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觀察日記 - 第2章
非天夜翔
麒麟嚴肅道:「末將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那悍將嘲道:「區區一小兵,也配問本侯名諱?」
「……」
本侯?
麒麟心中一動,道:「將軍封的是什麼侯?」
對方不答,麒麟好奇道:「鄉侯?亭侯?」
對方謙虛地點了點頭。
麒麟一手按捺不住地微微發抖,巨鹿戰場,與袁紹聯盟初交鋒,將軍……亭侯……唯一的可能只有……
「侯爺是……?」
「都亭侯。」
麒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呂……布,字奉先。呂布你好。我叫麒麟,麒麟的麒,麒麟的麟。」
呂布嗤道:「你姓甚名誰,關我屁事。」
「……」
這是什麼時間點了?麒麟百思不得其解,從呂布的年齡推算,此時他只有二十五六歲光景,方才又說「西涼軍」,顯是還未與董卓翻臉,巨鹿戰場上與孫堅交手大潰,想到此處,麒麟忍不住問道:「你見過貂蟬了麼?」
呂布警覺地眯起雙眼,道:「貂蟬是誰?奸細?」
一句話未完,呂布橫着身子,傾斜下去,倒栽蔥摔了下馬,哐一聲木樁似地直挺挺摔在地上,不動了。
麒麟蹙眉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呂布竟是昏倒了。
又怎麼了?
麒麟忙翻身下馬,俯到呂布身旁,伸手去探他額頭,見其面色灰敗,臉畔滾燙,隱約猜到原因。
八成是中暑。
麒麟扯開呂布甲冑繫繩,為其卸了鐵甲,戰裙,又除了他的戰靴,吃力地把這大個子拖行數米,累得直喘氣。
「該死的!沒穿鎧甲也這麼重啊!」麒麟呼哧片刻,忽聽戰馬打了個響鼻,靈機一動,把呂布肩膀用繩索綁着,套在馬上,趕着戰馬把這第一勇將拖到小溪岸邊。
呂布靜靜躺在樹蔭下,外甲除去,赤着健壯的手臂,上身穿着一件貼肉的薄皮襯衣,那衣料不知是何皮,束身貼得極緊。
麒麟哭笑不得,伸手去解他鎖骨下的帶繩,兀自道:「衣服半點也不透風,這麼熱的天氣。」
麒麟將呂布扒得剩條薄薄的短褲,拿頭盔舀了點水,淋在他臉上,呂布劇咳幾聲,終於醒了。
呂布一手快如疾電,瞬間扣住麒麟咽喉。
「喂喂餵……」麒麟掙扎不得,被掐住脖子,伸了舌頭:喘着氣道:「侯爺你自己……被曬昏過去了,小的只是餵你喝水。」
呂布疲憊地點了點頭,道:「你是方才那小兵?頭髮怎這般短?」
「啊!」麒麟這才想起來,才把頭盔除了舀水,露出一頭短髮,這時代的人都蓄着長發,呂布醒來便把自己當作了敵人。
麒麟轉身將呂布的披風沾濕了水,擰乾些許,在他身上擦拭降溫,呂布又問:「你究竟是并州軍還是涼州軍?」
麒麟不知如何作答,只埋頭道:「我不是奸細。」
呂布冷哼一聲,片刻後睡着了。
麒麟端詳呂布片刻,從樹梢上落下的陽光照在他英俊的臉上,他的側臉略顯瘦削,兩道濃黑的眉毛如折刀般粗糙。
鼻樑則似是塞外民族式的高挺,略作鷹鈎。
身上肌膚因長年穿戴盔甲,脖頸略顯健康的小麥色,健壯的胸膛則微現淺色。
呂布的男子軀體輪廓完美,寬肩闊背,健腰有力,正是標準的習武之人體形,小腹上更顯出長年騎馬鍛煉出的腹肌。
呂布胯間薄薄的短褲因汗水與清水浸濕,而變得近乎透明,麒麟將那濕披風蓋在他的腰間,自己解了皮甲,抱膝坐在溪旁。
流水閃着日光嘩嘩地奔騰而過,麒麟怔怔地看着,回想自己穿越來前,師父的交代。
「小黑,你要抵達的時代正是三國,到了之後,就地取材,不能是劉家,因為軒轅氏截走歷史時選的正是劉家之人……除此之外,曹、孫二陣營皆可,必須在劉禪出生前改變另一段歷史。這樣我們的世界才有過去。」
「選了人之後呢?」
「助其為王,子辛的軒轅劍氣紋在你左手手背上,教主的六魂幡紋在你右手上,有這兩件法寶襄助,想必達到目的並不難。」
「三國是個英雄的時代,更是個英雄們水火不容的時代,被歷史長河淘去的人,並非沒有亂世成王的資質,而是他們恰巧生在了同一個時期,用你的內心去識人,認定是誰,便堅信,自己有改變歷史的能力。」
第3章
并州營麒麟任親兵
「你喚何名?」
麒麟看着溪水出神,隨口答道:「小黑。」
呂布道:「細皮嫩肉,這般白的小子還叫『小黑』?」
麒麟見呂布已醒轉,便蹲到其身後,胡亂為他梳了頭,又折下根樹枝,隨手挽了個髻,道:「你剛中暑,一時三刻恢復不過來,不能再穿皮胸甲了。」
呂布點了點頭,牽過戰馬。
