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服兵團 - 第2章
顏涼雨
方箏操作着0級小殺手熟練地接受各種新手任務，很快小號就達到了五級，五級之後他開始用任務獲得的綠色匕首打怪。華夏的武器裝備分五個等級，從低到高依次為白裝/武、綠裝/武、藍裝/武、黃裝/武、橙裝/武。清任務固然獲得的經驗多，但綜合時長考慮，效率就要低於打怪了，所以瘋一樣的子從五級升到十級的用時居然還要短於之前零到五級的。
角色升到十級，就可以去主城了，頻道也從當前擴展到整個華夏，於是顯示器左下角的信息便熱鬧起來。
[華夏]雲開霧不散：天池本，五等一，來個奶媽就開車！
[華夏]泰山之巔：沙漠要塞七點開戰，五嶽閣的兄弟們集合了。
[華夏]哈利波拉特：還來？上次被打的還不夠？
[華夏]泰山之巔：耍嘴皮子沒意思，真刀真槍見分曉。
[華夏]哈利波拉特：狠話誰不會說，可光說不練多沒意思，這樣，今天晚上你們要還是輸，五嶽閣乾脆合併到縱橫華夏得了。
[華夏]2B戰鬥機：掃把，咱軍團不是廢品收購站，別什麼歪瓜裂棗就往裡拉。
[華夏]泰山之巔：沙漠要塞七點開戰，五嶽閣的兄弟們集合了。
[華夏]一醉方休：泰山，軍團頻道里喊就行。
五嶽閣會長一發話，華夏上再沒泰山之巔，顯然是依令進入了軍團頻道。縱橫華夏的哈里波拉特和戰鬥機也沒窮追猛打，隨便調侃幾句，便沒了動靜。
方箏不混軍團，通常都是打醬油看熱鬧的角色。但畢竟這個遊戲裡呆了六年，大小事情不說包打聽，也差不離了。縱橫華夏和五嶽閣原是鏡花水月最牛X的幾個公會之二，三個月前集體遷至新服，沒成想在這裡倒是兩分天下，於是掐得更歡。
沙漠要塞是這個遊戲中比較特別的一個副本，每周固定開啟一次軍團戰，獲勝的軍團則將擁有接下來一個星期的副本使用權，而不屬於這個軍團的任何人都無權進入副本。正因如此，該副本的獎勵也並非針對個人，否則一個長期擁有冠名權的軍團人人得到的好處大了去了。該副本的獎勵是軍團榮譽，比如提升軍團成長規模，增加軍團倉庫容量，提升軍團跨服排名等等。說白了，這副本所意味的榮譽遠大於它的實際獎勵。
小軍團完全用不着，大軍團各個想霸占，說的就是沙漠要塞。
方箏打個哈欠，操作10級小殺手奔赴錢塘江。
錢塘是一個相對安全的風景區，但很少有人知道錢塘江岸其實藏着一個野外小BOSS，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BOSS過於弱小——11級，即便不定期地刷出來，也會被過來看風景的大號當成吉祥物。
錢塘江畔很安靜，不知是不是臨近夜晚大家都去下副本了，江岸空無一人，洶湧的錢塘潮打起一人多高的浪，又寂寞退去，循環往復。
方箏把小殺手在江畔停好，尋思回有奶就是娘看看，等什麼時候這邊小BOSS刷出來再上，反正有一個禮拜時間，不急。哪知道人還沒從這台電腦前挪開，左下角又出現了熟悉的名字。
[當前]哈利波拉特：擦，你這招太猥瑣了，跟誰學的！
[當前]2B戰鬥機：PK不過就是技不如人，別總找客觀理由。
[當前]哈利波拉特：我P不過你？開玩笑！再來！
[當前]2B戰鬥機：來幾次都一樣，能P過老子的人還沒出世呢。
[當前]哈利波拉特：Polly
[當前]2B戰鬥機：……
合着倆人華夏上沒說過癮，又跑錢塘江附近約會來了。
[當前]哈利波拉特：怎麼不說話了？
[當前]2B戰鬥機：說啥，你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前]哈利波拉特：多牛X的號啊，硬是被咱們輪廢了。
[當前]2B戰鬥機：這話你跟軒轅說去。
[當前]哈利波拉特：也不能怪他，Polly的人品註定就是個杯具。
[當前]2B戰鬥機：別動不動就扯上三觀，不就搶個裝備麼。
[當前]哈利波拉特：補充，他搶的是五嶽閣副會長媳婦兒，還是在人家姑娘馬上要把BOSS磨死的當口背後插一刀，然後不光是BOSS的極品項鍊，連人家姑娘爆掉的橙裝都一鍋端了。
