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藍田玉生煙 - 第2章

巫羽

  小青幫孟然脫去外衣,將衣服細細摺疊,又低頭收齊孟然抖落在地的東一隻,西一隻的鞋子,莞爾:「那我也能多伺候公子兩年。」

  孟然躺在床上,聽到小青的話,目光才落在他身上,見他起身,朝鋪在角落的蓆子走去,喚道:「過來床上睡。」

  小青聽話過來,坐在床上,戰戰兢兢,孟然把他摁倒在床上,被子一蒙,說:「睡覺。」

  平日孟然常戲弄謝芷,小青也在身邊,難免懷疑自家公子有龍陽之好,今夜可好,被叫來同寢,該不是想做那種事?小青嚇得四肢僵直,孟然覺察他的不安,呵呵道:「秋日到了,夜晚寒冷,明日你去買床被子吧。」

  小青的臥處只有夏日的薄被。

  

  此時謝芷已回東齋房,正月提燈籠在前,謝芷在後,路過丙房,燈火明亮,文佩出房,見是謝芷,親切說:「謝兄怎麼這麼晚才回齋房,我屋中正好有酒菜,不如過來和我與子川一起飲用?」謝芷拱手回:「文兄盛情,只是小弟遇酒即倒,怕明日起不來,誤了時辰。」文佩並不強留,說着:「那下回再聚聚。」返回房中。

  走過丙房,正月低聲說:「文公子真是平近友善,也不知他與那李公子相處時是什麼情景?」謝芷噗嗤,只是想象便覺有趣,「說不定就跟房裡放了尊金剛一樣,問他十句,都回不來一句。」

  

  「哈啾!」謝芷脫去衣物,趕緊縮進被中。正月幫他拉好被子,幽幽說:「公子的碳錢都換成茶葉送人了,往後日漸寒冷,可如何是好?」謝芷將自己裹成一隻繭,只露出一個頭,「那禮本是該送的,何況我爹也常跟我說,既然要送人家東西,就不能隨便。」大道理說完,聲音漸小,「我家興盛之時,幾兩銀根本不算什麼。」正月嘆息,「公子還是早些適應吧,往後花錢都得精打細算。」謝芷用被子把臉蒙上,悶聲回:「我知道了。」被中,眼角濕潤,好在不會被正月看到。正月撿起謝芷脫下的襯袍,卻見袍領已破,只得拉線取針,在油燈下細縫。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二章(上)

  正月走至食堂大門,見掛在外頭的食簿上,確實無他家公子的名字,悻悻往回走,路遇別家的書童,這些人幸災樂禍說:「你家公子又被斷糧囉。」正月不吭聲,不答理,擠出人群,突然有人扯住他袖子,將一份飯遞給正月:「我家公子正要讓我將飯菜送至謝公子住處,正好遇到你。」小燕笑容可掬,讓人想到他服侍的公子文佩。正月不敢接過,連忙道:「這可萬萬使不得,留與我家公子吃,那你家公子不得空腹挨餓?」小燕回:「書院雖在山中然只需步行半個時辰就能抵達集市,不必為我家公子擔慮。」言外之意是書院雖然附近買不到食物,但下山就能買到,花費半個時辰而已。正月想文公子果然家境殷富,繳了油米錢,卻還派僕人下人去買吃食。「正月哥拿着,也免去我往回跑一趟。」小燕將裝食物的木盤往正月懷裡推,正月只得收下,「還請小燕哥代我家公子傳達謝意。」

  正月端着熱飯菜往西齋走,不時有人回顧,畢竟他並非西齋住戶的僕人,他自若走進孟然的房間,此時孟然案上擺有一份飯菜,一盤油餅。正月把文公子的好意說了,謝芷即羞愧又感激:「他真有心。」孟然說:「這下好了,這兩日,你不用拿油餅充飢。」謝芷回:「吃人嘴軟,得人家的好處,也得思回報,我窮得叮噹響,還是吃油餅安心。」話是這麼說,他已端過木盤,拿起筷子,夾菜送飯,擺明餓壞了。

  「你怎麼就沒想過要回報我呢?」孟然敲敲桌上那盤油餅。謝芷嘿笑,避重就輕,「那下回我請你一盤。」孟然念叨:「詩有云:『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豈是一盤油餅能報。」謝芷一本認真回:「那請你兩盤。」

  由於這回考置末等,謝芷被罰斷糧兩日,這是很嚴重的處罰,書院周邊並無店家,要購買物品得下山去,往返費事也費財。考得差要罰,考一等成績,也有獎勵,獎一月米糧。

  謝芷在盤中勤奮,邊吃邊嘟囔:「山長定這規矩,分明是劫貧濟富。」孟然回:「盡胡說,叫你不勤奮。」謝芷抹抹嘴,抬頭說:「我哪胡說,我這麼窮,卻被斷了兩日糧,姓李的那麼富有,卻還獎勵一月糧,天理何在?」孟然搖頭,「他考在一等,自然有獎勵,你考在末等,必然要受罰,不服氣,你也考個一等。」謝芷氣結,好會才說:「孟然,就靠你為我們出這口氣了,每次都讓他名列孟然之後,為西齋房爭光!」孟然無語,低頭吃飯,他雖然不喜歡李渢,但也沒有一定要勝過他的念頭,何況在書院比小考沒意思。

  

