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球記 - 第2章

孔二狗

老刀在2000年才再婚,結婚的時候已經四十來歲了。他的這個老婆是個骨子裡透着風騷的漂亮女人,叫小風,1970年前後生人。雖然她年紀不是很大,但是經歷不凡。她曾在日本東京「留學」十年。有人說,所謂的「留學」,其實是在東京賣春。賣到最後,小風居然成了老鴇子,在日本着實賺了很多錢。2000年回國後,跟老刀勾搭到一起,很快就結了婚。對於老刀來說,小風的確是個賢內助。老刀對外,小風管錢,兩人不但是夫妻,也是生意上的好搭檔。

二狗認識老刀已經多年。那段時間,二狗賭球輸了不少錢,已經輸成了青皮。有一次,在黃浦區的一個球莊那裡一個星期又輸了二十幾萬,到了星期一結賬的時候,只能結出十萬,剩下的十幾萬需要分期還。由於和這個莊家不熟,需要一個頭面人物給二狗做擔保,就這樣,二狗通過一個朋友,認識了老刀。二狗的朋友說:「你這事兒是出在黃浦,要是在楊浦、虹口,只要老刀說句話,他怎麼也得給你免去個三五萬。」老刀當時聽完笑笑,並沒說什麼。

事情解決得異常順利。老刀的面子果然不小,電話打過去,對方就同意了二狗分期付款。事情解決後,二狗始終覺得欠老刀一個人情,總想表示表示,當時正臨近春節,二狗就買了兩條中華煙去看他。恰逢老刀宴請朋友,二狗也就坐下來陪着喝了幾杯。再後來,二狗幫老刀的親戚找過工作,老刀又幫二狗解決過球賬,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二狗戒賭以後也常跟老刀聯繫,喝點小酒,聊聊天。直到2007年以後,由於工作很忙,二狗跟賭博圈的朋友漸漸失去了聯繫。

老刀雖然是莊家,在過去十多年裡,自己卻只賭過一把。

那是1998年世界盃決賽,巴西對法國。在此之前,老刀已經代理過一段時間球盤,賺了些錢。那是上海灘莊家的黃金時代。雖然以老刀的資格,他完全可以「吃」五成,可慎重的他卻只「吃」一成,意思也就是,如果對方下十萬賭注,那麼無論輸贏,老刀只付出或者只贏得百分之十,而百分之九十則報給別人,交由更大的莊家承擔風險。在那屆基本沒有冷門的世界盃上,就是這百分之十的輸贏,讓老刀輸了四百多萬。對於當年剛剛服完十二年大刑的老刀來說,這數字足以讓他一蹶不振。

當晚,老刀決定搏命了。

那天晚上,為了跑路方便,強作歡顏的老刀遣散了所有幫他報球的小兄弟,自己一個人躲在上海火車站旁的一個小旅館裡。他已經買好了一班深夜從上海過路去東北的火車票。在那個簡陋的旅館裡,老刀一直沒勇氣打開那台十四英寸的小破彩電。就在那晚,他自己一個人接下了百分之百的注碼,一注也沒報給上家,自己承擔全部的輸贏。而最可怕的是,這些賭徒全部下注巴西隊,沒一個賭徒下注法國隊,全部注碼加起來,有九百多萬!也就是說,如果老刀輸了,他就要自己一個人付出這九百多萬!

老刀說,他吃十二年冤枉官司時都沒這麼哆嗦。如果輸了,下半輩子肯定會流亡在外,客死他鄉;哪天被債主抓到,說不定連皮都給扒了。

那天晚上,直到上半場該結束了,他才顫抖着打開了電視機。

他至今也忘不了他打開電視機的那一剎那。

就在那一剎那,法國隊的齊達內一個頭球攻破了巴西隊的大門,比分在他打開電視機的同時變成了一比零!

