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 第2章

上山打老虎額

  柳乘風無語,只好道:「好吧,你先說給我什麼好處,讓我想一想再說。」

  二小姐化嗔為喜,怒容收斂起來,換上一副喜滋滋的樣子,乖巧地坐下,道:「我們溫家是來招你為婿的,做了我們溫家的女婿,往後不但吃香喝辣,還有諸般好處。」

  柳乘風聽到招婿二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不禁瞥了那二小姐一眼,心裡想:難怪這小妮子這般着急上火,原來是想丈夫想瘋了,不成,不成,這樣的悍婦娶回去,這還了得?每日被人敲幾下悶棍,倒不如殺了我。

  二小姐似乎瞧出了柳乘風的意思,啐了一口道:「本小姐哪裡瞧得上你?是我姐姐瞧上了你,你快點頭,點了頭立即成親。」

  原來是姐姐……

  柳乘風明白了,這是搶親,還是明目張胆的那種,從前柳乘風倒是聽說過這等習俗,可是想不到在這大明,在這京城天子腳下居然撞到了,不過……漢人有這風俗嗎?沈傲怎麼記得只有少數民族才有。

  柳乘風一想,立即想出了一個理由,這二小姐的姐姐自然是大小姐了,大小姐一定是嫁不出去,否則這滿京城的才子比狗還多,就是祖宗燒了高香,排隊也輪不到自己身上。

  二小姐見柳乘風一臉踟躕,連忙道:「我姐姐這般的玉人嫁給了你,已是大大地便宜你了,你再猶豫,可莫怪我生氣。」

  柳乘風冷哼一聲,一臉的不信。

  二小姐道:「你放心便是,姐姐很溫柔嫻淑的。」

  柳乘風這時候想:「聽她的話得反着來聽,她說溫柔嫻淑,多半又是個悍婦了。」

  二小姐繼續道:「除此之外,舉止還很得體……」

  柳乘風心裡繼續想:「不得了,說不準還會打人。」

  「知書達理……」

  「大字不識倒是可以原諒。」

  「貌美如花……」

  「你妹!居然還是其丑無比……」

  二小姐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最後做了一個總結,幽幽地道:「這樣的好的姐姐,若不是看柳公子與她還算般配,才不會便宜了你,你放心便是,你雖是個窮酸秀才,可是我爹說了,婚事都由溫家來操辦,你只要點了頭,便算我們溫家的上門女婿了。」

  二小姐最後又補上一句:「若是不肯,少不得把你打死了拖出去餵狗。」

  她一人既是唱紅臉又是唱白臉倒是難為得很,不過說來說去的目的無非一個,就是這門親事,柳乘風非答應不可。

  柳乘風又不是初出茅廬的雛兒,這種鬼話怎麼肯聽?一臉不屑一顧的樣子,昂然道:「我是讀書人……」

  二小姐立即插口譏諷道:「一個革了功名的讀書人。」

  柳乘風的臉色霎時黯然,只好繼續道:「不管功名在不在,讀的總是聖賢書,這等富貴白送都不要,你不要多言,立即送我回去也就罷了,可還要相逼,那便索性打死我,這親事,我是萬萬不應的。」

  二小姐的眼眸中掠過殺機,可是猶豫了一下,隨即又溫柔起來,嬌滴滴地道:「你是我未來的姐夫,我若是將你打死了,將來怎生向姐姐交代?你再想一想,也不忙着拒絕,不如這樣,我們先喝一口茶再說好嗎?」

  柳乘風的口也幹了,便端起桌几旁的茶盞來,吹開了茶沫,喝了一口,隨即道:「喝了這口茶,我就走。」

  二小姐見柳乘風喝了茶,眸中掠過一絲喜色,隨即板起臉來,道:「想走,沒這般容易。」

  柳乘風真的生氣了,搶人的帳沒和她算,現在還不肯人走,怒道:「我偏要走又如何?」

  二小姐嘻嘻笑道:「這茶里我下了藥,你要走自便就是,這是特製的毒藥,沒有解毒的秘方,誰也救不得你。」

  柳乘風先是嚇了一跳,可是很快,心情就平靜下來,身為醫生,中毒之後的症狀他一清二楚,檢視了一下之後發現自己各方面機體都沒有問題,呼吸也沒有紊亂,應當沒有中毒才對。他看了狡黠的二小姐一眼,心裡又想,這小姐古靈精怪的,莫非是來嚇我?

