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門 - 第2章

徐公子勝治

  很不巧,他到巴黎那幾天趕上了當地環衛部門的又一次罷工。每當有人問起成天樂,他對巴黎這座傳說中的藝術與鮮花之都的印象時,成天樂感慨最深的一句回答是:「大街上到處是垃圾,煙頭也太多了!」

  從歐洲回來,他的父母也退休了,家裡的經濟條件遠不如以往,兒子的前途成了令人頭疼的大問題。這時他堂姐夫的一個朋友恰好辦了個高考補習班,於是就送他補習了一年去參加高考,清楚他的文化課成績不能指望,於是選擇了藝術類專業。

  成天樂會畫畫,從小學到初中,都在當地少年宮學習繪畫。繪畫水平如何且不說,但和同年齡段的孩子相比,這還算是他能拿出手的「特長」。又是經熟人介紹,成天樂來到上海,在東華大學附屬華夏學院美術設計專業讀了三年專科,終於拿到了大專畢業證。

  本世紀初,很多大學擴招並流行改名,比如中國紡織大學就更名為東華大學,所謂華夏學院是它合併的一個二級分院。成天樂的成績就算在這裡也只能讀上專科,學費不便宜,但是混張畢業證倒也不困難,難的是畢業後的就業。

  成天樂畢業後本着專業對口的原則,先後到幾家廣告公司應聘,倒也交了作品得到了面試機會,用設計軟件做了幾幅創意圖,但都沒有得到正式的工作。

  專業對口的工作沒找着,成天樂讀書這麼多年、花了家裡那麼多錢,實在也沒法厚着臉皮回家繼續啃父母,他笑呵呵地想:「我也去過那麼多地方、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總有辦法混口飯吃的。」

  於是成天樂就留在了上海,與一起畢業的大學同學合租房子,在必勝客打了一份工——在後廚切披薩。閒暇的時候還通過同學介紹,偶爾幫人做點設計、打零工再賺點零花錢,倒也能混口飯吃。

  就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又到了該付下半年房租的時候,成天樂有點犯愁了,難道還要打電話問父母要錢嗎?這事不太好開口呀,自己可是在電話里跟家人說了——在上海混的挺好,有地方住也找到了工作,吃喝不發愁。

  恰在困頓之際,真是時來運轉,有一位許久沒有聯繫過的朋友突然給他打來了電話,語氣充滿自信、態度充滿熱情、對他很是關心,讓成天樂非常感動。此人叫於飛,曾經和成天樂一起在德國留學兩年,據成天樂所知,於飛的家境一般,出國留學負擔也不輕鬆。

  於飛在德國的語言學校經常逃課,後來還和另一個中國來的女孩子同居了,直到回國前才分手。回國後成天樂曾給他留下過聯繫方式,但這幾年沒什麼消息,此時卻突然來電話了,於飛顯得很忙碌的樣子,每次通話也就是三五分鐘,卻對成天樂的近況非常關心。

  通了三天電話,成天樂大概了解到於飛現在正在從事一個規模很大、很有前途的事業。到了第四天的時候,於飛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於飛在蘇州,任一家跨國企業的高管,這家公司正要設置新的業務部門,主要負責對歐洲的外貿合作。他想請成天樂到蘇州去做該部門的業務主管,薪水非常高、待遇非常好、發展前景更是不得了。於飛之所以想到成天樂,是因為該公司正需要成天樂這種有歐洲留學經歷、充滿朝氣與活力的年輕才俊。另一方面,他們還有在歐洲共同留學的交情,這個職位介紹給他是最合適不過。

  成天樂也沒多想,只問了一句:「管吃管住嗎?」

  於飛在電話里哈哈笑道:「那當然!我們有宿舍、有員工餐廳,待遇非常好。只要幹上幾年出了業績,獎金能有幾百萬呢!」

  幾百萬獎金成天樂不敢想,至於業務主管這個職業他也不奢望,但在這個時候有人給他介紹一份工作而且管吃管住,成天樂立刻就收拾行李去報到。從上海到蘇州很方便,高鐵只需要二十五分鐘。

  來蘇州之前,成天樂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是不是碰上了搞傳銷的?雖然在網上和報紙上偶爾也看過傳銷團伙的報道,但成天樂都沒怎麼留意,好像那只是娛樂故事而已,離自己很遙遠。於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成天樂也根本沒想到他在騙自己,他成天樂這樣一個人,又有什麼好騙的呢?

