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 - 第3章

血紅

  在那寒風呼嘯,雪花都有巴掌大小的崑崙山中跋涉了半個月,無凡終於帶着江魚來到了一座高聳險峻的山峰下。也不知道他搗了個什麼鬼,原本看上去一片齊整白花花的冰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冒出了一個不甚整齊的洞口來。無凡領着江魚朝着那山洞磕頭跪拜了,這才帶着一點顫巍巍的小心謹慎,拉着江魚的手進了山洞裡去。

  從洞外看去,這山洞黑漆漆的,可是進了山洞,江魚才愕然發現,這洞裡光線明亮柔和,山洞的四壁更是光潔如玉,也不見一點燈火,不知那光線是從哪裡傳來的。經過一條長有百丈的大道後,師徒倆到了一個高有十幾丈,長寬都過百丈的大石窟中。這石窟的形狀也是不規整得很,正中有一條巨大的青石桌,地上胡亂的擺着七八個石頭蒲團,這就是石窟里僅有的一點家什了。

  江魚正在心裡暗罵望月一門的窮困,尋思着難怪自己的師父要去做那賣藥的小販,卻看到無凡已經走到那石桌邊,從上面拿起四五張信箋翻閱起來。只看到無凡的身體顫抖了幾下,臉上的神情又悲又喜的,轉頭對着江魚苦笑道:「徒弟,望月一門只有你我師徒二人了。為師的師尊,和大師伯、二師叔,他們已經升天了。另外兩位同門,卻是沒熬過那一關,已經坐化了。望月一門啊,只有你我二人了。」

  「大師伯,二師叔,師尊啊,天人相隔,不知日後可有相見之期?」無凡低聲嘆餵了幾聲,拉着江魚的手,順着另外一條甬道,到了一個小小的石室中去。這個石室高有超過千丈,長寬卻也不過二十丈左右,給人的感覺極其古怪。那石室的四邊牆根下,盤膝坐着二十幾個滿臉愁苦的人,一對眼睛緊緊的閉着,沒有一點的生氣。而那石室自離地三丈許的石壁上,就有數百幅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壁畫,那壁畫上的人栩栩如生,一根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色彩絢爛,好似真人一般。

  江魚好奇的將手在那最近的一個人身上摸了一把,卻猛的驚駭得叫起來:「救命啊,殭屍啊!」那屍體觸手冰冷,堅硬好似金石,江魚立刻想到了民間傳說中,那等最為可怕的物事。

  無凡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江魚的腦門上,怒聲罵道:「放屁,簡直就是臭不可聞,我望月一門的山門,哪個殭屍敢進來?這是本門的歷代先人坐化後的屍骨。留在這裡的,都是修為到了金剛之軀的前輩,人死身存,有什麼好害怕的?你剛才摸的,就是為師的大師兄,你的大師伯!」

  「啊?」江魚脖子猛的扭了過去,死死的盯着那『大師伯』看了半天,終於結結巴巴的說道:「可,可是,師父啊,你的大師兄,怎地看起來比你起碼年輕三十歲?他這模樣,怕不是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罷?」

  「屁話,屁話,全部是屁話!你大師伯比為師年長八十七歲,怎會比為師的又年輕三十歲?」無凡的心情很是不好,捏着那幾張信箋嘰哩咕嚕的嘀咕道:「好嘛,兩個坐化的,三個飛升的,還都沒有收下一個徒弟,我們望月一門啊,這下可就樂子大啦!若是傳出去說我望月一門只有兩個門人了,我敢保證那群看我們不順眼的混蛋,馬上會欺上門來搶我們的寶貝哩!」

  苦笑了幾聲,無凡抬頭看着那最高離地有八百多丈,一圈兒有數十幅的壁畫苦笑道:「二代祖師,他們飛升的有九十七人;三代祖師,飛升的有八十五人;四代祖師,就只有三十七人飛升;而到了師尊他們這一代,飛升的只有三人。而本門弟子,最多時有近萬人,如今卻只有區區二人了。這九州大地,莫非真的不適合我們這些人居留了麼?」

  有點傷心的看了看最靠近門口的兩具肉軀,無凡低沉道:「不知江魚的造化如何。不知我無凡的造化如何。是無奈的留下一具破爛肉身墮入輪迴,還是在這影壁上留下真神圖象,順利飛升呢?」

  江魚早就陷入了痴呆狀態,他看看那些屍體,看看無凡,看看無凡,再看看那些屍體,終於發出了一聲尖叫:「鬼啊!」饒是他膽子再大,畢竟年齡太小,再這樣詭異的石室中,還是終於承受不住那等心理壓力,乾脆的昏了過去。