  柳乘風打定了主意,心裡冷笑道:「想嚇我?我倒要來嚇嚇你。」

  「哎喲……」柳乘風開始捂着肚子叫痛起來,手指着二小姐道:「你好惡毒。」說罷人已仰倒在地,屏住了呼吸。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二小姐嚇了一跳,二小姐走到柳乘風身邊,用腳撥弄撥弄他的身體,道:「喂,不要裝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這茶里沒毒。」

  柳乘風依然沒有反應,一動也不動。

  二小姐臉上露出疑竇之色,只好蹲下身來,伸出縴手去探柳乘風的鼻息,只感覺柳乘風的鼻翼下一點熱氣都沒有,嚇得臉都白了,喃喃道:「我……我並沒有下藥,莫非是端茶的丫頭誤會了我的意思?」

  這小姐雖然很是暴力,可是事到臨頭卻是慌了神,正在這時候,柳乘風突然張眸,狠狠地拉住她的手向懷中一送,蹲在一邊的二小姐身子失去了平衡,沒頭沒腦地朝柳乘風的胸膛歪過來,柳乘風環住她的腰身來了個驢打滾,只剎那的功夫,將這二小姐壓在了自己身下。

  柳乘風冷笑着,看着身下驚慌失措的二小姐,冷冷地道:「小丫頭,看你還敢不敢欺負人。」

  二人一個俯身,一個仰面,鼻尖觸碰在一起,二小姐嚇得差點要暈過去,粉頸都變得嫣紅了,再加之柳乘風為了防止她動彈,胸膛狠狠壓在她軟綿綿的胸脯上,更是令她羞憤難當,她嬌斥道:「我喊人了,快,快放了我,你這賊子,早知道你不是好人。」

  柳乘風心裡想,當日我在街上也是這般說喊人的,你這臭丫頭還不是提着棒子就往我腦袋上敲?一種報復之後的痛快感讓柳乘風愉悅起來,道:「你喊,喊得越大聲越好,把所有人叫來。」

  聽柳乘風這麼說,二小姐反而冷靜了,若是府里的人都衝進來,看到這個樣子,自己還要做人嗎?她立即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道:「好書生,好秀才,你不要兇巴巴地對着我嘛?快放開我,我這便放你走。」

  柳乘風見慣了她時而乖張時而兇惡的樣子,自然不上她的當,道:「不行,我不信你。」

  二小姐果然又換了一副兇狠的樣子,道:「再不放開,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柳乘風頭低垂下去,嘴唇幾乎要貼到二小姐那晶瑩剔透的臉頰,嚇得二小姐的兇相霎時煙消雲散,立即閉着眼皺着鼻子道:「好,好,我不將你碎屍萬段。」

  柳乘風這時候也是騎虎難下,若是放了她,待會兒說不準又要遭殃,可要是不放又不是辦法,雖然身下這團火熱的身軀很是誘人,柳乘風自認自己不是道德君子,卻也不是什麼奸邪小人,見二小姐求饒,只好鬆了幾分勁,把臉與她分開了一些,問她道:「你叫什麼名字?」

  二小姐眼眶中奪出淚水,咬着唇道:「溫晨若。」

  柳乘風又問:「你為什麼要綁了我來,要將你姐姐嫁給我?」

  溫晨若這時也乖了,心知再倔強會讓柳乘風作出更過份的舉動,看向柳乘風的目光既有幾分恨意,也有幾許畏色,現在才知道,這酸秀才也並不是好欺的,楚楚可憐地道:「我姐姐生了怪病,請了方士來看,方士說要尋個夫婿來沖了喜才好。姐姐生性好讀書,除非尋個知書達理的才般配得上她,可是她生了病,臉也花了,尋常有功名的讀書人,哪個肯和她結親?後來我爹派人四處尋常打探,才發現……你最是般配。」

  柳乘風無語,果然是封建迷信害死人,也不知是哪個方士胡說八道,否則自己又怎麼會遭遇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他前世是醫生,醫者父母心,這時候聽到生了怪病,不由呆了一下,想:「小妮子打了我,我也欺負她夠了,倒不如留下來,看看她姐姐的病如何,能治當然要治,不能治,就權當是安慰一下也好。」

  溫晨若見他陰晴不定,哭哭啼啼地道:「我的手脖子被你按疼了。」

  柳乘風這才收回意識,板着臉道:「我放了你,你不許報復。」

  溫晨若小雞啄米地點頭。

  柳乘風卻又道:「不成,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的話不能信,為了以防萬一……」柳乘風俯下身去,狠狠地在溫晨若的耳垂下深吮了一口,溫晨若立即叫:「你瘋了,你這潑皮無賴……」

