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土匪鬧民國 - 第2章

半渡

山谷前面突然湧出來幾十號人馬,一個個手裡握着長槍大刀,眼中都閃着興奮的光芒,嗷嗷叫着向大家衝來,為首的土匪頭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高大,面目猙獰,穿着一身北洋軍官服,手裡的匣子槍槍口正在冒着一縷青煙,剛才那一槍明顯就是他放的。

「快跑!碰上土匪了!」

旅人們轟的一聲就炸了窩,呼兄喚弟之間,轉身向來路跑去。

「老耿,快走,快走!今天只要能跑掉,我給你五塊大洋!」

李叔白兩下撲到車把式跟前,一疊聲的催着大車調頭快走,車把式老耿卻好像嚇傻了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李叔白急切之下,手忙腳亂地抓起韁繩拉扯着大青騾子,想要親自駕車逃走,大青騾子卻個性倔犟,輕輕一晃腦袋就把李叔白拉了個跟頭,擺脫了這個討厭傢伙的糾纏。

「跑不了的,後面也堵上了。」

老耿一邊冷冷的說着,一邊慢慢摘掉了臉上的風布,露出了鬢角花白的頭髮和滿臉刀砍斧鑿般的皺紋。

李叔白回過身向遠處一看,來路上竟然也出現了十幾個土匪,手裡都平端着長槍,把大家的退路徹底截斷了。

土匪兩頭一堵,山谷里的眾人無路可走,驚慌失措。有的人亂鬨鬨的跑來跑去,有的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還有一些人手腳並用,開始向兩側山坡上爬,想要翻過山樑逃出生天。

李叔白跳下大車前後張望一下,招呼一聲肖林和小廝,抬腳蹬住一塊山石也想往山坡上爬,卻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別干傻事,跑不掉的,快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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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上山

李叔白回頭一看,正是肖林拉住了他。

肖林面色青灰,神態緊張,明顯也嚇的夠嗆,一邊說着話,一邊兩手抱在腦後,非常安全地蹲在了大車旁邊,還衝着李叔白連連示意,讓他有樣學樣,趕緊也和他一起蹲在地上。

李叔白錯愕遲疑之間,猶猶豫豫的抱着腦袋蹲在了肖林旁邊,小廝慌亂中鼻涕掛的老長也顧不上擦,也學着樣子蹲在他們身後。轉眼間土匪們已經衝到了近前,端槍持刀,連打帶罵,將旅客們都趕到了大車旁邊,動作稍慢的就吃上一記槍托刀柄,幾乎人人鼻青臉腫,只有肖林幾個人沒吃什麼苦頭。

為首的土匪頭不理山谷里的混亂,登高站到一塊山石上,抬眼向山坡上看去,山坡上七八個旅客正在兩側爬山逃走,山樑也就幾百米高,一個手腳快的後生已經到了半山腰,正在噌噌的往上爬,連躥帶跳速度飛快,好像一隻野兔蹦跳在山樑上,看架勢用不了幾分鐘就能翻過山頂。

土匪頭單手舉起匣子槍,略略一瞄準,左眼微微一咪之間,右手食指已經摟火,一聲槍響,那個正在逃走的後生突然一跤跌倒,隨即兩手抱腿大聲哀號起來。

看到土匪真槍實彈動了傢伙,李叔白不由得在心裡暗叫一聲僥倖,剛才的確過於慌張了,土匪們無非想要求財,自己沒必要犯險逃跑,痛痛快快把身上的錢交出來,自然能買一個平安。剛才如果自己也翻山逃走,萬一被一槍撂倒在這荒山野嶺里,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李叔白想通了這節,心裡對肖林頗為感激,悄悄的把頭轉向肖林,想要點頭示謝,卻看到肖林正皺着眉頭向那受傷的後生看去,神色既有些害怕又很不忍心。

「站住,再不站住開槍啦!」

土匪頭一槍打倒了半山上的後生,扯開喉嚨大聲喊了一嗓子,所有逃走的人都被這一槍嚇住了,全都老老實實停下不跑,轉過身挨挨蹭蹭的慢慢往回爬。

土匪頭擺擺手,幾個手腳敏捷的土匪向山坡上爬去,不一會兒就把逃走的幾個人都抓了回來,那個大腿上挨了一槍的後生也被架下來扔在大車旁邊,鼻子嘴角都青腫帶血,明顯又吃了幾記苦頭。

後生十六七歲的年紀,穿着打扮像是買賣鋪子裡的學徒夥計,這會兒歪倒在地上,兩手虛捂着受傷的左邊小腿,兩手和袖子上都是鮮血,血還在不停的從傷口中湧出,棉褲的褲腿已經被鮮血浸透,連半舊的棉窩窩(棉鞋)都被血泡成了黑紫色。