  無凡苦笑了一聲,抓抓腦門思忖道:「唔,是不是我太過分了點?這兩年,可沒交待他一點關於師門的事情啊!不過,這小子平日裡膽子不是很大的麼?半年前都敢去偷看人家青樓里嫖客嫖妓!原來這小子不是一顆虎膽,就是一顆敢包天的狗膽罷了。嘿!」

  笑了幾聲,無凡跪在地上,朝着那影壁上最下面的三副人像依次磕頭之後,慢慢的站起身來,低聲道:「你們走得乾脆,一個個都留下信箋說誰最後一個回師門的,這光大門戶的重擔就交給他了。可笑我無凡在中原行道百年,也不過碰到江魚這一個極品的好胚子,卻上哪裡去找門徒去?這中原紅塵翻浪,物慾橫流,人自生下就已經被關閉了先天七竅,哪裡還有適合本門大道的人物?」

  一手提起了江魚,無凡走出了這個石室,到瞭望月一門山門最深處的一個石窟里。他隨手丟下了江魚,連續三五個耳光將江魚抽得幽幽醒轉,沉聲說道:「這裡是我望月一門自洪荒以來,所有先輩儲存自己煉製的寶物的地方。先輩們坐化或者飛升後,他們隨身的兵器以及煉製的那些寶物都留在了這裡,原本是準備光大門戶所用,可惜如今寶貝多多,門人卻是極少的了。你且按照你的本心,挑選你所要的物件罷!」

  「寶貝!」剛剛被嚇昏的江魚立刻一骨碌的爬起來,巴結的看着無凡笑道:「師尊,有寶貝你早說麼?怎麼帶我去見死人呢?您真有三百年沒回這裡了?那,豈不是您老人家都三百多歲了?怎麼可能?您這麼龍精虎猛的,看起來最多也不過四十歲上下嘛!」

  無凡一骨碌的坐在地上,抱起雙臂沉聲喝道:「小鬼閉嘴,趕快運用你已經初成的自然之心,在這些寶貝中挑選和你有緣的法寶罷。師門的事情,等你有那實力知道的時候,師父自然會告訴你的。」他很不良的看着江魚,怪笑道:「你都打了兩年的悶葫蘆,師父我讓這個悶葫蘆再多保留幾年,卻也是沒什麼大礙的。」

  江魚氣煞,嘰嘰咕咕的嘀咕道:「罷了,悶葫蘆就悶葫蘆,我怕什麼?哼哼,這裡是藏寶貝的地方,看我多挑走幾件寶貝,心疼死你才好。」

  抱着一個同樣不良的念頭,江魚定睛朝着這個巨大無比的石窟四周看了過去,『哇』的一聲,差點一口血噴了出去――這個石窟牆壁上掛着的、牆壁里鑲嵌着的、天花板上吊着的、地板上堆着的、石台上供着的,都是江魚認為最俗氣,最沒有遊俠兒風範,更沒有高手風度的――大弓!一把把或長或短,或寬或窄,或粗或細,或大或小,最大的有三丈高下,最小的不過巴掌大小,品質最華麗的通體透明好似寶石,最粗陋的卻是以石頭雕刻而成的,總數超過三萬柄的,各種各樣的大弓!

  『砰』,江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氣急敗壞的咆哮道:「師父,我們門戶中,所有的寶貝,全部是大弓麼?就沒有其他的東西?」

  無凡怪眼一翻,怒聲道:「怎麼會沒有其他的東西?你小看師門不成?諾,那邊不是掛着兩千多個箭壺麼?可都是好東西哩!」

  江魚小有成就的真氣在體內一陣翻騰,終於一口血小小的噴出了尺許遠,他哀嚎道:「師父,本門,就不能練劍麼?」

  無凡一巴掌拍在了江魚腦門上,大聲喝道:「練劍?那玩意有什麼好練的?空空兒、精精兒他們那群海外三島上的人才練劍,要論起殺傷力,怎比得過我望月一門秘傳的箭訣?我望月一門是殺傷力第一,修煉速度第一,境界提升第一,保命本領第一,威攝力第一的名門,什麼劍比得了我們的弓?快去選一把和你有緣的大弓,明日開始,師父傳授你本門真正的秘法!」

  『哧啦』一聲,無凡眼裡射出兩道凌厲的光芒,好似實質的金光射出了兩丈多遠,將江魚一舉自那地上震了起來。無凡怒喝道:「你還沒見過本門的玄妙,就在這裡大放厥詞,若是本門執法使者還在,早就拖了你下去打板子了!不過,如今本門人丁稀少,為師就是本門掌門、本門執法使者、本門護法使者、本門授法使者、本門藏功長老、本門巡山使者,諸多職位融為一身,打你的屁股還是做得到的!」