[當前]2B戰鬥機：說姑娘你就信啊，沒準兒就是人妖呢。
[當前]哈利波拉特：就是人妖也有人權吧，這麼搶確實不厚道。
[當前]2B戰鬥機：草，玩個JB遊戲還玩出大義來了！
[當前]2B戰鬥機：當年鏡花水月開荒的時候，沒他咱們團能起來麼。要塞戰哪回他不是沖在最前面，從來就沒請過假！他對外人是沒品，可對軍團弟兄什麼時候沒品過！
[當前]哈利波拉特：……這話你跟軒轅說去。
[當前]2B戰鬥機：懶得跟他說話，那個渣！
[當前]哈利波拉特：呃，啥意思？
[當前]2B戰鬥機：小孩兒別打聽。得得不說了，要塞去！
倆人前腳走，後腳BOSS就刷出來了。方箏懷疑BOSS是被他倆唧唧歪歪煩出來的。
錢塘江畔的小BOSS其實就是錢塘潮的擬態，但說是錢塘潮，模樣反而有點像祥雲，尤其是腳底下一圈圈卷着Q得要命。
10級小殺手沒學什麼技能，除了普通攻擊，就剩下一個暗襲，這要求角色必須從背後靠近目標，一擊即中。不知是方箏運氣好還是瘋一樣的子人品棒，居然一下就出了個暴擊，算算小BOSS的血起碼掉下一半。但小BOSS也是有尊嚴的，被攻擊後馬上反撲，方箏及時躲開，卻還是被掃掉三分之一的血。果斷嗑個小紅藥，血條瞬間補滿，方箏便操縱着小殺手以狂刀客的姿態正面迎敵，上去就是個砍，終於小BOSS忿然倒下，瘋一樣的子立刻連升兩級。
任務圓滿完成，方箏抱着聊勝於無的心態上去摸了一下小祥雲的屍首，不出意外，爆出的東西依然是浙江旅遊局頒發的錢塘江到此一游證明。據傳這樣的證明有二十七個，分布在華夏大陸各處，集齊後會觸發特別任務，至於怎麼特別則是隨機的，最老的服務器幻世桃源聽說曾有兩名玩家成功集滿二十七個證明，一個觸發的任務是去東海捉龍，該玩家到刪號也沒成功，於是獎勵成了謎，另一個則幸運得多，任務是大家司空見慣的神農架野人BOSS，聽說最後爆了個極品橙武。
初步目標圓滿完成，方箏毫不留戀地把小殺手送到鐵匠鋪打鐵，這是項生活技能，沒多少經驗，可對於掛機的人來講，蒼蠅再小也是肉嘛。
安排妥當一切，方箏終於重新回到有奶就是娘的電腦上。彼時晚上七點半，該是遊戲最熱鬧的黃金段，可惜鏡花水月依然寧靜得像廢墟。有奶就是娘還站在剛剛和客戶談買賣的位置，曾經最繁華的南京路，現在只剩下NPC。
華夏上有人在刷屏，宣洩着自己的不甘寂寞。
[華夏]你大爺：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華夏]你大爺：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華夏]你大爺：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華夏]鑽石賣家：船來了~~船來了~~船來了~~船來了~~長期收購遊戲幣~~
[華夏]你大爺：靠！
[華夏]你大爺：你個奸商離爺遠點兒！
[華夏]鑽石賣家：唉，也就我理你~~長期收購遊戲幣~~
[華夏]你大爺：完了，這服徹底鬼了。
[華夏]鑽石賣家：開新服~繁榮~衰落~鬼~這是遊戲發展的常規模式~~長期收購遊戲幣~~
[華夏]你大爺：沒勁，我玩QQ麻將去。
[華夏]鑽石賣家：……長期收購遊戲幣~~
方箏點開交易中心，果然，自己前些天掛上去的材料原封不動。鬼服鬼的不只是人氣，連帶鬼掉的還有金融業。這對靠遊戲吃飯的方箏來講不是個好消息。可平心而論，他對鏡花水月有感情，畢竟六年華夏時光里有四年半貢獻給了這裡。
傳送師把有奶就是娘送到了峨眉山。
有奶就是娘的職業是游醫，下本不可或缺，但若一個人玩，就苦逼了。各種輸出不給力，人家打怪是砍瓜切菜，他打怪是軟磨硬泡。到最後怪死了，他也累沒半條命。所以方箏的滿級55大多是跟野隊下本刷上來的，自己一個人時，他更多的會磨練生活技能。
但作為一名以猥瑣為人生信條的奶媽，當偷襲的機會擺在面前，他也不會錯過。