土匪頭走上前去,劈手從後生肩膀上扯下包袱,撕開翻看了幾下,又隨手扔在地下,斜臉沖後生罵道:「小兔崽子,幾件破鋪襯爛衣裳,犯得着玩命嗎?跑啊!你再跑啊,你跑的再快能快過槍子嗎?」

後生卻兩眼發直,身子瑟瑟發抖,小半是疼的,大半還是被滿身的鮮血嚇的,只顧大聲的哭喊着:「我要死啦!我要死啦!」

土匪頭越發不耐煩,抬起腿當胸踹了後生一腳:「嚎什麼嚎?死不了!」

後生一驚之下,更是呀呀大叫不止,土匪頭越發惱怒,舉起匣子槍指着後生的腦袋就要再次發作。

「三兒,他一個半大孩子,什麼都不懂,跟他計較什麼?」

匣子槍正頂在後生的額頭上,突然被一隻手輕輕推到了一旁,馬三兒回頭一看,正是頭髮花白的車把式老耿。

「耿叔,今天這趟買賣做的亂七八糟,都是這小子禍攪的。忒可氣,我崩了他!」

馬三兒對車把式老耿顯得頗為尊重,嘴裡雖然還說着狠話,面上卻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合上匣子槍的機頭插回了腰間。

「三兒,你現在是砦子裡的三當家了,嘴裡怪話還這麼多,也不怕被大家笑話。」

車把式老耿嘴裡數落着馬三兒,話里的親近之意卻溢於言表,馬三兒人高馬大,面相兇惡,聽着老耿嘮叨着也不惱,嘟嚕着厚嘴唇還呵呵直樂。

李叔白蹲在大車旁邊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馬三兒和老耿,昨天在桃花鎮上花了五毛錢雇了這輛大車,當時只覺得這個車把式話少人穩當,沒想到他竟然是土匪的內線,自己也算是自投羅網,一頭撲到人家懷裡了。

馬三兒說着話無意中扭過臉來,和李叔白目光一對,笑眯眯的神色立刻變成了滿臉兇相,兩隻牛眼一瞪,惡狠狠地厲聲喝道:

「老實點,看什麼看!」

李叔白避開馬三兒挑釁的眼神,扭臉看向山坡,心裡卻在暗暗不忿,人在屋檐下,只能把頭低。看這個土匪頭的軍裝,原來最多也就是一個連排長,當初自己跟老爹在一起的時候,多少軍長師長見了自己,都得客客氣氣的叫一聲二公子,今天卻輪到他衝着自己呲牙咧嘴。

老耿抬眼看了看李叔白,低聲和馬三兒嘟囔了兩句,馬三兒面露不屑,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李叔白,一張大長臉面色陰沉,回來打量着驚恐的旅人們,兇狠的目光看到那裡,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

馬三兒鎮住了場面,這才大聲喝道:「老少爺們兒,別說我馬三爺做事不講究,各位帶的貨物錢鈔,可以留下兩成當回家的盤纏,這大冷天也把各位身上的衣裳給大家留着,不過其他的首飾物件,洋貨玩意兒,包袱行李什麼的,我馬三爺就都要借用借用了。大家最好都規規矩矩的,誰要是私藏夾帶被我發現了,可別怪我馬三下手狠辣!」

一眾旅人麻木的看着馬三兒,這伙土匪雖然心黑手狠,倒還算按着綠林的規矩行事,遭了這麼大的事兒能平安保住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看到那個吃了槍子的後生一身血污,誰都沒有反抗的心思了。

馬三兒又伸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後生:「這孩子跟誰一起的?認識他的幫他看看,別再讓他鬼哭鬼嚎的。」

一群旅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出頭。

「這後生血流的太多,得趕緊止血。」

老耿俯下身摸了摸後生的傷腿,微微一皺眉頭,目光四下一轉,看着肖林說道:「肖公子,過來幫我搭把手吧。」

肖林連忙應聲站起來走了過去,老耿摸出一把匕首,刺啦一聲劃開了後生的棉褲露出了傷口,又掐着後生的傷腿看看捏捏,心裡有了計較,轉過頭剛要指派肖林,肖林卻已經從後生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舊衣,刺啦刺啦扯出兩條布帶,托起後生受傷的小腿,三下兩下就在傷口上方扎了一條止血帶,然後墊上厚厚的兩層乾淨布片,橫豎一勒一綁,很快就完成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按緊傷口,止住血就沒事了,回頭再找大夫把子彈取出來。」

肖林對後生囑咐了一句,就地抓起一把積雪擦乾淨手,看了看老耿和馬三兒,又走回去老老實實的蹲在了大車旁邊。

後生非常聽話,死死的用手按住了傷口上墊着的布片,包紮很有效果,出血已經止住了。

老耿看着肖林點了點頭:「嗯,肖公子這兩下子明顯是野路子,倒的確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