老刀長吁了一口氣,坐在小旅館的床上。他終於有勇氣把這場球賽看完了。比賽的最後時刻,法國那位基本不會進球的前鋒杜加里打進了最後一球,向來不苟言笑的老刀笑了。老刀開始是笑,後來是淚流滿面地笑,再後來是狂笑,最後是號啕大哭。

第二天,老刀還是老刀,還是意氣風發的老刀,還是楊浦、虹口的大流氓,沒人知道他昨天晚上的狼狽不堪。就在那一夜,老刀不但贏回了整屆世界盃輸的錢,還多贏了五百萬。從那天開始,老刀的胃口越來越大,吃的成數越來越多,從開始吃一成到了最後吃四成、五成,甚至全吃。其間,也曾有過大輸,但是,他再也沒像當年那麼狼狽過。

如果老刀一直這麼搞下去,那麼到了今天,老刀一定會是上海灘前十名的莊家。可是到了2006年之後,老刀卻越搞越小,吃的成越來越少,對那些欠債的人也不再嚴格逼債,到了後來,甚至只吃一些賬戶的回水,錢自然也越賺越少。至於老刀為什麼這麼做,二狗並不是很清楚。

在虹口區的某個路口,二狗見到了站在烈日下的老刀。

如果老刀不是用他那帶着濃重上海口音的普通話連聲喊二狗的原名,二狗恐怕都認不出他來。和以前相比,老刀的腰杆沒那麼直了,面容有些憔悴,甚至還有些浮腫。而且,就在兩三年前還是烏黑的頭髮,現在居然有一半已經白了。以前老刀最注重個人形象,從來都是典型的海派中年男人的打扮,襯衣西褲永遠都是板板正正,腕上總帶着名表,可現在的老刀襯衣皺皺巴巴,皮鞋上沾滿了土,手腕上連塊手錶都沒了。

總之就倆字:落魄。

只有那雙眼睛,還算光亮、犀利。

這個當年名震虹口、楊浦的大流氓,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二狗看着他,愣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怎麼沒開車?」

「嗯。好幾年沒見面,你怎麼沒變樣啊!」老刀答非所問。

「我能變啥樣?」

「你確實沒變樣,我們變化可大嘍。走,走,上出租車。」老刀說着話,連推帶搡把二狗推上了出租車。

「去哪兒?」

「去洗浴中心,好久不見了,洗個澡,喝杯茶。」

在出租車上,老刀說:「最近兩年,我挺少出來見人了,但是你今天打電話給我,我必須得見!」

「我的面子這麼大啊?以前我咋不知道呢。」二狗一直盯着老刀看,看他的變化。

「前些天我遇見了小平頭,聽小平頭說,你最近在寫小說。是不是?」老刀口中的小平頭也是一個賭徒,以前和二狗認識。

「寫不好,瞎寫唄。」二狗難得謙虛了幾句。

「寫不好?!那是因為你沒生活,所以你一打電話我馬上就出來了,今天我必須要來見你。要是把我的故事都說給你聽,書肯定暢銷!」

「寫你?寫你做莊家的生活?」

「對!」

「我可不給人寫自傳。」

「誰讓你給我寫自傳了?我這是給你提供素材。」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二狗半開玩笑地說。二狗雖然挺尊敬老刀的,但也經常跟他開些不咸不淡的玩笑。

「等會說,等會坐下說。」

說着話,老刀和二狗就到了一家大型洗浴中心。這洗浴中心有四層,能容納上千名客人,從洗浴、按摩到演藝、棋牌,無所不包。

簡單的沐浴更衣後,二狗和老刀在洗浴中心二樓的茶樓坐下。二狗平時很少來這種場所,頗不適應:「為啥帶我來這裡啊?」

「我最愛來這兒!」老刀指着眼前那群穿着綠色浴衣的客人說,「你看看,多壯觀,人人都穿着一樣的衣服。甭管他在外面是大老闆還是送快遞的,只要進了這個洗浴中心,就都得換成一樣。到了這兒,誰也甭覺得自己比誰高貴,誰也甭覺得自己比誰低賤。人人平等。」

「你是有錢人,有錢人非要跟他們平等幹嗎?」

「有錢人?呵呵,我曾經算是有錢人,現在,早不算了。當年我有錢的時候來這裡消費是穿這身衣服,現在我來這裡還是穿這身衣服。」

「你要跟我講什麼?別賣關子了。」

老刀抿了口茶說:「我就跟你講講過去幾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不說當年,改說現在了?」二狗記得以前老刀最愛提些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經歷。

