士是宋朝的,太子太保好像是歷代都有的給元老重臣的恩銜,顧命大臣什麼的好像是清朝的,這些人至少沒剃頭,那麼……朝上可不能露出破綻啊,我有點擔心,決定牢牢記住我的偶像張廷玉大人的話「十言十得,不如一默」,做個鋸嘴葫蘆。

武將們此時也魚貫而入,我看他們肅穆的樣子,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只怕已經大大逾禮了,若是御史龜毛一點,就可以參我一本「朝上失儀」,不過,現在只怕朝廷里大都是我的人,倒不必擔心。

這時,太監尖聲尖氣的叫了聲「皇上駕到」。

哼,和連續劇里差不多嘛。

皇上出來了,我睜大眼睛,居然是個六七歲的男孩,呵呵,主幼國危,奸臣當道,這裡形勢不佳啊,難怪老天出這種釜底抽薪的賤招把我弄來,莫非想讓我拯救世界嗎?這個嘛,我會掂量着辦,不過不要指望我為「正義事業」獻身哦。

皇上很可憐,這么小小年紀,正是需要睡眠的時候,天天這麼早起,不過他還是坐得筆直,很有點樣子。

司儀太監開始說出「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經典台詞,禮部那個黑臉鍾馗就出列了,他奏的是給死了兩個多月的皇帝和殉情的皇后加尊號的最後確定事項,這一來朝廷上就成了炸開的鍋,文武百官都踴躍加入了辯論大賽,據我看以他們的熟練程度,絕對不是第一次討論這個辯題了。

我對這種形式化的蠢事毫無興趣,樂得袖手觀賞猴戲。

鬥爭日趨白日化,這幫選手們口沫橫飛,除了沒說髒話,把辯論大賽的各個規矩都一一破壞,尤其喜歡搞人身攻擊,嘲笑人家的成分不夠高貴:什麼「夏蟲不可語冰」:「李將軍武將耳,不讀聖賢之書,豈知聖賢之事……」夾七纏八,羅索不已。

我旁聽了一陣子,發現其實形勢很鮮明,就是我那幫朋黨想要抬高皇帝,要叫什麼「聖文武明睿高皇帝」,那個鐘馗那幫人卻只肯叫「奉天智仁武皇帝」;而對方要叫皇后為「聖端儀和方慧德皇后」,我們這邊卻死活要去掉人家那個「聖」字,為之引經據典,謾罵不休。

我現在連誰是誰都不知道,政治是複雜至極的東西,我當然不明白為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就是張青蓮和殉情的皇后是對立的。

也是,搶了人家老公,能不恨之入骨嗎?不過,這殉情一說只怕就有幾分蹊蹺了,別又是給這大壞蛋給害死的吧?然後我發現反對派除了鍾馗和書生,我對面站的白鬍子老頭也是他們一撥,呵,有軍隊支持,難怪不懼我。

眼看他們都吵了半個時辰了,也沒什麼結果,我無聊地想打呵欠,這幫人也真是的,差一兩個字能怎麼了,這麼認死理兒!我看看高處的皇帝,同情之心油然而生:真難為這孩子了,他沒親政,沒有發言權,還要坐得那麼直當擺設,其實他也很想打呵欠吧?

正神遊呢,有人點我的名了:「張大人,不知張大人有何高見?」

誰這麼煩?我不耐煩的掃了那個不知趣的傢伙一眼,呵,我那個「清者自清」的「兒子」正沖我媚笑呢!我思索了一下,決定各打五十大板:「先帝文武雙全,明睿通達,當然是『聖文武明睿高皇帝'';皇后以身殉先帝,那是何等情義,何等貞烈,又怎麼當不起一個聖字了?」我一說完,兩邊的人都怔怔看着我,大概沒想到我會妥協一半,他們嘰里咕嚕又唧歪了一陣子,就定了下來。

下一件是西南對番邦用兵的糧草調集令,用兵規模似乎不大,也就是地區衝突級別,這些剛才激烈爭執的傢伙們都閉了嘴,表示出不屑理會這等小事的模樣,尤其是我附近的大佬們。

我卻知道用兵對一個國家是如何慎之又慎的大事,一個不對足以動搖國本,而糧草又是軍隊的命脈,可惜我對情況完全不知,只能空自着急。

這時,一個文官列中最下首的綠袍官員出列,伏首說:「臣戶部侍郎劉春溪請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