  暴力鎮壓以及武力威脅之下,江魚收起了那顆被震撼得七零八碎,一時間很有點不知道天上人間今夕是何年的脆弱心靈,大步的走到了這個巨大的石窟正中,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全心全意的敞開了自己的心靈,將自己那自然之心初成後養成了一絲自然靈動的靈識釋放了出去。

  幾乎是江魚身上泛出淡綠色光芒的同時,整個石窟中所有的長弓同時發出了瑩潤的光芒,同時發出了輕微的震鳴聲。無凡眼裡又是兩道精光射出,驚詫的看着滿洞法寶同時發光的宏大場面,突然潸然淚下:「你們,也寂寞麼?」

  潮水一樣孤寂、洪荒、不甘的思緒從那數萬件長弓、箭壺上湧出,匯聚成了一股龐大的精神力量,灌入了江魚的心靈。以江魚那點脆弱的修為,被瞬間就攻破了心防,淪入了那孤寂的世界中去。那些長弓在抱怨,在哭泣,在大聲的呼喊。它們都是曾經屠殺過無數的強大非人,屠戮過億萬凶獸、生靈,撕裂過天地,震撼過天空的存在,它們已經有了自己的靈魂,它們不甘心在這洞窟中默默的浪費自己的力量,浪費自己的光陰,它們期待着一個新的主人,帶着它們縱橫九州,縱橫天下,將那看似高高在上的,俯瞰眾生的神、人、鬼,徹底的粉碎。

  這樣的孤寂,來自於洪荒的孤寂,這樣的悲悽,來自於英雄不甘寂寞的悲悽,讓江魚幼小的心靈陷入了崩潰的邊緣。而這些長弓、箭壺身上來源於望月一門獨有的自然氣息,卻又護住了江魚的心神,讓他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述說,在那潮水一樣湧來的精神波動中,一瞬間就是億萬年的,領悟着什麼,感悟着什麼,體味着什麼。一彈指可為三千世界,不過是瞬間的功夫,江魚的額頭上已經綻放出了湛湛神光,他的自然之心,竟然趨於大乘了。

  數以萬計的望月宗先輩,那凝練在自己隨身法器上最為純粹的一點對於自然的感悟,流水一樣洗滌着江魚的心靈。沒有絲毫的副作用,沒有改變江魚的任何東西,可是江魚的自然之心,的確是趨於大乘了。雖然還很弱小,好似風中的燭火一樣的弱小,但是,品質上就是自然之心,甚至比無凡的境界更加純粹的自然之心。

  「祖師顯靈了!祖師顯靈了!天不亡我望月一門!」無凡已經跪拜在了地上,虔誠的看着滿洞裡發光的那些長弓。「不愧是資質比我無凡好上百倍的人,我望月一門,中興有望了。」

  一種深沉的,好似祖先的靈魂來自於洪荒世界的召喚在江魚的心頭響起。這一聲召喚迴蕩在洞窟中,滿洞發光的長弓頓時暗淡了下去,恢復了原本的品質。江魚茫然的朝着虛空伸出了自己的手,感受着一種血脈隱隱相連的心臟脈動,在前方的某個地方突然響起。

  一具盤膝而坐都比常人高了半個頭的魁梧身軀自正前方的洞壁上浮現,那身軀膝蓋上放着的一柄粗糙古樸,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木弓沉重的飛起,滑過了百多丈的空間,落入了江魚那隱隱放着綠色光華的手中。那身軀,頓時又隱沒在了那洞壁上,而一側的無凡,早就朝着那身軀叩拜了不知道多少次,額頭上已經是一片的紅腫。

  那柄木弓一出,整個洞窟中所有的長弓同時發出了一聲輕鳴,好似那天下的臣子朝拜自己的君王一般,然後同時陷入了死死的沉寂。無凡的面目卻已經轉為了猙獰,他跳起來,重重的一巴掌抽打在了江魚的腦袋上,大聲的,口水四濺的咆哮道:「孽徒,從明日起,為師要好好的操練你,原本你可以好好的混過剩下的八年時間,舒舒服服的帶着一身破破爛爛的功夫去行走天下。可是,既然這柄弓選擇了你,你就等着受罪罷!你死了不要緊,可是你不能侮辱了這柄弓!」

  江魚極其無辜的睜開了眼睛,看着自己手上那柄大概六尺長,就是一根破爛的樹枝彎成個半月形,樹皮好似都沒有剝乾淨,在弓臂上形成了幾個古怪扭曲好似符號一般的痕跡,弓弦卻是一根不知道什麼樣的獸筋,還帶着一股子騷味的木弓,再一次的噴出了一小口血:「我的媽啊,我若是用了這破爛弓,怕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死?師父,師父,我能不能換一件?那柄掛在洞頂上的通體黃金打造的長弓,就很不錯嘛!」

