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生歡喜 - 第2章

清楓語

  沈靳將筆筒翻了過來,底部貼紙寫着參賽者名字。

  他看了眼,夏言。

  沈橋很快拿過報名冊:「夏言,22歲,還是個在校大學生。」

  沈靳抬頭往休息區看了眼,沒看到什麼年輕女孩。

  沈橋來回打量着柳編筆筒,愛不釋手:「這得拿最高分了吧。」

  能不能拿到最高分沈靳不好打包票,限定時間內完成的作品均可參與評分,評選結果由評委評分和現場觀眾投票組成。

  後續作品也都陸陸續續交了上來,沈靳和其他評委給了這隻小筆筒最高分,現場觀眾投票環節,這隻小筆筒也毫無意外地拿到了全場最高分。

  頒獎時,沈靳沒看到什麼年輕女孩出現在舞台上,領獎的是一名中年婦女,沈靳估摸着是夏言母親。

  主持人要將獎牌拿上台時,沈靳反手壓住了那塊獎牌:「必須獲獎者本人親自領獎,不接受代領。」

  主持人愣了下,而後遲疑點了點頭。

  徐佳玉只領到了塊獎牌,獎品沒能領回家,必須夏言親自去主辦公司簽領。

  回到家的徐佳玉把這事和夏言說了。等待時間漫長,夏言早已先行離開,沒想着獎品還不能代領。

  下午五點多時主辦方行政部給夏言來了個電話,向她致歉,希望她能找個時間,帶上身份證親自到公司簽領。

  公司離學校不算遠,剛好在一條地鐵線上,夏言應承了下來,約了第二天上午。

第2章

  夏言第二天一大早便過去了,下午還要回學校。

  學校下午有宣講會,她現在大四,即將畢業,夏言想找工作試試。

  她從來沒有上過班。許多正常人該有的生活,她都沒機會體驗過。

  自小偏嚴重的先心病,讓她失去了許多正常人該有的生活,但她的小心翼翼,似乎也並沒有讓她多活太久。

  現在看似重來的人生,夏言想活得正常一些。

  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人生重來,自從她幾天前一覺醒來,她仿佛陷在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裡,周遭一切沒變,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她病弱的身體,一切都是她過去生活的繼續。

  可是她認識沈靳,她和他結婚五年了,有一個2歲的女兒,叫童童。

  但他似乎並不認識她。

  她所有的記憶還停留在醫院重症監護室里,她托喬時把童童送回她爸媽那兒,她知道他的母親不是很喜歡女孩兒。她如果不在了,他會有新的妻子,新的家庭,她的女兒在他的家裡會成為多餘的存在。她不想讓她的人生成為另一個悲劇。

  門外急欲闖入的他是她對他最後的記憶。那是唯一一次,她在他波瀾不起的臉上看到了狂亂。

  夏言不知道,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是回到了過去,開始另一個五年,還是所有她和他的婚後記憶,僅僅只是一場夢。

  她的生活一切沒變,除了沈靳,以及她記憶里的童童。

  她十點左右才到的主辦方公司,在前台報了名字後,前台讓她稍等了會兒,而後帶她穿過長長的辦公走廊,邊走邊和她道:「夏小姐,我們活動總評審很欣賞您的作品,想見見您,我先帶您去會客室,到時您直接在他那裡簽領獎品可以嗎?」

  夏言遲疑了下,點了點頭:「好的。」

  又問她:「你們總評審是誰啊?」

  前台:「安城實業的總經理,沈靳沈先生。」

  夏言腳步生生剎住,看向前台時已經面露難色:「那個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學校有個會,可能得馬上趕回去……」

  歉然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前台急急叫住她:「夏小姐,獎品還沒領呢。」

  夏言回頭沖她擺了擺手:「那個算了吧,我不要了。」

  會客室里的沈靳隱隱聽到門外聲音,推開了門,只來得及看到夏言半個背影。

  前台一臉困惑地轉過頭,看到他,手指了指門口方向:「夏小姐突然有急事走了。」

  沈靳看了眼門口:「你們聊什麼了?」

  前台把剛才的事大致提了下。

  沈橋也在,當下皺眉看向沈靳:「二哥,你們之前有認識嗎?」

  聽前台的意思,她的反應……像在逃避沈靳。

  沈靳搖了搖頭:「獎品讓人送她家裡吧。」

  他自認是不認識什麼「夏言」的女孩,但她的反應顯然確實對他心存顧慮。

  沈靳估摸着與他這兩年的名聲有關,如今的他在外人眼中確實算不得好人,聲名狼藉,有所顧慮、不想走太近是人之常情。他雖然對她的作品和背後的人心存困惑,但沈靳向來不是喜歡強求的人,既然她顧慮深,不願意多接觸,他也確實沒必要給她造成困擾。

