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夏 - 第2章

曉春

  「阿森……」

  「我保證不動粗,行了吧?」

  我也終於聽出艾莉的意思了,原來她認為我會被這個男人揍,這真好笑,我也是有段數的正規軍,他能對我怎麼樣,要不是喝了些不該喝的東西,他一定不是我的對手,於是我安慰艾莉說:「真的動手,他也未必打得過我。」

  我的話令男人立即露出興味十足的冷笑,艾莉只好退了出去。

  他甩上門看了我五秒鐘:「看不出你還蠻有意思的。」

  「看不出你還真挺無聊的。」我想出去找個女人,和他在這兒耗沒意義,「還有,我跟你沒什麼可談的。」

  他用身體擋住我的去路:「名字,我想知道。」

  「杜震函。」我很自然地說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幹脆,「你現在知道了,我可以走了?」

  「你難道不明白我為什麼把你留下?」他慵懶地倚在門上。

  「我只是無法理解,一句簡單的中文怎麼能有這麼多層涵義?」

  「哼,還跟我耍幽默感呢。現在這樣——忍着不難受麼?」他的眼光看向我的下半身。

  嗅到危險的氣味,我眯起了眼打量他:「你——什麼意思?」

  「意思還不夠明顯嗎?還是你太笨?」他走到我面前,「我想,說不定跟你做會比較有趣,剛才,剛才的那個吻我們其實都挺有感覺的,不是嗎?」

  「你該死的到底想幹嘛?那個吻讓我噁心。」而且我是討厭人吻我的,但剛才……媽的,我想把他甩開,出去透口氣,順便讓自己的欲望冷卻下來,「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清醒,我不想和一個瘋子同處一室,外面的女人隨你挑,別見人就發情!」說這番話,反倒證明自己已經被他控住情緒,這使我很不爽。

  「我沒見過一個嗑了藥的男人還這麼有氣勢有定力的,可能艾莉的眼光真的與眾不同吧,呵。」他突然上前一步擁住我的身體,不留一絲空隙,即使有些厭惡與不適,但那有力的雙臂令我的神志開始陷入輕度迷離的狀態,空氣中的波動能夠被靈敏地體察到,那種洶湧的敵意與對抗,隨着曖昧的交纏而顯得更加矛盾,我的身體升起一股熱,我甚至看見他嘴角泛起的那抹獨特的冷笑:「放輕鬆點,不過是一夜情,這沒什麼……」也許到明天,我們誰都不會認識誰,如果放縱本就是不合時宜的狂歡,我是不是可以理直氣壯踏出這一步,讓自己停止做虛偽君子一天,或是一小時。

  欲焰在這個快令人窒息的包間裡燃燒,周身涌動着不可抑制的威迫氛圍,在粗重的喘氣聲中,只有彼此捉摸不定的對視和不恰當的興奮。肉體的渴求掩飾了理智的猶豫,他主動貼近,埋首於我的頸間,我的手輕顫着撫上他光滑堅韌卻又富有彈性的深色皮膚上,我閉上眼忘情地深深一個呼吸,他輕輕撕咬着我頸部的肌理往上,猛地含住我的耳垂,一把將我推到牆上,粗魯而又急切地褪去我的衣物,昂揚的欲望暴露在對方眼前,我能夠感覺到它蠢蠢欲動的交合念想,羞恥的刺激感。

  「你比我想象得更帶勁。」他緊迫而銳意的凝視讓我心煩氣躁。

  「如果這就是你的目的,你得逞了。」

  他笑了笑,也把自己脫個精光,男性的雄姿在此刻顯得特別囂張跋扈,看似絕對不亞於我的熱烈欲求正向我聲討挑釁。

  「如果我真做了,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他半跪下來低頭含住了我的下體。我低呼一聲,不可思議地盯着他的動作,那靈活的舌頭高技巧地在頭部打轉,輕重急緩拿捏得極高超,一種強猛的快感使我的大腦眩暈起來,隔了一段時間,高熱的液體直衝進他的喉嚨,他把那些東西吐了出來,然後抬頭看着我,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殘留的痕跡,那种放盪不羈的表情使我渾身都滾燙起來,我沒想到這麼一具強悍的年輕的肉體面對欲望時是這樣直接,突然間,我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神,太具攻擊性太富有磁力,那不是我能輕易承受的。