  嘴唇觸碰到這滑嫩肌膚的時候,鼻尖感受到那少女的體香,柳乘風內心仿佛生出一團火來,不過他很快收了心神,壓制住體內的躁動,抬眼看到溫晨若的耳根下出現隱隱約約的吻痕,才道:「這是證據,若是你敢報仇,我便叫人來圍觀你。你知道我是讀書人,動手動腳,我未必厲害;可是動嘴皮子,你們闔府都不是我的對手,到時候我胡說幾句,污了你的清名,別人再檢視你,發覺了這痕跡,你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警告了一番,柳乘風才戀戀不捨地從溫晨若的嬌軀上起身,溫晨若忙不迭地爬起來,心悸地四處張望,生怕被人瞧見了異樣,撣了撣衣裙的灰塵,才怒目道:「你糟蹋了我,我非要將你碎屍萬段。」

  柳乘風笑吟吟地道:「你方才還說你對姐姐好,現在竟要謀殺姐夫,這是什麼道理?」

  溫晨若呆了一下,霧水騰騰的眼眸露出疑惑,隨即驚愕地道:「你答應這門親事了?」

  柳乘風含笑不答,算是默認了。這時候的柳乘風感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酸味,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他偏偏百般不肯,可是人家一句軟語哀求,反而又自告奮勇了,讀書人的心思果然比少女的還難猜。

  溫晨若先是一喜,隨即又黯然道:「你先糟蹋了我,又要去糟蹋姐姐……我……我……」

  柳乘風頓時目瞪口呆,心裡說:就算是退一萬步,我當真糟蹋了你們一對姐妹,那也是你們將我綁來糟蹋的。

  

  第三章:洞房花燭

  

  溫晨若走了,留下滿屋的淡香,柳乘風索性既來之、則安之,看看這些姓溫的玩什麼花樣。

  清晨的曙光透進來,柳乘風睡了一夜醒來,精神大好,這個時候,兩個小婢進了柳乘風的臥房,看見柳乘風,時不時拿眉眼兒去張望柳乘風,吃吃地笑。

  柳乘風對溫家的人沒有多少好感,所以對小婢也沒有好臉色看,現在既然走不脫,再加上柳乘風心裡有那麼一點點好奇,總是想瞧瞧那大小姐的樣子。

  柳乘風闔着目,坐在榻上養神兒,兩個小婢朝他福福身,一個道:「今日是姑爺和小姐大喜的日子,新姑爺該換新衣了。」

  柳乘風張眸,風淡雲清地道:「這麼快?」

  兩個小婢怯怯不答。

  柳乘風原以為成親的事至少也要籌備幾天,誰知道竟是倉促到這個地步,想必那小姐當真病得不輕,讓這闔府上下都慌了手腳。

  柳乘風道:「好吧,你們把衣服放下,我自己換衣衫。」

  小婢顯得有些疑惑,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面色姣好的道:「這……」

  柳乘風不客氣地打斷道:「要想我做你們家的姑爺,就得按着我說的去做,再囉嗦,我這便走。」

  小婢拿他沒法子,只好將新意、冠帽放在小几子上,掩門出去。

  柳乘風站起來,迅速換了衣衫,這衣衫是大褂子似的大紅長衫,面料很是精細,雕刻了許多花紋,頭上則是鑲了明珠的狀元帽,穿戴一新之後,柳乘風便佇立到屏風後的銅鏡里對照一眼,銅鏡中的自己竟顯些有些不認識了。

  「從前不知道,現在才知道穿了古裝,自己也挺風流倜儻的。」柳乘風朝銅鏡挑挑眉,便又坐回榻上去,咳嗽一聲,對外頭的小婢道:「進來,衣衫換好了。」

  兩個小婢俏着臉進來,瞥了風淡雲清的柳乘風一眼,眼眸不由一亮,福了福身道:「姑爺且先等一會兒,待會兒就要去拜堂了。」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溫家是做什麼的?怎麼家世這麼大?」

  新姑爺眼看就要拜堂成親了,卻還張口問女方的家世,不知道的人聽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那個面色姣好的小婢莞爾道:「姑爺,我家老爺在南鎮撫司公幹。」

  南鎮撫司……錦衣衛?柳乘風明白為什麼那個溫晨若那麼拽了,來到這時代也有半年的功夫,柳乘風豈會不知道錦衣衛親軍的厲害?就是北鎮府司里上街巡檢的小嘍囉那也是震震腳就能讓地皮顫一顫的人物,至於南鎮府司就越發厲害了,南鎮府司專門督管錦衣衛軍紀、軍法,尋常人或許不覺得厲害,可是對那些不可一世的錦衣衛力士、校尉,卻很有威懾。

