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蠅屍海劍 - 第4章

失落之節操君

那位哈薩克青年望着蒙古騎士,咬牙切齒,目呲欲裂,走上幾步,用哈薩克語大聲喝罵,李書秀柔聲道:「拉普,讓我來說罷。」

拉普對她頗為敬重,用力在她肩膀上一握,瞪視着蒙古韃子,緩緩退開。蒼鷹暗想:這女人對這哈薩克人頗有深情,但哈薩克人卻不知她是女子。否則以哈薩克的習俗,有男人在場,萬萬輪不到女子拋頭露面。

蒙古人態度蠻狠,懶得下馬,隊伍分開,從中走出一匹駿馬,馬上坐着一位身穿長袍的蒙古女孩兒,只見此人大約十五歲左右年紀,臉型消瘦,容貌絕美,氣質高貴,神態間有一股豪邁之氣,她沖李書秀說道:「李先生,還真有你的。若不是你們帶路,我們可找不到進來的法子。你現在攔在咱們面前,又想做些什麼?」

李書秀眉頭一皺,大聲道:「九和郡主,你們殺了咱們的阿特兄弟和買達兄弟,將殺人兇手交出來,將搶走的地圖交出來,咱們就算兩清了。」

九和郡主嬌笑一聲,一雙妙目緊盯着李書秀,眼中並無惱怒之意,卻滿是欣賞的柔情。她笑道:「憑什麼?」

李書秀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之事。」

九和郡主點點頭,說:「閣下說的很好,很妙,真的深得我心。」可隨即臉現愁苦之色,嘆氣道:「你們這些哈薩克人,不久之前殺死了我蒙古勇士一百三十餘人,這筆賬又怎麼算呢?」

蒼鷹與李麟洪聞言互望一眼,同時縮起腦袋,裝作沒聽見此事。蒼鷹想:李書秀雖然了得,但最多能與十多位蒙古士兵糾纏,若對方取出大盾長矛捕獸網,只怕還得吃不了兜着走。這事兒萬萬不是她做的,但既然不是她,那又會是誰?總不見得是我大發神威吧?

這想法令他啞然失笑,他想:若我有這般本領,天下又有何人能與我為敵?那行兇之人絕不是一個人,只怕是一群武功高強的絕頂高手,他們同時出手,乾淨利落,於頃刻間解決戰鬥,當真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痕。』但他們為何饒我性命?莫非他們真是前來保護皇上的麼?那此刻又為何不現身護駕?

李書秀大聲說道:「真是血口噴人,若此事真是我們做的,此刻也不會與你們囉嗦。我們早就上來與你們拼命,為族人報仇雪恨啦。」也是李書秀自幼與淳樸的哈薩克族人為伍,為人毫無心機,不懂這威懾欺瞞之道,頃刻間便露了底。

九和郡主原本心中還有些忌憚,此時聽她這麼一說,臉上立時浮現出竊喜的笑容,她說道:「既然你們死不承認,那咱們只好將諸位統統抓起來,帶回去慢慢審問啦。」

她話音剛落,身後的蒙古人齊刷刷抽出弩弓,瞄準眼前眾人。李書秀退後一步,眼中驚怒交集,萬料不到這些蒙古人居然如此蠻橫。此刻被弩弓對準,她雖然有法子自保,但她身後那些哈薩克族的勇士卻難免死傷慘重。

蒼鷹暗罵:這女人雖然功夫了得,但愚不可及。若是先前埋伏起來,此刻也不用被當做活靶子。

九和郡主懶洋洋的對身旁一人說:「玄鏡先生,我有些倦了,不想再看到這些殺伐死人,你暫且替我看着他們,派人將他們統統綁起來,若是有人反抗,立時亂箭齊射,送那人去見閻王。」

那位玄鏡先生五十多歲,長着一把仙風道骨的鬍子,中等身材,目光深邃,看樣子內功深湛。他點頭道:「貧道遵旨。。。。。」

一句話還沒說完,蒼鷹如瘋狗般從人群中衝出,不吭一聲的朝九和郡主身前撲去。九和郡主驚呼一聲,玄鏡猶豫片刻,才想起該由自己發號施令,連忙喊:「射箭!」

但就是這半分猶豫,蒼鷹從背後取出一面盾牌,同時躍上半空,將整個身子蜷縮在盾牌背後,但聽得盾牌上響起驟雨般的急響,這鋼精盾牌雖然牢固,卻也被箭矢透過,刺入了蒼鷹的手臂寸許。但蒼鷹已然落在郡主身邊,抽出短劍,抵住郡主咽喉,嘴裡罵罵咧咧,雙眼充血,神情如同狂徒。