  趁我分神的時間,他竟一下起身將我撲倒在地,全身體重都壓到我身上,手指探向後方的入口,我有兩秒的慌亂,沉聲道:「我不是女人,你他媽搞清楚——」

  「我沒當你是女人。」他邪笑着一個挺身,撞上我的胸口,力道很大,形勢重新掌控在了阿森的手中,我怒瞪着他,一時也忘了反抗,雙腿被大力地分開,足以讓我頃刻變色。

  「你讓我有感覺……」他低頭吻住我,發泄似的吻,他眼裡的光芒在我面前一閃,之後一陣被生撕活裂的巨痛奪去我的神智,他,居然就這麼進來了!「啊——滾!」我喊着,再顧不得什麼,他激烈地進出着,我感覺臀部肌膚下的地毯已經有些濕潤,媽的,竟然流血了,這麼可笑的事發生在了我杜震函的身上,是什麼驅使我跟一個認識不到十分鐘的男人做了,我不確定,但代價明顯太大了些。

  「啊,你把我狠狠吞了——」他陶醉地呻吟,絲毫不退。

  反覆的撕裂般的疼痛麻痹之後,一股熟悉的快意席捲全身,手指深深掐住他的手臂和脖子,在強而有力的肌肉運動中,我們口中發出了野獸般的悶哼和嘶吼,彼此像受到鼓舞似的愈發狂熱起來。他一把將我從地面拉起來,我就勢坐在了他的腿上,由下而上地強勁貫穿,敏感而緊實的肌肉緊緊地吸住他不斷進入的巨物,恍惚中,也開始無法自拔,我的自控力、強勢的尊嚴、習慣操縱別人的本能,在這一刻,全化成了空氣中最不安穩的躁動因子,隨灼熱的氣流消彌無痕。

  全身的敏感地帶都被激發,無意迎合他,但激情的摩擦、交纏的唇舌扯斷了彼此的神經,下腹一陣緊縮,渾身痙攣似地暢快,伴隨兩人低聲的吼叫,到達高潮,我們徹底擊潰了對方,熱液染污彼此的軀體——用最原始最殘酷的方式。汗水浸濕了一切,我們在地下翻滾喘息撫摸,久久不能停止……

  然後,在我胡亂套上衣服離開的時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次的放縱顯然已經超出了我原有的底線,全身散架似的乏力,布滿咬痕吻痕的身體像在提醒我過去兩小時的荒唐行徑。是我先開的門,已經沒有勇氣再回頭看那個男人一眼,即使他癱坐在包廂的沙發上,用那慾念過後的冰冷卻也滿足的眼神射穿我的背部,我也只想着儘快離開。

  竄過酒吧舞動的人群,那幫色情男女,享用所有可以享用的,他們用自己的所有去換取快活,因為他們本就一無所有,我想也包括那個叫阿森的,高超的床上功夫,魅力四射的肢體語言,無懈可擊的相貌,深邃高傲的眼睛,可是,經過一夜,他能換取多少他沒有的。杜震函,忘了這一切,恢復正軌,這一向是你的人生準則,遊戲只是遊戲,過了這個夜,你仍是「風行」的總裁,斯坦福的高端精英,當然,還要記得準時出席那位永遠年輕有本事的母親的婚禮。

  我得趕回去洗個熱水澡,之後睡一覺,當時感覺渾身都粘膩不得勁,踩下跑車油門,腿有點發軟。「Shit!」我自嘲地笑罵自己。酒後駕車是很危險,但有沒人說過,過度縱慾後駕車危險係數會更高。

  那一覺大概睡到第二天午後,章女士一個電話過來發難:「震函,你一向很有時間觀念,今天是怎麼了?參加我的婚禮讓你覺得難堪嗎?」

  我開始系領帶:「Sorry,正準備出發。」

  「你務必在別墅舉行的冷餐會開始之前到達,別忘了,是三點。」

  「遵命。」我選了一套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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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

  