悄悄選中不遠處正背對自己打猴子的無辜玩家，有奶就是娘靠着滿格的精神力吟唱了奶媽攻擊系的唯一大招——紅蓮聖火。
火球向目標飛馳而去，接觸到目標的瞬間炸開漫天火光，猶如絢爛煙花。
遊戲的特效做得實在逼真，弄得方箏好長時間都只能看見紅色花火，不過左上角的狀態條顯示有奶就是娘依然選定着對方，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又來了個清風咒。
琢磨着兩下過去對方就算沒死也得去半條命，等下再PK起來自己一奶媽還怕磨不死對方？哪知道火光中忽然衝出一人影，朝着有奶就是娘便是一爪！
方箏後知後覺，悔青了腸子。
尼瑪這年頭還有人玩殭屍？！
沒錯，被方箏偷襲的就是傳說中法系抵抗力最高的殭屍職業，剛剛方箏那兩招如果轟給仙術士或者煉妖師，估計對方直接就剩個血皮，哪怕轟給皮糙血厚的狂刀客，也能去了半條命，可偏偏是殭屍！尼瑪這個雞肋職業不早就在華夏絕跡了嗎！
這廂有奶就是娘百轉千回，那廂殭屍先生不管這個，幽冥鬼爪之後緊接着就一個瘴氣，這是個能讓群體中毒的技能，中招者會持續掉血直到50%以下。好麼，這下方箏不敢給自己加血了，因為加血只會增加掉血持續的時長，還不如乖乖等到血條降到50%以下，瘴氣狀態消失，再加。
方箏不敢加血，殭屍卻步步緊逼，很快有奶就是娘的血條降到二分之一，瘴氣狀態消失，方箏連忙施展枯木逢春，可作為單體大回復，這技能是需要吟唱的，偏殭屍瞅準時機又是一爪，直接打斷吟唱，然後就是密集的物理攻擊，什麼地獄焚火，幽冥鬼爪，全往有奶就是娘身上招呼。這陣勢，別說游醫，就是血戰士來了也HOLD不住。
於是有奶就是娘倒下了，用生命詮釋了害人終害己。
屏幕黑白的一瞬間，方箏才看清對方可愛的ID——Polly。
第2章
Polly其人
Polly是誰？全華夏大地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群眾都會馬上回答你——英語課本里那隻鸚鵡。但對於鏡花水月里的玩家，這個名字除了那隻小鳥，還代表了一個傳奇。
殭屍Polly，曾經鏡花水月乃至整個華北大區的PK之王。操作好，裝備也好，據說剛開放四十級時曾以一己之力單挑少林寺十八銅人副本，然後爆出了全區第一把金鐘棍，該棍最令人髮指的是可以增加攻擊範圍12~17，對於近戰攻擊職業，這武器絕對屬於外掛級別了。可後來這棍子卻一直是縱橫華夏軍團長我血薦軒轅在用，至於是送對方的還是賣對方的，不得而知，直到遊戲更新，滿級變成了五十五，這一把四十級的橙武才慢慢銷聲匿跡。
說到縱橫華夏，也是在Polly加入之後才慢慢壯大起來的，一些新玩家不知道，以為縱橫華夏上來就是豪華軍團，可方箏清楚，儘管他只是個圍觀的，卻也一步步見證了縱橫華夏從小蝦米到大軍團的崛起。所以Polly被提為縱橫華夏副會長，沒人有異議，儘管他口碑確實不咋地，搶怪，殺人，偷襲……總之各種讓人咬牙切齒，偏各個技不如人打不過他，於是也只能咬牙切齒。但半年前他被踢出縱橫華夏，真真讓各路圍觀者碎了眼鏡。
要說起因也不複雜，無非是Polly同學又一次趁火打劫，在人家薇薇安馬上要磨死怪的時候，背後一爪，BOSS和薇薇安同時倒下，且後者爆掉的裝備比前者還好。如果薇薇安只是個小透明，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可人家偏偏是五嶽閣副會長的媳婦，五嶽閣哪能善罷甘休，即便是做做樣子，也還是派出了半個軍團的人對Polly進行圍追堵截。華夏是允許殺人的，雖然殺多了會變紅名，而且紅名角色自己被殺則掉裝備的概率是100%，但架不住人多，況且Polly豈是那麼好殺的，所以均攤下來這紅名的機會倒也不高。不過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Polly逃得了一次，打得過兩次，總還是有寡不敵眾的時候，於是死亡次數慢慢增加。按理說這時候縱橫華夏該出面幫忙了，可偏偏沒有，反而掛出聲明，鑑於Polly一貫的不良行徑，縱橫華夏決定將之逐出公會。