  成天樂到了蘇州火車站,給於飛發了條短信,過了十幾分鐘於飛才來。於飛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女的,二十出頭的樣子,打扮雖然樸素了點,但身材和模樣都還不錯。於飛一看見成天樂就上前介紹道:「這是我們公司的總裁助理,劉小姐,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說着話就把成天樂的旅行包搶了過去背在自己肩上。

  成天樂剛要說不必,那姑娘已經微笑着伸手道:「成經理,你好,我叫劉書君,很高興認識你!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似是脈脈含情地看着他。

  這讓成天樂很有點不好意思,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也笑呵呵地伸手相握道:「你好,我叫成天樂,請多關照!」

  這時背着包的於飛拿起電話不知和誰喊道:「車怎麼還不過來?……什麼?……今天修不好了?」

  那位叫劉書君的姑娘解釋道:「於總的車壞在半路上了,看來今天是修不好了。」

  於飛又說道:「今天下午公司業務學習,去了也沒什麼人了,成經理是第一次來蘇州,不如找個地方好好逛逛,順便吃個飯。」

  成天樂仍然呵呵笑道:「我無所謂呀,怎麼樣都行。」

  劉書君很熱情地附和道:「好啊,能和成經理這樣的帥哥逛街,是我的榮幸!我們去逛山塘街吧,外地來的遊客只知道蘇州的園林,卻不清楚水鄉小巷才是蘇州風景的精華。」

  就這樣,三個人來到了山塘街。成天樂不好意思讓於飛總背着自己的包,可是劉書君卻挽着他的胳膊道:「你就讓於總背包吧,我陪你這位帥哥好好逛逛。」

  雖然於飛的車壞在了路上,看他的樣子也不像什麼發了財的大老闆,但成天樂第一次到蘇州,一下車就有人熱情地幫他背行李,還有一位美女換着他的胳膊逛千年山塘街景色,嬌滴滴一口一個帥哥叫着。邁過青山橋來到普福禪寺門前時,成天樂也不禁有些飄飄然了。

  於飛和劉書君現在做的事,按照傳銷團伙的行話叫「接新朋友」。到蘇州遊覽,對外地人而言知名度最大的當然是園林,他們為什麼要把成天樂帶到這山塘街來呢?實際上這個團伙每次「接新朋友」的時候,十有八九都要帶人來逛逛山塘風景。

  一方面是因為團伙聚集的地方離此不算太遠,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七里山塘街不僅是蘇州自古以來人文積澱與水鄉風景的薈萃之地,而且逛街還不用花錢!

第001章、妖修之法,明七魄三魂

  山塘街與其它很多旅遊景點不一樣,它並不是一個相對封閉的水鄉小鎮,就是蘇州古城外一個繁華的街區,河道與小巷四通八達,沿山塘河北岸的山塘街是旅遊區的主體,它沒有被圍牆或大門封閉,並不設卡收門票,就是城市裡的一條步行街。

  山塘街景區其實也賣門票,四十五元一張,憑票可參觀沿途由文物部門修復保護的幾處景點。如果不買這張票,雖然無法進入那幾處景點內部參觀,但對於逛山塘的情趣而言並無大礙。兩千年的蘇州水鄉古巷,其人文積澱實在太深厚了,雖然經過了現代化的開發與改造,可不經意間隨處都可以發現歷史的遺痕。

  沿河修建的磚木結構房屋,其結構和建築材料大多新舊不一,小橋上的石板可能是去年填補的,可石板旁橋欄上那模糊的雕花卻顯示出數百年的滄桑。新修的店鋪,柱子和梁可能相差百年,那新磚粉牆下的牆基,卻承載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留下的痕跡。