  第3章

  

  應邀出席的賓客中有一些政界名流和當地富商,華萊士霍,為了初次便能贏得我的好感,打算親自替我引見幾位。霍誠定年近四十歲時才與前妻生育一對子女,這對龍鳳胎從小便被譽為天才兒童,據說至今仍相當優秀,女兒是某個癌病基金組織的主席,兒子將來會成為我的校友,今年要去斯坦福攻讀碩士,當然,這也不過是母親在上一個越洋電話中粗略的概述後才獲悉的內容,可能是她想讓她這清高的兒子能到時稍微對別人表示些敬意,即使只是做戲一天,也要態度真誠到位,這個,我還是可以配合的,再說無奸不商,我又怎麼會是不懂分寸的人。

  冷餐會是個私人聚會,安排的大多是雙方親友及與華萊士有直接生意往來的客人,氣氛相當融洽。母親光彩照人,一臉燦爛笑容地走過來挽住我的手,她笑着靠在我肩上說道:「你這身深黑禮服,不知迷倒多少在場的小姐們,記得把握機會噢。」

  我的嘴角向上揚,忽視場內向我投來的那些驚羨目光:「章小姐,今天是你結婚,不是我相親。」也許是外表天生的優越感,我也懂得適當運用魅力打通一些渠道。

  「兒子,看你表現嘍。」她輕聲說了句,笑着把我帶到華萊士面前。

  「震函真是一表人材。」華萊士並不是一個糟老頭,他風采依舊,眼神犀利,處世低調,「你母親常常向我提起你,你一直是她的驕傲。」

  「霍伯伯,很榮幸今天能成為一家人。」我與他握手,「以後還請您多指教。」現在不同以往,大家都文明先進,並不認為別人的子女有稱呼自己「父親」的必要。

  「來來,這是我女兒霍昀齊。」華萊士也迫不及待把兒女介紹給我以示抗衡,「你們一定會有話題。阿齊,這是震函。」

  一個美麗高挑,艷光四射的女孩兒回過頭來,有一對超出她實際年紀的成熟美眸,竟然有幾分熟悉:「你好,久仰大名了。」她不無誇張地說了句,我淡淡笑了笑,她稍稍有些臉紅。

  「爸,哥在哪兒?」阿齊往周圍搜尋她的胞兄,「剛剛還在台上彈了一曲巴赫,轉身就不見人影了。」看來富家子弟還挺多才多藝。

  華萊士倒是很開朗:「我讓他去換禮服去了,這孩子在國外待得太久,完全成了假洋人,穿得太隨便,成天不着調,我也拿他沒辦法,震函啊,將來要你費心開導一下。」話是這麼說,但語氣中透着股滿意,他以此子為榮,不過,費心開導可能就是指日後他要來斯坦福的事。

  等長輩走開,阿齊突然來到我身邊:「震函,有時間嗎?」倒真不拘束,她熱情地拉我繞到別墅後面,「來,從現在開始,大家兄弟姐妹,不必客套了,剛我是做給我爸看的,他老嫌我們太不守規矩,哈哈。」我瞬間喜歡上這家人。

  「你一定要參觀一下我們的後花園,我和我哥的精心傑作。」她快樂地帶領我到一個金屬蘭棚下,各類蘭花分區階梯式似地排列着,空氣清潔,濕度保證,透風受露,避日忌煙,就算我這不懂花木的人也知道培育這滿室幽香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是矜貴的蘭。

  「你們喜歡種花?」

  「只要有生命的東西,我們都喜歡。」她笑了,透過遮光網和塑料布的陰處,可以看見陽光在她臉上跳躍,「你一定會我覺得奇怪吧?我哥比我更怪,不過,他是藝術家,我不是。」顯然,哥哥是她的偶像。

  「你也很特別。」對於優秀的女人,我從來不吝於讚美。

  「啊!我看見他下來了。」她往窗戶里張望,那兒可以看見樓梯,「我讓他過來,他太討厭酒會了,特別是婚禮,哈哈,有必要拯救他。」

  也許是被她的快樂感染,我真的站在原地沒有動,欣賞起滿目的淡雅來。「阿齊,你到底想幹嘛?」一個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渾身震了震,我怎麼能忘了這個聲音,低沉性感帶着點專橫的味道,我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得以轉身面對來人時不至於驚慌失措。