  「破爛弓?嗯?破爛弓?嗯?」無凡氣得眼角暴跳,一把將那木弓搶了過來,隨手捅進了江魚的體內:「你這個小王八蛋,你說他是破爛弓?若是他是破爛弓,那師父我身上背着的這把『流星閃』,又是什麼東西?破爛不如的狗屎不成?明日開始,你就等着師父我的折騰罷!」那柄木弓,就在江魚驚恐呆滯的眼神中,沒入了他的身軀,卻沒有留下一點的痕跡。

  呆滯的抬起頭來,江魚半天說不出話。無凡則是隨手從身邊的一張石台上抓起一柄通體閃動着絲絲毫光的骨弓,沉聲說道:「這是你師祖,我的師父用冰原中挖出的鯤鵬肋骨打造的『天狼弓』,在你有資格握住祖師的那柄神弓之前,你就勉強用『天狼弓』練功罷!」無凡的臉色更加的猙獰了,眼角一抽一抽的罵道:「你這小王八蛋,你這小王八蛋!你,真正是個小王八蛋!」

  在無故的陷入顛狂狀態,有點憤怒、有點悲傷,但是更多的很顯然是嫉妒的無凡驅策下,江魚在這終年暴雪紛飛的崑崙山脈周邊,開始了他新的修煉歷程。望月一門最精妙的,讓望月一門仗以震懾所有知曉他們存在的那些人的法訣。

  崑崙山最高峰處,赤裸着身軀的江魚盤膝坐在那山巔,經受着利刀一樣的風暴吹拂。半年後,他告訴無凡,他已經能聽懂風的聲音。

  西藏高原最潮濕多雨的谷底里,江魚站在一條大江的礁石上,被江水沖刷,被雨水洗刷。一年後,他給無凡說,他已經明白了什麼是水。

  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雷陣雨轟然而來的時候,江魚手持一根鐵條,赤裸着身軀在雷雲下拼命的蹦跳。一道道的雷霆擦着他的身軀掠過,一道道閃電轟擊在了那根鐵條上,江魚的身軀時不時的就變得一陣的透明。兩年後,他對無凡說,雷霆是上天的號令,雷電是天刑的利刃。

  於是,無凡帶着江魚,來到了崑崙山中一處繁花似錦的所在。江魚就在那一片的花原里,靜坐了兩年半。春天的花瓣溫柔的粘在了他的身上,夏天的青草親昵的摩擦着他的身軀,秋天的果實調皮的砸在了他的頭上,冬天的黃葉沉穩的覆蓋了他的全身。小蟲在草叢中鳴叫,蟲子的屍骨被螞蟻輕輕的拖走,螞蟻卻被那穿山甲挖穿了巢穴,穿山甲被黃鼠狼一個臭屁從甲冑中熏了出來……

  兩年半後,原本受過雷霆的洗禮而變得鋒芒四射,好似一柄剛出爐利劍的江魚,變得溫柔溫和了許多,他對無凡說,他知道了什麼是生,什麼是死,兩年的四季演變,讓他的心靈,更加的柔嫩敏感。當然,他也很坦白的告訴無凡,他喜歡生,但是喜歡將那枯萎和無力的死,留給別人。因為,他討厭那黃葉粘在身上帶來的腐爛氣息。

  然後,無凡帶着江魚,再次爬上了崑崙山脈的最高峰,師徒二人靜靜的坐在那山頭上,無凡給江魚講解天空的星宿,講解那星辰的軌跡和變化,讓江魚一個月一個月的躺在山頂上,靜靜的體悟着那星辰的運轉,並且告訴他說,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耗費了一年半的時間數星星之後,無凡帶着江魚回到瞭望月的山門,很是有點羞赧的指着一堆大概有十丈高下,底部直徑五丈左右的草藥堆板着臉說:「這是你最後的兩項功課中比較重要的一項。這裡是為師最近幾年採集的功候都在數百年左右的靈藥,你最後半年,要把這些靈藥全部吃下去,然後吸收它的藥力,鑄煉你的身體,增強你的功力。」

  已經比無凡還高了半個頭的江魚居高臨下的看着無凡,拼命的將拳頭捏得『嘎嘎』直響,陰沉着臉蛋說道:「師父,我不是牛,也不是羊。我苦修了九年,一口煙火食都沒吃過,原本想要大酒大肉的來上一頓的。可是你現在告訴我,我要吃草吃半年?你耍我不是?」

  無凡苦着臉,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很無辜的看着江魚:「當年為師我,花了一年才啃掉了這麼大一堆藥草。你身體的資質比為師的好太多,自然只要半年就成!難道你不覺得,你的功力太弱了點?你體內的真氣,只有相當於普通的先天高手五六十年的真氣量,甚至就連大周天循環都沒有實力運轉麼?」