  他下午要去安城大學,有個宣講會和編織設計大賽動員會。

  新公司籌備,目前正是招人的關鍵階段。他需要一批年輕的工藝設計師。

  新公司主營的是工藝家居,不是那麼時尚的行業,相應的,對口的人才也不是那麼容易找。

  沈靳計劃以設計比賽的形式來尋找一些潛力設計師,獎品也設置得豐厚,最低五萬元起,在學生中極具吸引力。

  宣講會時間定在了下午兩點,沈靳吃過中飯便趕過去了,沒想着人還沒到學校,家裡突然來了電話,他的母親姜琴冠心病犯了,人在醫院。

  沈靳不得不臨時改道去醫院,宣講會的事交給了沈橋。

  沈橋性子活潑外向,活躍氣氛和鼓動人的事向來拿手,因此很痛快地應承了下來,早早去學校準備。

  準備參加宣講會的夏言遠遠便看到了多媒體教室門口的沈橋。

  沈橋也看到了她,以及她入場胸牌上掛着的「夏言」二字,很是驚喜地叫了她一聲:「你就是夏言啊?」

  「……」夏言被他過於熱情的態度鬧得有些懵。

  沈橋將自己胸牌一翻:「沈橋,我叫沈橋。」

  「昨天我見過你,萬茂商場的手工藝比賽上,那個柳編筆筒是你做的吧,很漂亮。」

  夏言不大自在地扯了扯唇,視線不着痕跡地從他臉上慢慢落到門口海報、不是很顯眼的「安城實業」四個字上,而後默默偏過了頭。

  沈橋看到了她手裡拿着的簡歷:「夏小姐也是來應聘工作的嗎?」

  手已經伸向她:「簡歷直接給我吧,我二哥很喜歡你的作品,我直接把你簡歷推薦給他。」

  夏言不動聲色地把簡歷壓在了手下:「謝謝你啊,我是陪同學過來的,我沒要找工作。」

  遲疑往禮堂里看了眼:「你二哥也在裡面啊?」

  沈橋:「他估計晚點才能到。」

  「……」夏言繃着的那口氣鬆了下來,和他客套了幾句,拉着室友餘聲聲進了內場,宣講會開始前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先行離開了,回了宿舍,人剛躺下沒多久,紀沉電話就打了過來。

  「聽餘聲聲說你身體又不舒服?」電話剛接通,紀沉已開門見山地道。

  他是她表哥,她姑姑抱養的兒子,大她幾歲,現在是醫院心外科手術醫生,她的主治醫生之一。

  「也不算不舒服……」夏言小聲說。

  紀沉一下抓住了她的語病:「那就是也還是不舒服了?」

  語氣當下嚴肅了起來:「你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

  「定期隨訪和定期復檢,你是不是早忘乾淨了?」嗓音已明顯沉了下來,「我在醫院等了你一上午,特地把交接班推遲了半天,結果你人呢?」

  夏言:「……」

  紀沉:「我現在你們宿舍樓下,衣服換好了趕緊下來。」

  夏言換好衣服下樓時紀沉還繃着張俊臉。

  她是真不知道今天是復檢的日子,上了車,低眉順目地和他道歉。

  她語氣一軟紀沉就繃不住,手無奈地朝她腦袋輕拍了一記:「自己身體都不知道上心。」

  去了醫院,還是得在醫院住一晚做個詳細複查。

  紀沉陪她辦理入院手續,送她回病房,門剛打開,夏言一眼便看到了屋裡的沈靳和姜琴,踏出去的腳硬生生收了回來。

  沈靳也看到了她,平靜看了她一眼便轉開了視線。

  姜琴似是有些怔,愣愣看她。

  夏言手遲疑拽住紀沉衣角,想轉身走人。

  紀沉沒留意到她的小動作,沈靳看到了,視線在她那隻手上停了停,又緩緩落在她臉上,她的反應有些奇怪。

  紀沉當她是不願住院,她剛微微轉身便掐着她肩把她轉了回來,軟聲勸:「別任性,該住院還是得老實住院。」

  半強迫地把她推進了病房。

  姜琴臉上不大自在地扯出了個笑容:「你們好……」

  看了看夏言,欲言又止。

  夏言嘴角勉強動了下,扯不出笑容。

  紀沉也客氣和她打了聲招呼。

  姜琴指着沈靳:「這是我兒子,沈靳。」

  遲疑看了眼夏言,夏言低垂着頭,轉身整理床鋪。

  紀沉客氣和沈靳打了個招呼,回頭幫夏言整理,叮囑一些有的沒的東西。

  夏言彎着身,手壓在床單上,沉默了會兒,輕聲問紀沉:「我想去花園走走,可以嗎?」

  紀沉終於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抬頭看了眼沈靳和姜琴,而後輕輕點頭:「走吧。」

  沈靳看着兩人離開,瞥了眼收拾整齊的床鋪,轉身替姜琴將藥分放好。

  姜琴卻只是怔怔坐在床沿,盯着門口失神。

  沈靳回頭看她,叫了她一聲:「媽?」

  姜琴抬頭看了看他,像是要說什麼,卻終是什麼也沒說,只是催他先去忙他的。

  他的父親沒一會兒也趕了過來,沈靳囑託了他些注意事項便先走了,剛到樓下便看到了坐在鞦韆椅上的夏言,以及站在一邊的紀沉。

  從病房下來夏言便一直坐在那裡不動,整個神色有些放空。

  她平日裡也愛來這裡,但不像現在這樣,走神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