也是方才蒼鷹悶聲躲在一旁,也不知是何緣故,這些蒙古士兵居然都沒留意他,他衝出來的時候,就仿佛突然憑空冒出的鬼影一般。而那時九和郡主剛剛與玄鏡先生交接兵權,便是這轉瞬之機,蒼鷹腦子一熱,沒頭沒腦的橫衝直撞,居然驚險萬分的得手了。

郡主渾身抖個不停,想要裝出威風模樣,奈何身子卻不聽使喚。蒙古士兵臉上神情驚怒不定,舉起弩弓對準蒼鷹腦袋,但見蒼鷹殺氣騰騰,此刻投鼠忌器,如何敢貿然動手?

玄鏡先生頗為沉着,說道:「這位小兄弟武功登峰造極,定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俠,咱們有話好好說。」其實蒼鷹功夫如何,旁人倒難以評判,但他舉止頗有狂態,任誰都看得出來,此刻與他說話,就仿佛對着祖宗一般,連個屁都得小心翼翼,細水長流的放出來。四

骨傷恨意

蒼鷹噴着粗氣,雙眼瞪得老大,偏生緊閉嘴巴,一個字都不說,光模樣就把九和郡主嚇個半死。

她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蒼鷹,又望望近在咫尺的玄鏡道長。玄鏡道長咳嗽一聲,又說:「閣下乃一代。。。那個。。。一代高手,這般恃強凌弱之舉,閣下自然是不屑去做的了。我看咱們不如各退一步,化干戈為玉帛,就這樣握手言和,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蒼鷹亢奮的渾身微顫,大喊道:「微臣自無異議!不知陛下如何定奪?」這話自然是對趙盛說的。

李麟洪忍不住一拍腦門,覺得鬱悶欲死,心中怒罵:「這混球真不長記性!他是一門心思要把皇上往火坑裡推嗎?」

玄鏡卻以為他是對九和郡主說的話,心想:這人想要投誠,那便好辦許多了。只是亂了稱謂,想是這等粗魯之輩,原也分不清這些文縐縐的說辭。當下和顏悅色的說:「郡主,你說該怎麼辦?」

郡主此時已經平靜了許多,暗想:我好不容易說服父王,讓我領着這些大漠豪傑出來尋寶,可莫失了咱們汗國的顏面。於是笑道:「從此以後,這位小兄弟便是百夫長了,回去之後,賞錢千貫,許美女婚配。」

蒼鷹倉促間沒弄明白,問:「什麼?」

突然間,他手中短劍被一股大力牽引,險些脫手而出,他猛然回頭,只見玄鏡在一旁凌空虛抓,一股凌厲氣勁黏在自己短劍之上。他腦中靈光一閃,暗叫不好,知道這道人武功極高,居然能使出隔山打牛般的氣功。當下來不及多想,卯足全力,將短劍朝郡主脖子上抹去。

但聽一聲長嘯,一人橫在郡主身前,揮長劍在短劍上一擋,兩股巨力相合,蒼鷹再也拿捏不住,短劍脫手而出,同時胸口挨了一腳,低哼一聲,翻滾着摔到一邊。

也是他運氣極好,剛剛穩住頹勢,那短劍的劍柄不偏不倚恰好又回到他手裡。他心頭一喜,立覺眼前銀光閃動,他連忙揮舞短劍,將激射而來的箭矢擋開。

趁着蒙古人與蒼鷹交手的瞬間,李書秀施展輕功,如飛燕般沖入敵陣,手中長劍輕顫,在蒙古人手腕上連點,轉眼間連續擊落數架弩弓,還順手將幾個韃子踹下馬來。

蒼鷹身邊一人跑過,將他扶了起來,他回頭一見,正是那位名叫拉普的哈薩克族青年。拉普贊道:「真是好兄弟,好英雄。」隨後拉開長弓,猛然射出一箭,正中一位蒙古士兵腦袋。

此時另一位蒙古士兵手持長劍,已經將李書秀纏住,兩人招式精妙,一時難分高下,蒼鷹認出這人正是剛剛替郡主擋劍的人。玄鏡在一旁觀看,捋須而笑,居然頗為鎮定。

蒙古士兵騰出手來,架起弩弓,朝哈薩克族人還擊。但此時眾人已經找好掩體,時不時以弓箭還擊。但蒙古士兵弩弓裝填方便,威力勝於長弓,哈薩克眾人雖然悍勇,但卻接連有人中箭倒地。