  舊時建房皆有地契,地契以什麼劃分界線?是界石。在蘇州古城的小巷裡,隨處還能看見界石的痕跡,就是在房院各個外牆角砌進去一塊石樁,它本身是外牆的一部分,上面刻有字跡。普通人家一般以姓氏標明,比如「張界」、「李界」、「金界」、「王界」等,其它一些建築還會刻上郡望堂號、商鋪和會館的名稱,比如「餘慶堂蔣界」、「郁氏家祠」、「魏福記界」等等。

  成天樂一路走過,對老街兩旁牆角的界石很感興趣,沿途看見了很多塊。整條山塘街總計七華里有餘,京滬鐵路與蘇州北環高架橋恰好在它的中段凌空而過,將這條千年古街劃分為東西兩部分,也形成了一條明顯的分界。

  京滬鐵路橋以西,是當地政府、文保、旅遊部門修復開發的風情旅遊街,規劃整齊店鋪林立,黑瓦白牆看上去都是嶄新的,但那老樓上的窗欞、牆基下的界石、河道上的石橋仍透露出古老的痕跡。而鐵路橋以東,大體還保留了老巷子的原貌,除了修復沿途有重要文物價值的景觀之外,並沒有大規模的改造開發,還是典型的老蘇州居住區,略顯雜亂卻另有一番生機情趣。

  從鐵路橋下穿過,邁過彩雲橋,明顯能感覺到氣息有微妙的變化,少了幾分繁華中的浮躁,多了幾縷生氣雜亂中的清幽。腳下的石板路也變了,不再是那麼整齊劃一,成天樂還看見了一塊字跡模糊的墓碑和幾塊界石。這些墓碑和界石已不在它的原位,不知什麼年月被人挪到此處修補石板路。

  邁過彩雲橋往前走,道旁可見好幾座古牌坊,但這些牌坊並沒有清晰地展現給遊人,很多已經被砌在當地住戶的院牆裡,成了房屋的一部分。更誇張的是,有一座牌坊竟成了一戶人家的樑柱,成天樂看見那牌坊頂部的雕花樓從屋頂瓦片中冒了出來。

  居民區道路兩旁有菜市場,出售各種瓜果肉蔬甚至還有小雞仔,往橫巷裡看,有老人坐着竹椅搖着蒲扇,幾戶人家院裡的枇杷樹掛滿了黃澄澄的果子,看得成天樂煞是眼饞。道旁的普福禪寺不收門票,進入這座傳說中的葫蘆廟轉了一圈,沿山塘街繼續往虎丘走,又看見道旁一戶人家,掛滿枇杷果的樹枝伸到了院牆外。

  劉書君看了看左右道:「這家院門外掛着鎖,裡面肯定沒人,我們找個東西墊腳,摘點枇杷吃?」

  成天樂笑道:「人來人往這麼多雙眼睛,你也敢去偷人家枇杷,膽子真夠大的!……那樹枝挺高的,夠不着,除非我抱着你的腿、把你扛起來。」

  劉書君瞪了他一眼,佯嗔道:「人家穿着裙子呢!」

  成天樂嘿嘿一樂:「那就算了,人太多,走光了不好!……再說了,那枇杷掛在樹上多漂亮呀,又不是你家的,幹嘛要把它摘下來?」兩人說說笑笑,後面還跟着背旅行包的於飛,這位「於總」已經出了滿頭汗。

  ……

  就在這時,遠處又有兩人款步邁過了彩雲橋,他們是一對父子。父親名叫石野,看氣度是個中年人,但是形容相貌卻看不出有多大年紀,他神態平和走的不緊不慢,每一步都似落地生根,身邊的孩子隨母姓,名叫柳言成。

  柳言成今年十五歲,長的眉清目秀,樣子甚是乖巧可愛,明澈的眼神不住地四下觀望,他突然停下腳步一指路邊道:「這一路走過來,已經看見好幾座石狸像了,這石像明明是根據傳說剛剛修建不久的,可我總覺得氣息不像當代的東西。」