  江魚的臉蛋更加陰沉了,他原本就黝黑的臉蛋變得有點發紫:「可是,師父,你說我們望月一門是修仙的門派,我只聽評書先生說,神仙都是吃丹藥的,沒聽說神仙還要啃草罷?」

  無凡的眼神更加的無辜了,他溫柔的對江魚說道:「可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望月一門,別的都好,就是,不會煉丹!而天下最會煉丹的那個門派,我們的歷代先祖都將他們得罪苦了,肯定不會給我們煉製丹藥的!」

  溫和的拍了拍江魚肩膀,無凡勸解道:「為了你『中原淨街虎』的名頭,徒兒,你就將這堆靈藥都吃掉罷。唔,來,從這根千年黃精吃起,最是補氣充元的。」他已經將那黃精,捅進了江魚的嘴裡。

  艱難的咽下了一口帶着點苦澀的黃精,江魚有點預感不妙的看着無凡,問他:「那,最後半年,還有一項功課是什麼?」

  無凡開心的笑起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膀笑道:「哦,沒什麼,無非就是學一點武功招式罷了。嗯,比如說少林寺的棍子啊之類的。」

  江魚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他的臉已經徹底的變成了紫色,他噴吐着口水咆哮道:「可是,師父,你不是說,我們是修仙的人麼?還要學武功怎麼的?你,你,你糊弄我怎地?」

  無奈的聳聳肩膀,無凡深情的看着江魚笑道:「為師的怎麼會糊弄你?你可是為師的唯一一個徒兒嘛。只是呢,你不覺得,在你的箭法大成,在你能夠隨手發出為師的那樣的無形箭氣之前,若是被敵人逼近了你的身體,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麼?」

  他笑道:「比如說,若是你射人不中,那空空兒抓着一柄寶劍衝到了離你只有十幾丈的地方,你根本來不及出箭了,你那時候不覺得,有一身武功,手上有一根棍子或者一柄其他的什麼兵器,保命的機會,會大很多麼?誒,沒辦法呀,本門的門人越來越少,很多祖師流傳下來的神奇功法都失散了,如今剩下的,只有鑄煉金剛不壞之軀的法門了,可是也經不起人家拼命砍不是?只能學一點武功嘛!」

  江魚的兩隻手爪已經成了雞爪形,他瘋狂的咆哮道:「師父,你還有什麼應該告訴我的?」

  無凡眨巴眨巴眼睛,終於有點遲疑的說道:「那,為師的就給你說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好了。以後你去天下行走的時候,不管是幫你大哥李林甫也好,還是你自己去干點什麼也罷。如果可能,盡可以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是望月一門的人。這個,似乎其他門派,對我們望月一門很有點別的想法。」

  「什麼想法?」江魚已經從背後掏掏摸摸的摸出了一柄自己打造的匕首來。

  「嗯,我們望月一門的高手,可以隔開近百里地以自然之心鎖定他們,以暗箭傷人。我們的箭氣,又比他們的飛劍快了百倍不止。所以,這個嘛,基本上一發現我們望月一門的人,他們都是群起而攻的。」無凡很小心的退後了一步。

  「我操!」江魚終於歇斯底里的發作了,什麼自然之心,早就化為了一張畫餅。看着眼前那一堆碩大的草藥堆,江魚很乾脆的一匕首就朝着無凡的臉蛋劃了過去:「我今天,非給你留點紀念不可!你騙了我上賊船不成?」

  望月山門,一陣的雞飛狗跳,久久沒有停息……

  

  第四章

迴轉

  

  「嘻嘻,哎喲,這位大爺腳下當心,您今天可喝得不少?要不要去交待一碗魚片粥給您醒酒呀?」

  「啊呀,大爺,您這麼毛手毛腳的作甚?今晚奴奴就是您的人,您愛怎麼的就怎麼的,來,先幹了這一杯!」

  「哎呀呀,大員外,您今兒個怎麼有空來我們『花院』呀?快裡面請,裡面請,您身邊的這幾位貴客,可否告知高姓大名?」

  「啊呸,你這廝窮酸,口袋裡沒有二貫錢,也敢來這裡廝混,來啊,給我將這臭書生叉出去!」

  ……

  夜幕深沉,揚州城瘦西湖兩岸,燈火通明,青樓妓院的姑娘們,紛紛打扮得花枝招展渾身香氣襲人,紛紛揮舞着手帕在那勾欄之上招引狂蜂浪蝶,夜色中有一股淫靡、富貴的氣味蕩漾。佳人在樓上招手,公子們則是在樓下街道上邁開四方步緩緩行走,偶爾朝着自己熟悉的人打個招呼,幾個酸溜溜的書生湊在一起,吟幾句應景的詩詞,頓時又是一陣的馬屁好似潮水般湧出。