  柳乘風倒是沒什麼念頭,心裡想,便是南鎮府司又如何?他敢欺人太甚,我也索性奉陪到底。

  坐等了半個時辰,聽到外頭傳出喧鬧聲,兩個小婢領着柳乘風出去,拐過不少迴廊、月洞,放眼看去,屋脊連連,閣樓香榭一棟接着一棟,直令人眼花繚亂,柳乘風看得心驚,心裡不禁想:「好大的排場。」

  待穿過了一個月洞,眼前又是豁然開朗,這裡想必就是前堂了,小婢先安排柳乘風在偏廳里小坐,外頭則聽到一聲聲唱喏聲,這些人柳乘風當然不認識,可是聽官銜,卻都是平素威風八面的人物。柳乘風充耳不聞,這時候心情反而平靜下來,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上,柳乘風也曾焦慮過,後來也漸漸適應,現在突然遇到這個變故,和穿越的不可思議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見過了大風大浪的人,才能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勢,柳乘風從前是小人物,可是現在,卻隱隱有這種素質了。

  過了不久,一個小婢總算來了,急促地道:「該拜堂了,快,快隨我去。」

  柳乘風放下茶盞,含笑着跟着小婢出去,才發現只一會兒功夫,整個大堂內外都擠滿了人,有穿梭其間青衣小帽的家僕,也有穿着百花裙垂頭端茶遞水的小婢,更有不少鮮衣怒馬的賓客,有的穿着錦衣,有的戴着烏紗,恭喜道賀之聲絡繹不絕。

  可惜這裡頭沒有一個柳乘風認識的,柳乘風懶得理會,被人安排去一處閣樓接了新娘,新娘的面容被紅霞遮住,可是寬大的新衣卻遮不住妙曼的身姿,柳乘風打量新娘的身材,心裡不禁想:「比溫晨若那小妮子豐腴一些,不過似乎少了一些精神氣,像是風吹了就能倒似的,莫非真是病得很重?」

  不容柳乘風多想,便有一個小婢塞了一條紅繩的一頭給柳乘風,紅繩的另一頭則系在新娘的手腕上,二人在眾人擁蔟下回到正堂,在喧鬧聲中拜了天地,柳乘風腦中還暈沉沉的,便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入洞房了……」

  「太草率了,連矜持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柳乘風心裡腹誹,被人推着,速速離開。

  這一幕在柳乘風看來就像是兒戲一樣,還沒等他回味過來就已然結束,倉促到這個地步,只怕也是溫家這邊怕大小姐身體吃不消。

  ※※※

  被人推着來到一間比較寬敞而古色古香的房間,柳乘風抬起眼來打量,估計這就是洞房了。

  整個洞房有一種很精細的感覺,西邊是雕花鏤空緊閉的門兒,南牆懸着一幅仕女圖,仕女圖裝裱得很雅致,畫中的人兒嫣然含笑,那一雙眼睛似笑非笑中似在對柳乘風嘲弄。畫下是燈架子,一方小桌,桌上懸着菱花銅鏡。靠着北牆則是貼了喜字的屏風,屏風被搖曳的燭火照耀的也變成了粉紅之色。靠東則是柳乘風所坐的拔絲床,紅色的紗帳用鈎子捲起來,最吸引柳乘風的當然是身邊紋絲不動的新娘了。

  柳乘風心裡想,溫晨若那小妮子到底有沒有騙我?溫家的大小姐會是什麼樣子?

  到了這個時候,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柳乘風伸出手,伴隨着心裡的期待,朝新娘的紅頭蓋伸出了手。

  此時,本是正襟危坐的新娘突然道:「成親是我爹的主意,小女子身患重症,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揭了頭蓋,從此之後,你我便是夫妻,自該相濡以沫。可是你若只是被我爹逼來的這裡,倒不如我這便叫人將你偷偷送出府去,也省得將來壞了你的前程。」

  新娘的聲音冷冰冰的,語調很是堅決。

  柳乘風聽了,想去揭開頭蓋的手不禁頓了一下,回味了新娘的話,便橫了心,想:「人都來了,天地也拜了,這時候怎麼能連人都不看就走?」

  柳乘風嘲弄地道:「我倒是想走,可是平白無故被一個叫晨若的打了一頓,豈能說走就走?」

  披着紅霞的新娘仍是一動不動,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