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子裔 - 第2章

巫羽



我看見了,隨處可見的天主教堂,哥特式的尖尖屋頂,美麗的彩窗……」

鵝毛筆在精緻的紙張上流暢的書寫着,阿拉瓦·德·費爾南多·托馬達斯這位新任利馬總督之子寫下了他抵達利馬城的第一篇日記。

一年之後,費爾南多在日記的最後一頁如此寫道:

「在西班牙,我厭倦了烈火、巫婆的謠言,可恥的出賣與慘無人道的宗教迫害。而在利馬,我必須面對這個貪婪,無恥的民族如何掠奪,鎮壓另一個民族。到處都是血與火,我們可悲的時代,卻一再有人為之讚美……」

太陽的子裔

正文



章節字數:5291

更新時間:08-07-14

13:08

1728年*利馬

聖馬科斯大學與進入秘魯的西班牙人幾乎同樣古老,它是西班牙人創建的學院,曾經只收西班牙子弟。在聖馬丁民族解放秘魯的許多年後,中國的茶工的後代也有幸就讀於這所大學。

即使是白天,聖馬科斯大學的圖書館裡仍舊光線昏暗。因封閉而照射不到陽光的圖書室里散發着一股終年不散的霉味。

多明我會的托馬斯教士坐在書桌前,他的上半身幾乎被書桌上堆砌的書卷所吞沒,一張嚴肅、刻板的則臉完全淹沒於陰暗之中。他的手上執着一張殘破、發黃的羊皮紙。羊皮紙上畫着一幅腿色的圖案,但仍能辨別得出的是一位穿着豹皮的年輕印加武士。

曼科·帕茲的身影溶沒於黃昏曖昧,橘黃的光芒中,他就站在窗口旁,從窗外射進的光芒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是一位極其年輕、具有印加血統的學生,擁有印加血統的學生在這個時候的聖馬科斯大學並不多見。

曼科·帕茲的祖輩是印加王室,確切的說是一位印加公主。這位印加公主嫁了一位西班牙軍官,作為第一代與西班牙人混血的印加混血兒,他們的身份遠遠高於其他操着難懂印加土語的族人。

曼科有着一頭粗野的黑色頭髮,強健的身子被優雅的禮服包裹着,白色的花領襯托着他那高傲,輕狂的下巴。他有張端莊、陽剛的臉龐。筆挺的鼻、深邃的眼睛,像極了古老神殿壁畫上的印加王。此時,曼科正用完全談不上尊敬的口吻對多明我會的教士說道,那話語裡甚至帶着幾分張狂。

「如果你認為我的名字是取自那位印加王子的話,那麼就要提防我可能是暴民中的一員。」

曼科是印加末代王朝的王子,是反抗西班牙人入侵的民族英雄。

被托馬斯教士要求進入圖書館為其解釋有關印加的事物,這讓曼科反感。傳教士人認為他是位印加人,理所當然懂得被教會宣布為邪惡並毀滅的印加文化——那屬於惡魔的東西。這位宣揚博愛的托馬斯教士,也只是位狹隘而又刻板的人。

「你知道上任總督是怎麼死的嗎?新任的總督之子。」

不理會表情嚴刻的教士,曼科回頭對站在他身旁,沉默不語的一位美貌的西班牙少年說道。他挑着英氣的眉頭,話語裡充滿嘲諷。

這位文靜的西班牙少年是到圖書館來借閱書籍的,他很不巧的在這裡碰到了曼科,並成了曼科的攻擊對象。

西班牙少年剛抵達這片土地沒多久,但他已經懂得如何對待敵視的目光。他冷冰的與曼科對視,他有着高貴的姿態,且高傲不可侵犯。

少年的父親——托馬達斯總督的上任被人發現死於利馬總督府的私人書房裡,身上被刺了五刀。書房裡只丟失一樣物品,一面從印加人神殿裡搜刮來的太陽神的黃金面具,後來發現那具面具歸還了原屬神殿。托馬達斯總督上任後,花費兩天的時間將四十多名可能涉嫌謀殺上任總督的印加人送上了武器廣場的絞刑架。

