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代當獸醫 - 第2章

希行



鮮香撲鼻,環佩叮咚,軟軟的布滿纏枝梅的繡鞋,隨着走動隱隱從橘黃高腰儒裙中露出來,着黃色的必定是大姑娘,已經成親兩年,就嫁到京城一官宦人家,據說跟某位王侯還有親戚關係,丈夫去年中了舉人,這個月歸省來了。

被風卷到秋葉紅眼底下的綠萼梅刺繡壓邊的青色紗披風,一定是二姑娘的,這個時候也戴着披風,自然是身子弱些,小廚房裡三天四天不斷的藥香味,就是為她熬製的。

一隻戴了三隻紅玉圓手鐲的小胖手俏皮的晃來晃去,同時伴着咯咯的輕笑,這是才十四歲的三姑娘了,因為年幼格外嬌養,自小便圓潤,到現在也瘦不下去。

緊跟着姑娘們過去的,都是清一色的束腰紅儒裙的丫鬟們,不同的只是束腰的顏色而已。

一眾人穿過旁邊的月洞門,便被一大株六月桃遮住了身影,漸漸遠去了。

姑娘們走遠了,自然也沒人給她們打帘子,秋葉紅自己掀開帘子,跟着小菊忙忙的進了屋,這還是她頭一次進富家的內宅來,以前都是在內宅幾個姑娘們的小廚房裡混,最多也是在花園子匆匆走一遍,替哪個丫鬟采些鮮花來,好讓她們分送到各房裡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花廳,布置的淡雅乾淨,最里擺着大大的書桌鋪設紙墨筆硯並累累書架,落地的大瓷瓶插着半開的荷花,雕花橫樑隔斷,正當中一圓桌,上面的擺着各式點心果脯,酒杯精細,盤碟雅致,只不過略動了些。

秋葉紅的手捻起這些,心內熱血澎湃,古董啊,真的古董啊,弄一件回去就夠她買處房產了,再看那些精細點心,聞着香看着美,她忍不住咽了口水,趁人不注意往袖子裡掃了四塊。

「這些點心攢了盒子,送姑娘們跟前的姐姐屋子裡去。」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鬟突然掀帘子進來,瞪了正饞望這點心的二人。

小菊忙點頭含腰的應了,拎起隨身帶來的食盒,忙忙的裝了,那丫鬟接過便走了,只留下一桌子的碗碟。

小菊嘆了口氣,壓下肚子裡的饞蟲,拉着臉收拾碗碟,能看不能吃,是她們這些粗使丫頭最大的不幸。

回到廚房,交給管事婆子點收,秋葉紅這趟的小時工算是結束了,在外便看了半天弄蟲蟻的雲兒此時才慢慢的走回來,拉着秋葉紅低聲道:「錢算好了走時你拿上,連帶上個月採買的瓜果的抽頭,並這個月零支的工錢一共兩貫錢。」

秋葉紅抿嘴一笑,將袖子裡攏下的點心往雲兒手裡掉了兩塊,道:「多謝姐姐照顧,替我謝謝你嬸娘。」

雲兒只低頭看了眼,不由嘿嘿笑了,低聲道:「梅花餅,就知道你手快,只是要小心些。」

又說了兩三句話,秋葉紅便告辭走了,轉過一條長長的夾道,就看到一處小門,門從內插着,秋葉紅熟練的從頭上拔下一根銅簪子一撥,門咯吱一聲便開了,眼前便出現一個寬闊的院子,院子裡有一排緊緊相連的矮房。

這扇門隔出了兩個世界,相比於富家內院的幽靜,此時整個大院子裡如同熱鬧的集市。

家家門前生着爐火,散放着木柴,光着身子或穿着破褂子的孩童們趕豬一般,在院子裡追打笑鬧,穿着青布衣裳背着各種貨擔的男人們進進出出,站在自家門前洗涮的婦人們大聲的說罵。

這裡沒有石板鋪的路,全是泥地,被雨水浸泡了一天,又被無數的人踩踏了一日,泥濘的無法下腳,就在這泥濘中,不知被誰擺了一溜的下腳料石板,彎彎細細的通向了一處房門。

秋葉紅抿嘴一笑,將剩餘的兩塊點心在手裡捏了捏,蜻蜓點水一般,沿着石板跳向那處房門。

才走到中間,冷不丁就從一旁的屋子裡衝出一個肥胖的婦人,唰了一下,將一盆水潑過來,秋葉紅今天為了接這份短工新換的雪青衫並淡青長褲都濺上泥水。

「賊奴才死王八,老娘一天到晚的累死,還日夜的瞎折騰,洗了這一遭,指望老娘再忍你可是不能!」那婦人叉着腰一頓罵,罵聲才絕,仿佛剛看到這一身泥水站在那裡的秋葉紅,便皮笑肉不笑的道,「吆,大姑娘回來了,對不住啊,只顧得罵我家那不爭氣的敗家小子,可有衝撞您?」

「哪裡呢,沒衝撞我,你接着罵,你家那敗家小子着實該罵,再不罵指不定怎樣偷雞摸狗吃喝嫖賭,再混下去少不了你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等你老死了連個摔盆的都沒……」那婦人的話音沒落,秋葉紅一串話已經冒了出來,她的聲音也不似在那邊院子裡的幽靜,在這沸騰的大院子裡格外尖悅的刺激這眾人的耳膜。