卸磨殺驢，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Polly的，都只能想到這四個字。
但方箏想到的卻是，借坡下驢。
自打遊戲更新55滿級版本，殭屍就成了雞肋。論輸出，比不過仙術師和煉妖師，論扛，抵不過血戰士和狂刀客，論奶就不用說了，殭屍只有個給自己回血的小技能，無法用在其他職業上，而系統之所以設定這麼個技能，是因為奶媽從來都奶不上殭屍，十次里有九次抵抗。你聽說過隊友間加血還有抵抗的嗎？殭屍就是這麼個奇葩。官方解釋頭頭是道：殭屍體質特殊，故無法接受尋常治療。慢慢的遊戲裡便很少見殭屍了，而Polly對於縱橫華夏自然也再無更多價值，加上此人一貫差評，實在拖累軍團名聲，於是借着這麼個導火索，踢了，何樂而不為？
可惜Polly不是個以德報怨的，你無情，就別怪我無意，被踢出軍團後只要見了縱橫華夏的就是一個字——殺。殺得了要殺，殺不了也殺，哪怕同時碰見五嶽閣和縱橫華夏，他也絕對先選擇後者，沒辦法，後者仇恨值太高。雞肋的職業配合犀利的操作，Polly愣是讓縱橫華夏吃了不少苦頭，尤其是那些所謂大神，元老，都一起並肩戰鬥過來的，誰不知道誰啊，被殺幾次後就開始提心弔膽，除非下副本，否則出門都不敢穿好衣服，生怕被殺爆掉裝備。
不怕殭屍殺，就怕殭屍惦記，時間一長縱橫華夏受不了了，咋辦？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於是鏡花水月兩大敵對公會居然聯起了手，就為追殺一個單槍匹馬的殭屍。
那一段血雨腥風方箏親見的不多，只知道Polly被輪的幾乎掉了全部極品裝備，等級也從五十五一路滑到三十七。新服開啟，大公會紛紛轉移，追殺才終於告一段論，可一個三十七的白號基本算是廢了，當然你也可以繼續往上刷，但要清楚，輪一個號可能只需要幾天，刷一個號尤其是一個極品號，卻需要幾個月甚至更久，前提還得是你有組織，如果單槍匹馬下野隊，路漫漫修遠，你就上下求索吧。
回到天安門復活點，方箏正準備進地下通道重新傳送回峨眉，哪知剛準備和傳送師對話，臉上忽然一癢。
轉過頭，偷香者已經退開，原地得瑟地轉了個圈：「咋樣，哥們兒帥不？」
方箏很自然地蹭掉臉頰上的口水，中肯評價：「師奶們會瘋的。」
徐迪黑線：「為啥不是姑娘。」
方箏也黑線：「好人家姑娘誰會去找牛郎。」
徐迪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地搖搖頭：「目光太短淺，成不了大事啊。」
方箏不以為然：「你目光長，怎麼着，準備再賣個五百年？」
徐迪扛不住了，臉皺得像朵菊花：「我去，你說話怎麼比狗子還損！」
方箏連忙點頭：「所以有時間就去跟狗子道個歉，看人平時對你多溫柔。」
徐迪再找不出話來還擊，如果在網遊里，這就是小怪和大BOSS的等級差。
不過徐迪可以自我安慰，比如方箏之所以尖酸刻薄，是因為他想賣還未必有人肯買呢。當然方箏長得並不抱歉啦，只是這圓咕隆冬的身材……想掛牌，再減個二十斤吧。呃，或許三十？
不過方箏損歸損，對朋友基本算得上真，徐迪想他和苟小年之所以都喜歡往方箏這裡蹭，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平日裡逢場作戲太多，能毫無顧忌袒露真我的地方，自然珍貴。
八點差五分，徐迪整裝完畢，奔赴夜的戰場，可惜全身心投入華夏大地的方箏根本沒在意，等他第二次死在Polly爪下，才後知後覺地看了眼時間，然後想，八點二十了，得催促徐迪趕緊上班，哪知一回頭，背後只剩空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