  除了這些年輕的書生公子,更有大腹便便的豪商巨賈腰纏着金絲錢袋,昂首挺胸的長驅直入,去那自己熟悉的場所一擲千金,以求那些紅阿姑的嫣然一笑。偶爾也有幾個認識的巨賈在街上碰面,卻是相互間重重的『哼』了一聲,忙不迭的就帶着自己的隨從保鏢衝進了同一間的院子,大呼小叫的呼喊着同一個紅阿姑出來陪客。於是,那陪酒的價碼又一次節節上漲,只讓那青樓的老鴇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

  揚州最大的幫派白龍幫的幫主賈玉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鐵青的帶着十幾個打手從『花院』走了出來。他們撞飛了七八個行人,打翻了三五個路邊的小攤,揮手扯碎了一兩個青樓門口的紅燈籠,氣惱的朝着城區賈玉的私宅行去。所過之處,那青樓里的姑娘、老鴇看到賈玉那陰沉的面孔,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巧嘴,只是用驚恐的眼神看着賈玉,不知道又是哪路神仙冒犯了這揚州城的土皇帝,想必又要有一陣的腥風血雨了。

  「那殺千刀的李林甫!」一行人走到瘦西湖一側最陰暗的道路上時,賈玉突然大聲的咒罵了一聲:「那廝好造化,怎麼領了御史中丞的官職?就他那草包,也能做御史中丞?天,他領吏部、刑部侍郎,豈不是要害苦了我?他那兄弟江魚失蹤,可和我白龍幫有何干係?」

  賈玉身後的一干兄弟不敢吱聲,一個個好似受寒的雛鳥一樣,身體都有點哆嗦起來。十年前城門一役,白龍幫大敗虧輸,被一群野狗打得威風掃地。但是那一戰後,李林甫和江魚兄弟倆在揚州城內的一點人脈和勢力被掃得乾乾淨淨,在如今的都督府參軍胡德乾的幫助下,白龍幫在十年中發展成了一個規模很大、組織嚴密的犯罪集團,掌握了揚州吃喝嫖賭等偏門行當的六七成生意,日進斗金啊。

  正當賈玉意氣風發,想要大展拳腳,將白龍幫向着揚州城的周邊地區輻射開去的時候,突然一個驚天噩耗傳了過來――這十年中,因為江魚的失蹤而時不時給白龍幫暗地裡使絆子的李林甫,居然升了御史中丞!以前的李林甫,官兒不過是太子東宮諭德、國子司業等好聽卻沒有實權的官位,能奈白龍幫何?可是這御史中丞,尤其是同時兼管吏部、刑部侍郎的御史中丞,可是手掌生殺大權的利害人物,收拾他一個小小的白龍幫,還不就是嘴皮子一抖動的功夫麼?

  「老天不開眼啊!那李林甫就一草包,認識的字比我賈玉還少,他怎麼就能當御史中丞?」賈玉的臉色陰沉不定,低頭盤算道,為了讓李林甫撇開江魚的那件無頭案件,自己是否要割點肉、放點血?到底一個御史中丞,要多少貫錢,才能收買下來,讓他心平氣和的放過白龍幫呢?

  正思忖着,白龍幫的一干人等已經走進了一條寬不過丈許的小巷,眼看前面已經出現了街坊中的燈光,突然一聲雷霆自天空傳來,初夏的季節氣候百變,大雨已經傾盆而下。就在那雷霆響的同時,賈玉似乎聽到了一聲怪聲怪氣的口哨,但是側耳傾聽的時候,卻又消失不見了。賈玉皺了下眉頭,大聲叫道:「一群蠢貨,下大雨了,還傻呆着幹什麼?還不快走?」

  十幾個人衝出了小巷,來到了前面的大街上,此時大街空空蕩蕩的,除了兩個打更的值夜人縮在路邊屋檐下看着賈玉等人,整個大街上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就這時候,無數憤怒的狗吠聲從大街的兩頭傳了過來,數百條狗影好似幽靈一樣在雨簾中出沒,極快的朝着賈玉他們衝去。『汪、汪、汪汪汪』的狗叫聲震得人耳朵發麻,賈玉驚恐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奇景,已經將這一幕和十年前的某件事情重合在了一起。

  身後的十幾個爪牙都是揚州市面上最兇殘好鬥的狠角色,可就是這批人,連身上的鐵鏈、鐵尺都來不及拿出,就已經被那蜂擁而來的野狗撲翻在了地上,渾身上下被撕扯得血糊淋當,慘叫聲嚇得大街兩邊的民宅紛紛滅去了燈火,有嬰兒夜啼聲飄了過來。