那胖婦人怔了片刻才聽出這一篇惡毒的詛咒,頓時嗷的一聲,揚手就衝過來,口中罵道:「小蹄子,好一張罵人的嘴!一看就是個沒娘教的,老娘今日就教教你!」

秋葉紅立刻撒腳就跑,她年紀小,身子輕,很快穿過亂竄的孩童們,可憐那婦人身重步子慢,等追到門口,秋葉紅早砰的關上門。

「一般的上門討生活,真當自己是大爺姑娘,姑奶奶我今日就教教你,沒得你張狂的什麼樣!」那胖婦人又羞又惱,恨得一把抓起門邊一個小青翁,舉着就砸了過來,眼看到了門邊,卻見一個人影打橫里閃過來,一隻手托住了瓮,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眼前站這的這個男人,穿着粗布衣裳,布鞋上滿是泥點,腳下擺着泥瓦匠工具,身量還不如胖婦人的一半,胖婦人的一隻胳膊能頂他一條腿,但此時這個男人就用那一隻麻杆胳膊牢牢的托住了她,紋絲不動。

「大嫂子,小孩子不懂事,你莫跟她一般見識。」他慢慢說道。

按理說此時,就該讓孩子出來道個歉,雙方都有個台階下,但這個男人絲毫沒有這個意思,而是冷冷盯着那個婦人。

胖婦人覺得手臂一酸,哎咬一聲,小翁便鬆開了,她忙忙的就往後躲,只怕被碎片砸到,但卻沒有意料中的碎裂聲,小翁穩穩的托在那男人手裡,慢慢的回到自己應該呆着的位置。

胖婦人知道在他手裡沾不得光,只得罵了兩聲憤憤的走了,圍觀的人見沒了熱鬧,也哄得散了。

「爹,」木門縫裡探出一雙眼睛,「你等等啊,我把門頭上的瓦盆取下來你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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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鰥夫弱女求生計

一縷晨光照進室內時,秋葉紅還在酣睡,一隻手臂已經伸到帳子外,上面正有一隻大蚊子進餐。

這間小小的斗室只擺着她這一張床,透過破了幾個洞的布帘子,可以看到外間比這裡大不了多少,擺着一張桌子一張床,地下還有散放着的鍋碗瓢盆,讓這室內顯得更加窄小擁擠。

此時正有一個男人蹲在門口生火爐,吹着爐火,放上小瓦罐,一鍋熱騰騰的米粥就熬着了。做完這一切,他躡手躡腳的走進室內,側耳聽聽裡間並無聲息,便躡手躡腳的站到門後,輕輕的翻看兩個瓦罐,一面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怎麼又多了幾個?…」說着扭頭往裡間又看了眼,面上便是幾分羞愧與不忍,這個大男人的眼圈猛然就紅了。

秋葉紅打着哈欠從裡面走出來時,就看到這個男人跟往常一樣,一日有半日的在發呆,也不理會自去洗漱,回來看那男人已經給她盛好了飯,想起什麼似的,忙從屋內的籃子裡拿出兩塊糕,晃着笑嘻嘻的遞給男人,她如今的爹,富文成。

「昨個得的,你也嘗嘗。」秋葉紅說道,自己拿着一個吃了起來。

富家的點心,皆出自從京城裡請來的那位點心廚娘之手,據說紹興府最大的酒樓鴨頭瑙都比不過,但也因為名聲太亮,秋葉紅不敢動了偷攢着出去買的念頭,生生斷了一條財路。

「你又去那邊尋事做了?」富文成捏着梅花餅,並沒有吃的意思,看着秋葉紅幾口吃完了,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頭,差點掉下淚來,他的目光便轉到這快已經沒了形狀的梅花餅上,這個,原本也不是什麼稀罕物……

秋葉紅悶頭吃完了粥,早習慣了富文成莫名的發呆。

日光照在室內,讓這男人的臉面格外清晰,他的年紀大約三十多歲,臉色青白,因為瘦骨嶙峋,顯得十分高挑,就如同一根竹竿一般,長相一般,算不上好看,但出去也嚇不到人,手指粗糙骨節大,顯然不是拿慣筆墨紙硯的讀書人,怎麼偏生就悲春傷秋的性子?

畢竟是半路來的,對於富文成的過往,秋葉紅版的富慧娘一無所知,只知道自己大夢初醒後,就是這個男人在身邊細心伺候,愛女之情讓人心痛。

再就是通過鄰居大嬸的冷言冷語,知道他們是投奔富貴親友的落魄人,妻亡家敗女病,投親靠友寄人籬下,悲春傷秋也不足為怪。

「也無甚大事,不過是替幾個粗使丫頭打打下手,我在家一個人也是悶着。那裡人多說說話也熱鬧。」秋葉紅不願細說。

不得已地寄人籬下,富文成總是滿心不願。很反對她到那邊去。

紹興富家地族眾繁多,旁支無數。前來討生活的本家數不勝數。富文成父女住地這院子。一多半就是這樣地族人。

但富文成卻不是旁支,而是正兒八經的本家。往上論,他地爺爺跟如今富家的大老爺地爺爺是親兄弟,只可惜他爺爺子嗣單薄,又早亡,只留下一個兒子。就是富文成的爹。偏巧這位大少爺也是個命薄的。再加上錦衣玉食地嬌養。小小年紀吃喝嫖賭無不做。生生掏空了身子,富文成剛落地,就一命嗚呼了。

富文成的娘也是個奇女子,跟富家人鬧騰一場,帶着富文成改嫁去了,按理說寡婦再嫁也不是稀罕事。讓富家合族氣憤的是。竟然把富家地血脈也帶走了,富文成雖然後來還是認祖歸宗了。但卻不在此地生活,除了認宗時進過富家,這還是第二次登富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