  四目交接,他的震驚不比我小,是的,他們一家子的眼神都很厲害,我的心如擂鼓般敲起來。他一身英挺的淺色禮服與昨晚的黑背心形成鮮明反差,無可挑剔的英俊,我不禁懷疑這人到底是魔鬼還是天使?但看來,這下是真的玩出火來了……杜震函,這可算是你迄今為止最失敗的決策——耐不住寂寞去了那個該死的酒吧。

  小說應該都是這樣的,在適當的時候遇上適當的人,或是在極不適當的時候碰到最不適當的人,我的情況屬後者,恰巧抽中那唯一一張黑桃A,命運之牌,把我搞得異常狼狽。原來一無所有的不是他,而我,則是那個最自以為是的人。

  「我哥霍昀森,叫他阿森好了。」阿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為略顯沉默的兩個大男人作介紹,「這位是章阿姨的兒子,震函。」

  霍昀森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拉着我走向後花園的咖啡座,我覺得他的舉動有惡作劇成分。

  「想怎樣?」

  「陪我。」他理所當然地說,表情已經恢復常態,回頭還對妹妹吩咐道,「阿齊,麻煩你取兩杯咖啡過來,我想和——震函,聊會兒。」

  「行,等着。」阿齊未覺異樣地走開。

  他的手仍未鬆開,眼光灼灼地盯着我,像要把我的臉燒出一個窟窿來,然後他說:「真是意外。」

  「我已經把昨晚……忘了,希望你也是。」我笑得並不怎麼自然,老道的姿態一樣也沒擺出來。

  「要是忘不掉呢?」隔着一張窄窄的塑料方桌,他傾身極曖昧地靠過來,鼻尖已經要貼上我的,「你說應該怎麼辦?」

  「再纏下去沒意思。」我並沒有退縮,直視他,「我跟你的交集只在昨晚,從現在開始,我們是親戚了。」

  「別用這種無聊的關係來壓我,就好像在提醒自己,我阿森無意中上了自己的大哥?兄弟亂倫才是世紀笑話呢,你覺得呢?我們是不是應該重新定位一下我們的關係?」他哼笑一下,我覺得他在耍暴戾。

  「夠了!」忍無可忍地掙脫他火熱的手心,站起來,「你他媽也適可而止!」

  他眼底浮現一派森冷,緩緩抬起頭逼視我:「發火了,嗯?看來惹毛你並不是難事。」猛地,他也站起來,一把拉住我的領口,狠命地吻上來,熱辣辣的舌頭橫掃我的唇齒,有點蠻橫粗魯、霸道無情,我的腦子一下炸開了鍋。他也太大膽了一點,隨時會有人從這兒經過——在吮吻的空檔,我一拳擊中他的腹部,他吃痛地推開了我。

  「你這種公子爺,不吃點苦頭怎麼懂得放手!」我一語雙關地警告他,「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如果你想尋刺激尋開心,我可以奉陪,但不要試圖威脅我,不要習慣性地發號施令!你最好記住,在我面前你還嫩點兒。」說完抬腳就走,實在不想再陷入難堪的境地。

  「餵——」身後傳來一個懶洋洋但極度不滿的聲音。

  我停了停,沒有回頭。

  「下個月我就會動身去加州。」他突然以最快的速度衝上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表情似是而非捉摸不定,然後吐出一句讓我當場怔住的話,「杜震函,你對我有沒有一點好感?」

  沉默了很長時間,我才無力地答覆:「發什麼瘋?你到底想怎樣?」

  他輕輕開口,那眼神我一直忘不了,執着到近乎天真無畏:「你昨晚離開之後,我一直待在那個房間裡,直到我走出去對艾莉說,她不該利用你。還有,我打算找到你,然後再跟你做幾次,因為,你實在很對我胃口。」