「對,我說的就是最近的事,你可以寫下來。但你要答應我,千萬別讓公安局找到我。」

「誰知道故事精彩不精彩啊,我還沒答應寫呢。」

「你太小看我了,我當了十多年莊家,見過的賭徒和小莊家的事,夠你寫十本書了!」

「你別逗了,先講個能吸引我的故事!」二狗故意激老刀。

「行!我先講個大華的故事吧,算是開頭。」

第一章

賭博,是窮人頭上的稅

老刀說:越窮的人越喜歡賭,結果就是越賭越窮。越是暴發戶越喜歡賭,最後錢都會落到莊家的口袋裡。

這個故事,要從老刀開的棋牌室說起。

當年,老刀不但做球盤,而且還開了一間棋牌室。各位看官,千萬不要以為棋牌室是小生意,是一群退休老頭老太的休閒場所。實際上,就這間棋牌室每天收入至少兩萬塊!

這樣的棋牌室在上海很多,他們的收入來自自摸者交付的「底錢」。每個賭徒在賭博之前想的都是贏,既然要贏那也就不在乎這點「自摸」的錢。可是,每天來這裡打牌的人幾乎全是輸家,贏的就是老闆一個人-每天兩萬塊,旱澇保收。當然,可能也有很多人算過這個賬,但是賭癮一上來,管他誰賺錢呢,反正我今天就是要來贏錢!

這一桌麻將的輸贏通常都在兩萬左右,沒點實力的人根本玩不起。這一群打麻將的人多數互相都比較了解,算是個小圈子,偶爾也有輸紅了眼吵架的,但是沒人大鬧,畢竟來這裡都得給老刀面子。

老刀這個棋牌室,就是個賭徒和小莊家的聚集地。雖然僅僅是一間,卻是上海灘賭博業的一個縮影。這裡幾乎每隔一兩年就換一批賭徒。以前的賭徒哪兒去了?沒人知道,也沒人願意打聽。

大華就是這間棋牌室的一個匆匆過客。很多這裡的賭徒還沒來得及認識大華,大華就已經沒影了。

老刀並非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他也曾經仁義過,從2006年春夏之交發生在大華身上的事兒就能看出。

大華和老刀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不過所謂朋友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因為只有混得差不多才能稱為朋友,如果兩個人的差距實在太大,就很難稱為朋友。老刀雖然服過十二年的大刑,但是出來以後做了球盤,即便談不上飛黃騰達,也是每天山珍海味,身前身後一大群小兄弟。而大華則混得平平淡淡,三十七八歲的時候下了崗,他也沒像別人一樣去「再就業」,而是待在家吃起了低保。他的收入除了政府補貼,就是把自己家門口的一個不到八平米的又髒又破的門面租給大排檔的租金收入。這兩部分收入,加在一起大概一千八百塊,但這一千八百塊還不夠他喝老酒的。

上海有個唱滑稽戲的,叫陳國慶,這陳國慶尖嘴猴腮外加一雙金魚眼,有段時間還經常出現在上海電視台「阿慶講故事」的節目中,絮絮叨叨,讓人不勝其煩。據說大華長得就跟這陳國慶一模一樣,走在街上,挺多市民會把大華認成陳國慶。

大華自從下崗,就染上了酒癮。據說,他心裡也有些不平衡。當年老刀等人玩得還不如他,成天跟在他後面混;後來,老刀在虹鎮老街差點被人打死,也是他幫忙報的仇。可是,老刀出獄以後搖身一變成了做球盤的莊家,他卻成了下崗工人。現在,連老刀的那些小兄弟脖子上都掛根金鍊子,大華卻連銀鏈子都戴不起。不過,話說回來,大華每次見到老刀,還是一如二十多年前般頤指氣使。