  石野微微一笑:「你的神識感應沒錯,這些石像確實是新的,剛剛雕成放在這裡沒兩年。但它們安放的位置是山塘街各處地氣靈樞所在,而且數百年來,此地也曾有這樣的石獸像。我剛才已經仔細查看過,這些石像里還留有數百年前的法訣。」

  柳言成詫異道:「數百年前的法訣,怎麼能留在兩年前雕成的石像上?而且這只是普通的石獸像,又不是神念玉箴一類的東西?」

  石野解釋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物就是一種石像箴。數百年前此地有石像,有人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把法訣留在石像中,但我猜測後來沒有人來到此地開啟石像,那留下法訣的人也沒有回來過。數百年後,原先那些石獸像早已損毀無存,那些法訣神念容入地氣靈樞,偏偏現在又有人修建石像放置在原位,這些石像仿佛就成了一道道門。若有人能開啟,則可獲得那些法訣。」

  柳言成好奇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那石像的頭頂,閉上眼睛似是在感應着什麼,過了一會兒卻皺起了眉頭。石野只是微笑看着,見兒子皺眉這才開口道:「你是沒法得到那些法訣的,別說是你,就連你老爸我也無法完整地取出那些法訣。」

  柳言成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難道是修為不夠嗎,連老爸你都不行?」

  石野搖頭道:「這與修為無關,哪怕是當年留下法訣的那人親自來了,也是無法開啟了。他也沒有想到一晃就是數百年,山塘街上的狸貓像經過了這麼一番變化,那法訣當初雖是人為留下,如今卻更似天然融成,成了一種機緣之物。這些石像就像開啟之門,你得有鑰匙才行,這鑰匙是便有緣人的魂魄本身,否則就是把石像打破了也沒有用。修為再高,也只能把這些神念法訣抹去而已。」

  柳言成追問道:「那什麼人才能開啟石像,獲得那些法訣呢?」

  石野沉吟了半晌才答道:「我雖然無法取出那些完整的法訣,但神念感應也知其片段,不過是入門的妖修之法,在我眼中也未見高明。數百年前的法訣神念融入地氣靈樞,因這石像重立而出現,已成為自然天成的神念。妖修之法與人不同,妖物修煉之初都是自感而悟,就像人的魂魄成形。獲得這法訣的機緣,應屬於一位正在感悟天地的妖物。

  但是剛剛感悟天地的妖物修為尚淺,根本不能變化形體,又怎會跑到這人煙稠密的山塘街來?就算有這樣一個妖物偶爾來此,也沒本事發現這些石像的異常,更別談設法開啟地氣靈樞獲得法訣了,所以這些神念法訣被取出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柳言成又皺眉道:「如此說來,是絕對不可能嗎?」

  石野搖了搖頭:「那倒也未必,我剛才說過這些石像是機緣之物,那麼只看機緣而已,有此機緣者禍福亦未知。」

  柳言成眨了眨眼睛:「假如,我是說假如,不是妖類而是一個普通的人從這裡走過,對石像感興趣亂動亂摸的話,有沒有可能開啟地氣靈樞獲得法訣?」

  石野愣了愣,這才笑着答道:「傻孩子,妖物修煉之初與人是完全不同的,山野間飛禽走獸可曾有自己的名字?此類生靈雖有自我意識卻不知來世上為何,也不知道所求如何,全憑本能行事。若有機緣巧合,它們莫名開始思考我是誰,開始觀察這個世界並反思自身,往往會發生異變,這便是妖修之初。」

  柳言成:「我沒太聽懂。」

  石野溫言笑道:「聽不懂沒關係,這個過程是挺玄妙的,無法用語言盡述,就算修行有成的妖類,往往自己也說不清。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假如這山塘街上有這麼一隻貓,突然開始奇怪自己是何物、為何會生來如此?當它睜開眼睛學會欣賞這山塘景色,並有了種種人們看來也許不切實際的聯想,這便是妖修之初。」