  「你到底是誰?你以為你是誰?」我開口惱怒地接上去,「黑社會、大少爺、高材生、藝術家、搞音樂的,還是純粹的享樂派?」

  他舔了舔嘴唇,燦爛地笑笑,在這之前,他一直沒有過這種表情:「我?我也不知道。你認為我是什麼人我就是什麼人,你要是不確定,我就什麼都不是。」

  我耐下性子提醒他:「那只是一場遊戲,不會再有第二次。」

  「我有很認真嗎?」他擺出對感情很不屑的樣子,「我還沒那麼天真。如果只是遊戲,你願意和我繼續——玩下去嗎?」

  「我玩不起。」調頭就走,再不敢多作停留。

  「杜震函!」他衝着我悠悠地喝一聲,「夏天很長呢,我們總會再見。」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身着禮服的挺拔身影在蘭花的映襯下居然出奇得俊逸不羈,我甚至覺得昨晚那個墮落的身體是別人的,感覺這個世界亂了套,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他,還是心虛,傍晚,在婚禮儀式結束後,我藉故提早退了場,我想我是應該適時地冷卻一下頭腦。

  夏天很長……但願,它能為我的荒唐做出解釋。

  第二日清晨一醒來,我便決定儘快趕回舊金山,並打算轉道去趟波士頓見一個人。

  可要在觀禮後的十二小時內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趕回加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母親大人首先聲討:「你可是不喜歡霍家的人?」她的直覺如此精準,這幾乎令我有些慚愧了,「震函,你昨晚後半場的表現差強人意。」原來她早已發現我的反常。

  如果知道自己一向成穩大方的兒子在外頭做出如此越軌的行為,而且對象是……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若干年前,我就開始努力扮演好各類社會角色,成功獲得了我想要的一切基礎,偶爾帶着不可一世的張狂,但多年的歷練使我假戲真作,漸漸也開始覺得自己變得索然無趣。在外人眼裡,我是標準青年才俊,可事實是事業的成熟使我失去了所有的娛樂,相信再不用幾年,我的激情會全數退潮。

  原本,我把自己這種個性演變過程視作理所當然,畢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但直到面對前夜突如其來的變故,體內某些禁忌細胞傾巢出動,我才知道自己也有缺陷。如果一個誘引不足以致命,那我就應該真正吸取教訓。

  可對於母親的質疑,我矢口否認:「霍家人個個出類拔萃,兒子我怕是站在一旁自慚形穢。」

  「臭小子,又同我貧嘴。」電話那頭傳來嘆笑聲。

  「Miss章,我明天下午的班機。」

  「我也不勉強你多留幾日,今晚來吃頓飯吧,算是為你餞行。」

  「好。」我沒法拒絕。母親是個開明至極的女人,不論見與不見,我與霍家人是牽扯不清了,與其耿耿於懷,還不如過往不計,希望與霍昀森的交集能到此為止,我需要讓自己的情緒復原。

  

  第4章

  

  這還的確是個名副其實的家庭聚餐,母親喜歡泰國菜,於是大家圍着咖喱汁其樂融融。雖有點不習慣面對一桌前一周還未曾謀面過的「家人」作親密無間狀,但也並不覺得勉強。

  直到上菜,霍昀森也沒有到場,他的缺席令我多少放鬆了許多,至少可以保證自己能不失態地演完全場。我承認,經過那一晚,穩定的心性發生動搖,就像食物變質,竄了味的東西吃下去總會覺得不安……

  對方從現在起,已不是一個可以隨意擺脫的陌生人了,照目前看,他與我或多或少有了某種家族形式上的牽連。糊塗過後,我開始意識到那場「意外」的主因出在自己身上,我的風流顯然用錯了地方,也招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難堪,內疚的陰影短期內很難抹煞,所以只有通過自我調整儘量漠視和遺忘,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方法。

  其實,並不是我真的不夠大方理性,只是有些問題直面起來並不如想象得坦蕩,況且我也絕不是一個對自己沒有要求、不懂劃分人際界限的人。

  這次聚餐一併邀請了霍家的世交——香江富商周建霖一家三口,餐桌上,華萊士對我讚許有嘉,這引起了所有在座人士的關注與附合,也包括周家千金周晴,她向我頻送秋波,行動相當大膽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