麒麟兩手抱着頭盔,老實不客氣跟了上去,坐在呂布鞍後。
「你是并州人還是涼州人?姓黑?父母何方人士?隸屬何部?」
麒麟又開始犯難了,不知該如何與呂布解釋,片刻後道:「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呵呵。」
「???」
呂布一頭霧水。
麒麟忙轉移話題:「還好你帶着我,不然荒山野嶺的,死在那兒多憋屈。」
「你……」呂布額上青筋暴突,怒道:「問你何方人士,哪軍哪部哪隊,又一問三不知!如何賞你?!」
麒麟嘴角抽搐,無言以對。
呂布陰沉着臉,決定不再鳥這腦子不清楚的小兵,免得話說多了把自己給繞成傻子。
六月天,說變就變,晌午剛過,天色再度陰沉下來,雷聲轟然一響,大雨瓢潑。
四處都是白茫茫的雨水,呂布催動胯下的戰馬,沿着高山一個俯衝,朝山腳滑了下去。
「啊啊——」麒麟的感覺不亞於被按上了過山車,刺激得大叫,戰馬仰頭瘋狂嘶鳴,四蹄盲目亂蹬,滾石,泥流濺了二人一身,麒麟眼前一花,只覺身畔碎葉斷枝飛也似地掠過,
呂布大喝道:「捋——!」
說時遲那時快,呂布憤然一勒戰馬,竟是將其勒得嘴角溢血,甲靴斜斜踏上地面,二人連着一馬消去沖勢,猛地站了起來。
麒麟驚魂未定,忽見山谷中竟是到處林立着軍帳,霎時明白了,這是呂布紮營之處。
呂布翻身下馬,一腳飛起,乾淨利落地將麒麟掃得摔了個嘴啃泥。
「……」
麒麟狼狽不堪地從泥濘中爬起,呂布先是一愕,繼而哈哈大笑道:「對不住,又忘了。」
那時馬嘶已驚動了營中軍士,見溫侯鎩羽而歸,本軍將士紛紛出迎。
「將軍回來了!」
「侯爺——!」
呂布單手揪着麒麟衣領,把他半拖着大步走進營內:「都散了,準備拔營回洛陽。高順何在?」
那追隨呂布的數名校尉便散去,有一人追上道:「主公!」
呂布接過高順遞來棉布,將麒麟推給高順,吩咐道:「帶他去洗個澡,換身親兵衣服,帳內侍奉。」
高順疑惑打量麒麟片刻,繼而將他領走了。
呂布軍營中儘是塞外騎兵,各個八尺出頭,臉上俱帶着一股彪悍之氣,麒麟跟着高順一路走進兵士們洗澡的地方——雨中的露天木棚。
「這裡是涼州軍營?」麒麟蹲在地上,拾了粗石,忙道:「我自己來,不勞煩高大哥了。」
麒麟在書上讀過,高順乃是呂布手下得力將領,遂不敢造次,言語間十分禮貌。
高順卻道:「不,并州營。你打何處來?怎穿着西涼軍的衣服?」說着提了桶熱水幫他照頭澆下。
「燙死我拉——!」那熱水嘩啦一聲,登時把麒麟燙得哭爹叫娘。
高順莞爾道:「頭髮怎這般短?從前還是個小和尚?」
麒麟一時間十分尷尬,不知該如何作答,起身來接布巾,高順卻又發現了新東西,道:「手上畫的何物?」
麒麟答道:「以後再慢慢告訴你。」
高順點了點頭,心內疑慮實多,又道:「侯爺讓你當個帳內親兵,并州軍從前無此職務,一時尋不到合適的衣服,揀了幾件我自己的軍服與你穿,略大了點,且先湊合着。」
麒麟穿上高順的舊衣服,高順又吩咐了一番,無非是親兵要做什麼一類的事。
天底下為將之人或有怕謀刺,呂布卻是從來不怕的,所以帳內也從不設親兵,高順則是數年前呂布在丁原麾下任主簿時,便追隨前後——牽赤兔馬,傳帳中令等一應繁瑣事宜都有包辦。
如今呂布突發奇想,設了個親隨之職,至於實際上要做什麼,高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按着自己平日工作朝麒麟解釋了,料想麒麟一時三刻也記不住這許多,吩咐完便親自將他送到帳前,道:
「侯爺既與你投緣,入內侍候就是,莫怕。」
說畢高順仍垂手站在帳外,等候呂布差遣。
這片刻間,呂布也已洗過澡,背倚將軍榻懶懶躺着,半濕的頭髮散在枕後,赤着上身,露出健壯的肩臂,屈起一腳,下身蓋着一襲白色的薄毯。
呂布閉着眼,不知在想何事。
麒麟站到榻尾,看了呂布一會,面無表情地開始走神。片刻後,呂布出了口長氣,吩咐道:「高順回去歇下,明日行軍須得早起。」
高順應了聲,帳內便留麒麟一人侍候。
呂布睜開眼,打量着麒麟,問:「鳳凰,手臂上是什麼?」
麒麟嘴角抽搐,答:「我叫麒麟,侯爺。」
呂布不耐煩道:「侯爺問你話。」
麒麟撓了撓頭,伸出左手,呂布漫不經心道:「過來。」
麒麟單膝跪到榻畔,呂布的大手握着他的手腕,拇指在其手背上來回摩挲,道:「這是什麼圖案?」
手背上有道細小的金紋,糾纏往復,繞成一把劍形,麒麟答道:「這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