  賈玉渾身哆嗦着,也不知道是氣憤的還是害怕的,他看着那十幾個在野狗群中掙扎扭動,拼命慘叫的爪牙,嘴裡發出了驚恐沒有任何含義的咆哮聲。歇斯底里的吼叫了好一陣子,賈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叫嚷些什麼,突然那群野狗乖乖的夾着尾巴,從大道兩頭跑開了,很快就不見了它們的影子。與此同時,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很慢很慢的,『啪啪』作響的踏着大街上的雨水,慢慢的朝着賈玉行了過來。

  嘴唇發白,臉色發青,眼珠子發綠,嘴角還有綠色的口水滴答滴答落下的江魚揮動着一根手腕粗細,八尺長短的白蠟杆子,帶着一臉的不懷好意的惡毒笑容,慢慢的走到了賈玉的身邊。「老甲魚,賈大幫主,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罷?十年了,十年了啊!我魚爺一直掛念着你們這幫好兄弟哩!看,我這剛回揚州城,不就來向你問安了麼?」

  旁邊一個爪牙指着江魚怒罵道:「你這雜種,敢這樣和我們幫主說話?」

  江魚操起那根白蠟杆子,劈頭蓋臉的朝着那爪牙就是一通亂砸。十幾棍砸在那爪牙身上,那爪牙吭了一聲就暈了過去。江魚卻提着他的頭髮將他拎了起來,就好似砸草包一樣左右亂抖了一陣,砸得那爪牙身上不知道什麼地方發出了幾聲骨頭斷裂的聲音,疼得那爪牙從昏迷中又甦醒了過來,江魚才重重的將他丟在了地上,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爽啊!有多久沒這麼爽過了?總算是出了心頭的一口惡氣!」江魚長長的喘了一聲,白蠟杆子已經對準了面色慘白的賈玉,很乾脆的說道:「打劫!身上所有的錢給我拿出來,我還要你們白龍幫如今一半的積蓄!打人不打臉,日後好相見。我要去長安投奔我大哥,這揚州城,以後就是你們白龍幫的地盤了,我魚爺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會反悔的。」

  一半的積蓄!

  賈玉的眼角跳動了一下,咬着牙齒哼道:「你以後真的不返回?那你大哥李林甫那邊?」

  江魚高高的抬起頭來,冷笑道:「當我們有那空閒功夫和你們計較麼?老甲魚,如今我們不是同一個檔次的對手了!廢話少說,拿錢來,給我備一輛馬車,準備一桌酒席,燉得稀爛的豬蹄膀先來三個,我魚爺吃飽喝足了就動身!」江魚擦了擦嘴角草綠色的口水沫兒,臉上肌肉抖動了幾下,嘰咕道:「老天,從崑崙山一直到揚州,我啃了半年的草葉子,今天總算是可以開葷了。」

  半年,半年前無凡就將江魚丟下了山,着他對着一堆的武功秘笈照葫蘆畫瓢的練武功,並且告誡了他在他啃完那堆草藥,吸收完裡面所有的藥力之前,嚴禁他服食任何的煙火食。交待好了一切,無凡就背着長弓,飄然西去,說是要去西方遊歷。

  江魚還記得清楚,無凡那看着西方的憧憬眼神:「中原如今物慾橫流,出了你這麼一個怪胎,已經不會再有適合本門心法的人物出現了。那西方,卻還是蠻荒之地,百姓還在和天斗,和地斗,和猛獸斗,也許會有那種能夠擁有自然之心的人存在。本門法門,不拘一格,為師的就去西方一行,也許,會給本門增添幾個弟子。」他拍了拍江魚的肩膀,笑道:「若干年後,也許那極西之國中,有擅長使用為師這種一人高長弓的人出現,那就是我望月一門在西方留下的香火,徒兒你可要好好關照才是。」

  無凡那背着長弓飄然西行的高大背影,帶走了江魚十年的師徒之情,帶走了江魚心頭最溫暖最柔軟的那一部分類人的感情。當無凡從江魚的視野中消失時,十年的時間大部分都在荒野之中和那自然洪荒交流的江魚,開始了他第一次的蛻變。那揚州城中的『淨街虎』又回來了,而且變得更加的野蠻,更加的不講道理,更加的桀驁不馴,更加的――自然!