蒼鷹此刻冷靜下來,慌忙躲開飛矢,跑到李麟洪身邊,問道:「陛下還好麼?」

李麟洪氣沖沖的吼道:「總算沒給你害死!」

蒼鷹連聲致歉,回頭查看場中形勢,暗想:這玄鏡功夫奇高,好在自高身份,此時並不出手。而那與李書秀相鬥的劍客,只怕是玄鏡的徒弟。說不得,我得助李書秀除去此人,隨後再聯手與玄鏡相鬥。

他心思一定,施展身法,如野兔般在箭雨中躲閃,來到敵陣近處,假意襲擊郡主,趁着敵人心神稍亂,躍在馬背之上,飛身直取劍客,那劍客罵道:「好不要臉!」轉身躲閃,險險躲開蒼鷹的猛攻,便在此時,蒼鷹感到一股凌厲掌風如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

蒼鷹回身出掌格擋,同時將短劍飛擲而出,對準的並非那劍客,而是朝他遙遙發掌的玄鏡。玄鏡萬料不到此人居然如此狡詐,此時他全力出掌,防守薄弱,只聽嘶地一聲,短劍刺入玄鏡肋下,頓時血流如注。同時,他的掌力正中蒼鷹,將他如碎石般擊飛出去。

李書秀輕叱一聲,長劍招式凌厲,變化繁複無方,那劍客遮攔不住,長劍被李書秀絞脫了手,李書秀趁勢一招「鐵圈掃腿」,正中劍客臉頰,他慘呼一聲,重重摔倒在地,嘔出一口鮮血,一時竟爬不起來。

李書秀劍指劍客咽喉,對一眾蒙古韃子說:「放下弩弓,不然我殺了他。」

玄鏡將短劍從傷處拔出,凌空點穴,止住鮮血,笑道:「這小子鬼頭鬼腦,居然能傷得了我,但挨了我這『金花不落掌』,只怕此刻也早已見了閻王。」

李書秀側目朝蒼鷹那兒瞧了一眼,見他一動不動,心中不禁一陣哀傷,又見玄鏡如此功力,臉上變色,手中長劍捏得更緊了。

玄鏡看看倒地昏迷的愛徒,心中百般不忍,望了望九和郡主。郡主沉默半餉,說道:「我放你們離去,你們放了天德師兄。」

李書秀怒道:「交出兇手,將藏寶圖還給我們!」說着長劍往前一伸,抵住天德脖子上的肌膚,她用力稍重,幾乎刺出血來。她身後的哈薩克族人紛紛跳了出來,大聲為她股勁兒助威,一個個滿臉激憤之色。

李麟洪暗暗發愁,心道:這些哈薩克人真不識好歹,我們雖然表面上占據上風,可敵強我弱,若是對方不管人質,一股腦衝過來砍殺,咱們可萬萬抵擋不住。

九和郡主見這等場面,不禁怒火中燒,心想:還真當本郡主怕了你們麼?於是冷冷說道:「玄鏡道長,天德師兄英勇戰死,我回去定然重賞你們全真教。我數到十,若她還不放人,我便下令將這些人全數殺了,一個都不要留下。」

玄鏡長嘆一聲,躍下馬來,嘆道:「小兄弟,你若傷了老夫愛徒。老夫發誓,若能由此生還,定會用盡手段,殺光天下所有哈薩克族之人。」

李書秀心頭極為猶豫,她武功雖高,心地卻着實善良,生平極少殺人。這天德與她無冤無仇,此刻毫無還手之力,更是下不了手。她彷徨無措,剎那間竟渾身顫抖,露出女子柔弱之態。

活下來哈薩克的勇士走到她身旁,拉普毫不畏懼的擋在她身前,說道:「李兄弟,你先走。回去告訴我爹爹,說我拉普生死都不曾害怕,還有安曼,你讓她不要等我,若你有心,便娶了她為妻吧。」

李書秀心下悽苦,想要朝心上人一述衷腸,可又如何說得出口?她想了想,咬牙說道:「我和你們一起死在這兒,大伙兒早就說好同生共死,我萬沒有獨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