  柳言成點了點頭:「我有點明白了,可剛才問的是——有沒有可能有這樣一個人?」

  石野又笑了:「這世上犯糊塗的人不少,裝糊塗的人也很多,但難得以糊塗為常而不自知者。這種人並非神志不清、並非天生愚笨,但為人卻混混沌沌,連自己叫什麼都會忘了,不是真不知道,而是平時根本不會去想。」

第002章、狸貓太子,揉真假虛實

  聽見父親的回答,柳言成更加不解的追問道:「你是說這種人魂魄不全嗎?」

  石野又搖頭道:「那樣的人,看上去倒挺像人們常說的魂魄不全,但事實並非如此,他不是天生痴呆、智商完全正常,也不是見事不明、只是不去多思而已。誰家要是有那樣一個孩子,父母定是恨鐵不成鋼卻又無可奈何。」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一轉,又岔開話題道:「所謂三魂七魄之說,其實是虛指、暗指並非實指。《雲笈七籤》說三魂,一名胎光、二名爽靈、三名幽精,說七魄分別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其實都是隱語,並不是說人的魂有三而魄有七。

  反倒是醫家說的更貼切,精、氣、神、魂、魄合五臟,各有所主。肝屬木而主魂,肺屬金而主魄,木在東象數是三,金在西象數是七,如此而已。再換一種說法,魂主神智清明,魄主氣血運行,魂魄相合便是身心無礙……」

  石野趁機兒子給兒子講解魂魄之說,柳言成聽了一會兒又插話道:「要是魂魄分離呢?」

  石野的回答並不深奧,一笑道:「那是植物人,不是糊塗人。」

  柳言成又問道:「假如是魂飛魄散呢?」

  石野:「那當然是死人!就算查不出任何內傷、外傷,人也是死了。……你扯這些幹什麼,剛才不是問什麼人有可能誤打誤撞獲得法決嗎,現在明白了嗎?」

  柳言成:「明白了,那種人確實挺少見的,老爸你見過嗎?」

  石野笑着答道:「倒也不能說沒見過,類似那種的人世上其實有很多,但能達到讓這石像中的法訣自動融入神識的程度,確實不多見。更別提恰好跑到這山塘街上,誤打誤撞開啟這些石像上的門戶、獲得裡面的妖修法訣了……」

  說到這裡,他的笑容突然一肅,抬頭忘着虎丘方向驚訝道:「有人觸動了石像上的地氣靈樞,那法訣神念進入了他的神魂中!居然真的發生了這種事,就在此時此地!」

  柳言成轉身望着遠方,一臉震驚道:「什麼人啊?」

  石野長嘆一聲,不得不苦笑道:「不就是你說的那種人嘛!居然真的有那樣一個人跑到了山塘街,還亂摸亂動這裡的石像,誤打誤撞獲得了那妖修法訣,恐怕連他自己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呢!這石像上的法訣是有次第的,需要依次打開才行,這人也不知是走運還是不走運,竟恰好觸動了有第一層法訣的石像。」

  柳言成很感興趣地說道:「我們過去看看啊到底是誰,究竟獲得了什麼妖修之法?」

  石野卻搖頭道:「沒這個必要,他人的機緣與你無關。若說妖修之法,你若感興趣想研究一番,為父自然可以告訴你更高深完整的。你去問那人也沒用,他不會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況且妖修之法本就不是常人修煉之道,就算得到法決傳承,不過是像做了一場夢而已。這世上人人都有奇思怪夢,你跑去打攪人家幹什麼?」

  柳言成:「好吧,我就不過去看了。……但是老爸,你帶我來逛這山塘街,目的是什麼呢?不會就是為了看這幾尊石像吧?」

  石野伸手一指這周圍的天地:「風景千年,古巷小橋流水,難道不值得一逛嗎?我帶你來,是想讓你學會感受萬事萬物不經意間的玄妙,也包括沿途這些石像。……我聽到消息,你小白師兄最近也在這山塘街附近修煉呢。」