大華每天晚上在大排檔里喝酒,一盤螺螄、一盤毛豆、一盤糟鳳爪再加兩瓶黃酒落肚以後,就開始跟在大排檔吃飯的一些二十來歲的外地小打工仔吹噓他當年的經歷,言語中還有頗多對這些外地來滬的打工仔的鄙夷。這些打工仔看着腳穿拖鞋、身穿廉價牛仔褲和T恤的大華,都覺着他混得其實比自己還落魄,但是人家來這吃頓飯,沒必要跟大華鬧什麼彆扭,所以多數都只是笑笑,沒人愛搭理他。有次大華喝得太多說了太不好聽的,打工仔反駁了幾句,兩邊就打了起來。據說大華身高比那個打工仔高很多,但畢竟大華歲數大,而且終日不事勞作,所以慘敗給了這個打工仔,他那價值十五塊錢的T恤被打工仔撕得稀爛,又黑又瘦的臉上也被打工仔撓出了幾道血道子,就連他那標誌性金魚眼也被打得「封」了起來,腫了小半個月。

此次事件以後,大華平日在大排檔囂張跋扈的氣焰被滅掉不少,但是嘴依然很硬:要是再讓我看見那小子,我非捅死他。大排檔的小老闆快煩死大華了,但是沒辦法,畢竟租着人家的房子,而且,有時候大華還裝作大哥的樣子為他出頭。大華的老婆和女兒在他下崗第三年就和他徹底斷絕了關係,大華是真正的光棍一個,街坊們不是怕他厲害,而是怕他耍無賴。其實人們都知道,大華每天這麼囂張跋扈,心裏面比誰都苦。他最愛打麻將,但是只能打兩塊、一塊的。人家老刀打二百、一百的麻將都嫌小。

那段時間裡,連大華自己都認命了,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老天真的會給所有人機會。2006年初,大華所居住的棚戶區要拆遷,一夜之間,他得到了七十萬!

七十萬!大華這輩子什麼時候見過七十萬?!就算是七萬他也沒見過。

上海有句俗話說得好:窮人翻身靠拆遷。幾乎所有住在上海棚戶區的窮人都在等着拆遷那一天,一紙拆遷令,十來平米的棚戶區房子就會變成百八十萬的現金,可以搬到亮亮堂堂的現代公寓去,也可以拿這筆錢去做點生意。

大華的街坊們拿到錢以後,幾乎全都搬進了新家。可大華,拿到錢以後就開始盡情地享受。大華雖然生在上海,但上海真正的高消費場所他並不知道,他所知道的,無非是家附近幾條弄堂里的所謂「好飯店」和幾間他成天路過但沒錢進去的容留低檔妓女的髮廊。那段時間,大華胳膊下面夾個包,裡面全是一沓一沓的百元現金,在餐館裡大肆點海鮮吃,吃得連服務員都瞠目結舌:他們這個檔次的飯店,從來沒接待過如此的「豪客」。而且,這些服務員還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筆「小費」。中國人沒有給小費的習慣,但是人家大華現在有這習慣。話說回來,這些服務員也夠缺德的,拿着大華的「小費」還說大華傻。以往大華不敢去消費的地方現在也敢去了,據說他那時經常去「上島咖啡」,而且消費最多的居然是「聖代」,真不知道這五十多歲的老爺們兒是怎麼想的。

既然有了七十萬,大華開始去老刀那裡打牌。老刀是真心真意對大華好,也不願意贏大華那點拆遷款,可人家大華正是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這樣的話哪能聽得進去?

更可怕的是,大華在老刀的棋牌室里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還有賭球這麼回事兒。當他看到和他一起打牌的人一個星期贏了七八萬以後,他完全心動了,開始跟老刀要皇冠信用網的賬號。