***

利馬這片異域對費爾南多而言頗像一片未開化的土地,毫無疑問他並不喜歡這片新大陸。何況在利馬城裡,他的身份敏感,以至為了擔心遭遇到襲擊他極少外出,除了上教堂外。

從教堂里出來的時候,費爾南多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他沉溺於教堂管風琴的樂聲里,以至忘了時間。

在月色下,費爾南多很驚訝地看到了坐在教堂圓柱基座上的曼科。以他在學院裡那不羈的模樣,費爾南多很難想象他會是個上教堂的人。

「膽子不小啊,晚上出來,就只帶一個馬夫。」

曼科先開了口,用他那一貫近乎譏諷的口吻說道。

月光照在曼科那張俊美的臉龐上,他那好看的五官就如同刀刻般深邃。令費爾南多吃驚的是曼科此時竟然穿着印加傳統服飾,而非西班牙男仕的禮服。

費爾南多沒有理會曼科,他所受的教育不歡迎不講禮儀的人,而他也不可能喜歡冷嘲熱諷的話語。

然則,當費爾南多朝停靠在教堂門外的馬車走去,他正準備鑽進馬車的時候,事情發生了,那麼的突然與快速,以至他完全懵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出來三四個披着破爛毛毯的印加人,他們先是砸馬車,後毆打馬夫。當費爾南多尚處在恐慌中,要被襲擊者挾持的時候,一直悠閒的坐在一旁觀看的曼科這才動身,他與歹徒打鬥,從他那打架的架勢上看,他顯然很擅長打架。

附近巡邏的士兵終於在車夫的呼救聲下出現了,一見士兵的影子,這幫襲擊者驚慌而匆忙的散去。

「這座城市可是很危險的城市,特別是對你這位總督之子而言,居然一點悟性都沒有。」

曼科嘲諷着,他拉了拉稍微下滑的毯子,模樣完全是位十足的印加人。

「你到底來這裡幹什麼?」費爾南多生氣的問道,他還驚魂未定,況且他不喜歡曼科那非敵非友的態度。

「我可沒那麼好的興致晚上上教堂祈禱,利馬的夜晚是很迷人的。當然,除了這些有着尖尖頭頂的教堂。」

曼科仍舊用他那一貫的口吻說道,並且話一說完,就轉身走了,很快的消失在黑夜裡,仿佛他從未出現。

****

由於遭遇到襲擊,費爾南多因此而過上了好幾天近似於囚禁的生活。他終日呆在自己位於總督府二樓的寢室,還好寢室有一扇通往廣場的窗戶,費爾南多可以通過窗戶看着窗外熱鬧的景象。

而幾乎每個黃昏,費爾南多都會在寢室里演奏提琴消遣時間,他拉得手好提琴,並且也擁有整個利馬城最為珍貴的一把提琴,那是他從西班牙帶來的最為寶貝的東西。

「鳥籠里的金絲雀,拉得不錯,我敢保證你比惡魔拉得都好。」

當曼科穿着合體而優雅的禮服,玩世不恭的站在費爾南多的窗戶下吹口哨時。費爾南多停止了拉琴,將頭從窗戶里探出,不免有些吃驚的看向曼科。他很難於想象曼科會出現在總督府廣場,並且與他搭訕。

「你要我叫衛兵嗎?」

費爾南多冷冷的說道,但他卻並沒有任何舉動,那話連恐嚇都不是。

「請便,可沒有一條規定不准在總督府下吹奏樂器。」

曼科竟若無其事的從懷中掏出一張排蕭,煞有其事的吹奏了起來。

他並不是在耍無賴,更確切的說是不僅只是在耍無賴,他演奏的演奏技巧極其的精湛。

那樣一支對費爾南多陌生且屬異教的曲子,聽起來卻極其的悠揚而激昂,盪氣迴腸。那排蕭所特有的蒼涼的音色更是將那悲愴的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一曲能令靈魂共鳴的天籟曲子,而窗下那位粗魯的有着大部分印加血統的人卻用他那無人能及的技巧演奏着它,以至讓人懷疑是否也只有他才能演奏出這樣的曲子?

進入總督府並不易,總督府一向戒備森嚴。

費爾南多下了樓,走到門口對守衛交代了幾句,曼科這才進得了總督府。

曼科登着階梯,走在費爾南多身後,用他一貫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