  半年,足足半年的時間,從崑崙到揚州,江魚將那小山一樣的藥草都啃了下去,讓他體內的真氣都化為了水銀一般的液體,流動之間迅疾無比。而江魚自覺得,他的每一個毛孔中冒出來的,就是那苦澀的草根味道。故而,一到揚州城,他立刻找上了白龍幫的賈玉打秋風,順便狠狠的報復了一下當年城門之戰,白龍幫數十人圍攻他一個小孩的『血海深仇』。

  吃飽喝足,滿臉油光的江魚一抹嘴,哈出了一口酒氣大聲笑道:「美,美極了。老甲魚,你放心,我帶了錢去長安找我大哥,自然會給你說好話。我大哥也是一個講江湖規矩的人,我這個弟弟都回來了,他還報復你們做什麼?哈,哈哈!放心罷!」嘴唇的白色,臉上的青色,眼珠子裡面的綠色如今都消失無蹤,總算有了點人間煙火氣的江魚志得意滿的擺動着雙手,大笑着跳上了白龍幫總舵門口的那架大馬車,『吁』的一聲趕着那馬車朝着城門方向行了過去。賈玉,卻是早就派人偷偷的叫開了城門,送江魚出城的了。

  一名白龍幫的大頭目壓低了聲音在賈玉耳邊問道:「幫主,這小子喝醉了,要不要兄弟們趕上去,把他給?」他比劃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賈玉一耳光抽在了這大頭目的臉上,怒聲罵道:「蠢貨!你當我幹什麼送出本幫一半的積蓄?這是買平安,送瘟神!那江魚當年年紀雖然小,卻也是守信諾的。他去了長安,李林甫也就沒有了對付我們的念頭,我們這是買平安哩!舍小錢換大錢,你明白麼?蠢貨!」

  馬車上,江魚看着那三箱大概有個一萬五千兩左右的銀子,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這白龍幫廝混得也不怎麼的,十年,這麼大一個幫派也不過是三萬貫的積蓄,至於麼?他可別糊弄了我。」搖搖頭,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白布褡褳,將那三口箱子都塞進了褡褳里,隨手將那褡褳搭在了肩膀上,手上馬鞭一揮,大聲叫道:「馬兒,馬兒,我們兵髮長安去也!」

  長安城內,李林甫如今正是春風得意。得了宮內權宦高力士的幫助,又捧住了武惠妃的大腿,外面還順便給侍中斐光庭扣了頂大大的綠帽子,正是人生得意再得意,得意得無以復加的地步了。此時,他好容易收攏了御史台的大小職司,安撫了所有屬下,理順了自己的權力和職責之後,心胸並不是很寬敞的他,就已經準備着御史台下轄的『觀察使』,去揚州好好的打一個轉兒了。

  留了一縷美須,皺眉思索的時候一對三角眼額外分明的李林甫端坐在府中大堂上,端着茶杯陰陰的說道:「小魚自幼跟我長大,爹爹那時每日裡在都督府辦事,小魚卻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和他感情之深,比那尋常的骨肉兄弟還要深厚百倍。老甲魚,你敢帶人欺負小魚,弄得他如今生死不知,我李林甫如今若是放過了你,哼哼,我還是李林甫麼?」

  正在發狠一定要讓白龍幫幫散人亡,讓賈玉滅門抄斬的時候,李府的管家李老頭已經驚惶的跑了進來,在進大堂的時候,一沒有看清門檻所在,一腳絆在了門檻上,整個滾進了大堂里。李林甫不快的將茶杯重重的往那茶几上一放,怒聲喝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李司,你也是跟隨我爹的老人了,怎麼如今弄得這麼沒有規矩的?若是讓外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李林甫府上,都是這等輕浮不穩重的人,豈不是丟臉?」

  那李司一隻右手朝着大堂外指了又指,結結巴巴的說道:「老爺,老爺,那,那府門外面來了一個偌高的漢子,比尋常人怕不是高過了兩個頭去?他說他是老爺你的兄弟江魚,卻和府里的人衝突了起來,一個人拿着根棍子,把府里的三十幾個護衛打得滿院子亂竄哩!」

  「江,江,江魚?我那兄弟?」李林甫猛的跳了起來,陰沉的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一抹喜色:「他這十年,卻是去了哪裡?唔,不對,他小小一個娃娃,十年不見蹤影,如今卻又是怎麼找到了這裡?他又從哪裡學來的這一身好本事?莫非是有人冒充他,想要從我這御史中丞手上得點好處麼?人心鬼蜮,不可不覺!」

  他拍拍手,李林甫剛來長安的時候,帶他遊歷長安的姜二,如今改名叫做李二被姜皎送給了李林甫,專門負責李府對外事務的總管李二連忙從外面跑了進來,躬身道:「老爺,您有什麼吩咐?」

  李林甫點點頭,淡淡的說道:「趕快着人去宮裡面,千牛衛統領和本府交好,請他密派千牛衛好手數十人來外面街上侯着。」一邊吩咐,李林甫一邊朝前面大院行去,低聲罵道:「我那三十幾個護衛,也都是軍中的好手,被他一個人打得亂竄?那南衙禁軍、北衙禁軍怕是不頂用的,還得請千牛衛的好手出動才行。噫,若真是小魚有這等本事?」李林甫眼裡猛然一亮,臉上的喜色按捺不住的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