老刀當時說:「人家都是用網絡下注,你會用嗎?」

大華說:「怎麼不會?!我還不會學嗎?」

「咱們幾十年的朋友,我勸你一句,球賭到最後,就是一個字:死。就是死!」

「死什麼死!我還沒賭呢,你就說這樣的話。」

「那你就去賭吧。」老刀有些生氣。

「給我個賬號。」

「球這東西,輸起來沒邊兒的。」老刀還在苦勸。

「你給我還是不給我?不給我跟別人要了,現在我跟誰要誰都會給我。」

「給你可以,輸了你別付不出。」

「你還用老眼光看我?!」腰包里有了七十萬的大華明顯有了底氣。

老刀沒再說話,轉身走了。十幾分鐘後,老刀用手機發給大華一個五十萬額度的皇冠信用網的賬號。

半年後,曾經有人這樣問過老刀:「你和大華這麼多年的關係,你怎麼能發給他賬號害他?!」

老刀說:「我不發給他賬號,也有別人發給他賬號。我發給他賬號,還能讓他拖一拖,還能給他免掉一些,還能讓人不去逼他的命。」

想賭博的人,如果你勸他別賭,他會認為你是在害他,不可能聽得進去。尤其是像大華這樣平平庸庸數十載卻一朝得志,正是自信滿滿的時候,更不可能聽得進去。

果然不出老刀所料,大華就是不會用電腦,怎麼都登陸不了。無奈,老刀只能派一個綽號叫「大學生」的手下去網吧教他賭球。據說大華這人從小就笨,什麼都學不會,但是賭球卻是一教就會,「大學生」沒用多長時間就把他完全教會了。

這個「大學生」也是老刀手下的代理之一。老刀的皇冠代理級別是「登二」,這個「大學生」就是老刀這「登二」下的「登三」,屬於代理中最低的層級。二狗曾諮詢過上海有多少個「登一」,這個問題即使是做了很多年球盤的人也答不上來,有人說最多十多個,有人說至少三十個。每一個「登一」就是一條巨大的利益鏈,下面有無數個「登二」,「登二」下面又有無數個「登三」。據二狗了解,截至目前,上海也只打掉了幾個「登一」而已。

「大學生」叫黃飛,是個真真正正的大學生。當今社會遍地都是大學生,但是代理球盤的人里,大學生還真是鳳毛麟角。因為初做球盤的多數都是無法生活下去的人,當然,很多人做了球盤以後幾乎是一夜暴富,但是只要是有活路的人,通常都不會選擇做球盤。畢竟做球盤是違法的勾當,一旦犯事兒,肯定得吃幾年的官司。再說,球賬這東西,可真不是誰都能收得上來的。

書讀得多的人,性格普遍軟。黃飛長得白白淨淨,談吐也比較斯文,身材有些消瘦,每天穿得乾乾淨淨。這樣一個書生,站在一群莽漢中間,顯得尤為與眾不同。他說話的音量大概是其他球盤代理的幾分之一,而且,也很少說髒話。賭球這個產業很奇怪,做莊和做水線的人通常都是文化素質不高、社會地位不高甚至還坐過牢的人,但是參與賭球的人卻不乏高素質、高收入、高社會地位的人。而且,賭到最後,總是沒文化、沒地位的人成了債主,而有素質、有地位的人變成了負債纍纍的窮癟三。

老刀讓黃飛去和大華接頭是有原因的,畢竟大華是「自己人」,一旦大華在結賬時出現什麼問題,黃飛畢竟文明,不至於把大華怎麼樣。再說,就大華這賭球水平,輸是肯定的,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黃飛帶來的人在老刀這裡輸了不少,給老刀創造了不少利潤,老刀怎麼也得讓黃飛從自己帶來的賭徒這兒賺點錢,要不黃飛該不高興了。

黃飛倒不願意賺這個錢,因為他覺得這大華也不可能有什麼錢。當黃飛教完大華回到老刀的棋牌室以後,還忍不住跟老刀念叨。

「把大華的賬戶放在我的平台上,我就得吃兩成,他要是贏了還行,他要是輸了,能付得出嗎?」黃飛挺不耐煩地說。

老刀把雙手一攤,說:「他不是剛剛得了一筆拆遷款麼,想攔都攔不住,非要賭,你說咋辦?從小一起長大的,你說我不給他?」

「就他那樣的,早晚得輸死。」

「怎麼呢?」

「他連尤文圖斯都不認識!問我,龍文圖斯厲害麼?龍-文圖斯,你聽說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