  柳言成撓了撓後腦勺:「白少流師兄?他跑到這裡修煉,又在哪處靈樞寶地呀?」

  石野的神情有些古怪:「據我所知倒不是什麼靈樞寶地,他好像是在一個傳銷團伙裡面,應該是被一個偶爾結識的朋友騙進去的。」

  柳言成的樣子也變得很古怪,眼睛珠子瞪的老大,張口結舌道:「什麼人能騙白少流?他可是最能看透世上人心的!」

  石野:「我想他只是借地修行、觀眾生之相而已,白少流的求證,連我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他有他的修行,你有你的修行,走吧,繼續逛街。觀人煙萬象有所感所悟,便是你自己的收穫。」

  父子前走不遠,又在路邊橋頭看見了一座石狸像,石野暗嘆道:「這些石像中的法決不知何人留下,經過數百年變化已近似天然神念,又是妖修之法,留在這人煙稠密的市井中並非好事。我本想察看過所有的石像找到源頭,然後將這些法決全部抹去。不料有人恰在此時開啟、意外獲得法決。既然如此,這些法決就都留着吧,有緣人好自為之!」

  那觸動地氣靈樞、打開奇異門戶,莫名獲得石狸像中妖修法訣的人,就是成天樂。

  石像中的法訣有次第順序,需要觸動第一道門戶先獲得第一層法訣,才能依次開啟其它的石像。而那有第一層法訣的石狸像,遠在虎丘以西、山塘街風景區以外的西山廟橋頭,那裡平常根本沒什麼遊客,成天樂怎麼會跑去了?

  ……

  如今的山塘街一帶總共有七座石狸像,都是這兩年根據歷史傳說重修的,分別是山塘橋的美仁狸、通貴橋的通貴狸、星橋的文星狸、彩雲橋的彩雲狸、普濟橋的白公狸、望山橋的海涌狸、西山廟橋的分水狸。當然了,這幾隻狸貓的名字,民間的說法並非一致;至於其來歷,傳說則更加玄妙。

  第一種傳說與吳王闔閭以及秦始皇有關。蘇州名勝虎丘為吳王闔閭墓地,相傳闔閭的墓穴在劍池之下,並有魚腸等三千多把寶劍陪葬。當年秦始皇來到此地,曾見一隻白虎踞丘上,秦始皇揮劍欲斬之,白虎化為一道劍光消失不見,虎丘由此得名。

  據說那白虎便是虎丘下的劍氣所化,後世白居易開鑿山塘河時,為了鎮壓這劍意殺氣,便刻了七座石狸像,安放在山塘街各個風水地眼處。當時這七座石狸分別叫金閭狸、通星狸、文星狸、半塘狸、白公狸、便山狸、海涌狸,這是山塘街石狸像最早的傳說。

  白居易造七狸之說,頗為牽強附會,當代蘇州人所知不多。如今最流行的,是關於石狸像來歷的第二種傳說——劉伯溫造七狸。

  元末,私鹽販子出身的張士誠在蘇州稱帝,立國號大周,後被朱元璋所破。傳說朱元璋打敗張士誠之後,派劉伯溫到蘇州視察。劉伯溫來到山塘街一帶,發現山塘河狀如臥龍,是一條龍脈所在。他便立了七隻石狸貓像沿山塘河風水靈樞放置,這七座石像如一道鎖鏈,鎖住了這條龍脈。

  此類傳說頗為無稽,不過是蘇州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劉伯溫立石狸像、鎮張士誠龍脈的故事,在蘇州民間卻流傳甚廣。在如今山塘街的旅遊景點介紹中,也採取了這種說法。

  關於山塘街石狸像的來歷,還有第三種說法。

  說到狸貓,有一出經典傳統戲目叫《狸貓換太子》。故事講的是北宋真宗年間,劉妃與內侍郭槐陰謀爭寵,用一隻剝皮的狸貓偷換掉了李妃所生的皇子。這個孩子被太監陳琳所救、又被八賢王趙德芳收養長大。真宗無子,於是立趙德芳之子繼承皇位,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他挑中的繼承人就是自己的親兒子,繼位之後便是宋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