  用過早飯,謝芷回講學堂,找到文佩,跟他致謝。文佩說:「這懲罰毫無道理,餓着肚子,還叫人怎麼用心讀書。」謝芷尷尬,只是說:「見笑了。」趕緊溜回自己座位,此時李渢人已入座,見謝芷過來,冷語:「主人不濟,家僕受累。」謝芷一聽李渢說話,耳朵本能豎起,聽完他的話後,雖然仍氣得不行,卻也不知道哪來的機智回道:「我琢磨着你肯定跟我有仇,很可惜我不認識你。你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老爹當官就了不起,鼻孔朝天傲慢跋扈的混帳!」

  謝芷這段話一口氣說完,他直視李渢,李渢被罵了一通,不怒反笑:「想不到你謝三也有今日,竟說出這般話來。」謝芷望着李渢張口結舌,那神情跟見到鬼似的。他表情如此誇張,李渢卻很平靜,繼續翻書閱讀。

  孟然入座,見謝芷神色似驚愕似恐慌,動作僵直,急忙推了謝芷,問:「你怎麼了?」謝芷回頭神來,慌亂念着:「不可能,這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小芷,你中邪了嗎?怎麼說話這麼沒條理。」孟然將謝芷的肩膀用力搖了又搖,謝芷卻是痴傻的模樣。

  

  要說謝家曾經很有錢,謝芷爹是遠近聞名的財主,他兩位姐姐還都嫁得不錯,二姐夫更是位不小的官,真是有錢有勢的人家。可敗就敗在有錢有勢,二姐夫因為貪髒枉法下獄,謝老爺又因侵占人田宅,家丁打殘農戶被收監,那真是一敗塗地,幾年官司耗費,再加上為將謝老爺弄出獄,謝家把家產都賣了,最後的產業,竟僅剩一間紙鋪。

  謝芷七歲那會,正值兩位姐姐出嫁,家景如日中天,他在家中最小,被爹娘姐姐寵溺,無法無天。那時家人讓他拜了位當地有名的夫子,每日到書館讀書。館中學生都出身富裕人家,嬌縱蠻橫,惹是生非。一日,有位學生丟失筆墨,便聲稱是書館掃地婦人的兒子所盜,僅因為這位窮苦小孩平日會偷偷趴在窗外聽課。夫子為這對母子說情,無奈眾學生卻硬要趕這對母子走,最終夫子無奈,也只得逐走這對母子。當時,那位丟筆墨的學生,正是謝芷。

  那位掃地婦人的兒子,當時也就七八歲的模樣,沉默寡言,常被書館的學生欺負,謝芷已記不得他模樣,只還隱隱記得他姓李。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二章(中)

  夫子在授課,而謝芷魂不守舍,他年幼時不懂事,但長大之後,便就明事理,何況自己又淪落到窮困的地步,自然能體會當年那對貧困母子走投無路時的絕望。

  「雖然如此,可我當時年幼無知,又時過境遷,他不該如此恨我啊。」

  謝芷對人和氣,沒有得罪過人——自從家道敗落後,突然身後坐了位仇家,真是讓人不舒服,仿佛被條蛇在腦後用冷冰的雙眼盯着。

  「冤讎宜結不宜解,不如我誠心跟他道歉,送他份禮結好吧?」

  謝芷私下嘀咕,夫子專心講書,並沒留意到他,與他同案的孟然聽到謝芷念念有詞,這堂講學完畢,孟然剛想問謝芷到底出什麼事了,卻見李渢前腳剛走,謝芷立即追上去,孟然好奇,也跟隨過去。

  李渢走出講學堂,回頭見謝芷仍跟在他身邊,他乾脆佇足,抬眼看謝芷,面無表情。謝芷上前,吞吞吐吐說:「小。。。。。。弟想問下李兄,幼時是否。。。。。。是否曾在梅花書館待待過?」

在等謝芷說完話時,李渢的表情明顯地不耐煩,謝芷話語剛落,他便啟唇回:「是又如何?」直截了當。如果謝芷還有什麼質疑,那親口聽李渢這麼回答,也該死心,這人真就是他當年欺負過的人,這人到今日還很恨他。

  「小弟那時年僅八歲,年幼不曉事,年長後每每思及此事亦心中揣揣,今日當得以見李兄,正好把這多年的愧疚之情當面陳述,望李兄海涵。」

  謝芷雙手合攏,鞠躬致歉,腰彎得像只蝦,並一直保持這個姿態,只為等李渢一句:既往不咎,可惜等好久,都沒聽到李渢說話「恩准」,謝芷腰部發酸,直起身時,對面哪還有李渢的身影,四周張望也不見,這傲慢自大的傢伙老早就離開啦,反倒見孟然一臉愕然過來,抓住謝芷的手問:「你對李渢鞠躬做什麼?」謝芷眼角耷拉,愁眉苦臉回:「我小時候欺負過他,這不正給他道歉呢,誰知道他不領情。」孟然好會才弄明白謝芷的話,他雖然認識謝芷多年,但並不知道原來謝芷還會欺負人。

  「你小時候欺負他?」孟然半信半疑。

  「嗯,還害他離開書館。」謝芷沉重點頭。

  孟然追問:「從頭說,你怎麼欺負他?」謝芷本要如實交代,但想到李渢童年貧困被人欺凌的事情,一定是李渢不願意被人知道的,他改口說:「我小時候丟了東西,就賴他偷走,害他被書館夫子趕走。」「這麼說,你們以前就是同窗?」謝芷想大概也算是這麼回事了,「是的。」

  

  斷糧兩日,實在是嚴峻的考驗,謝芷也不可能總吃孟然的餅——雖然孟然家開餅鋪,身邊攜帶各式餅果。不過他又沒錢叫小青下山去購買食物,謝芷只得厚着臉皮,又吃了文佩的兩頓飯。

  三人,文佩、孟然、謝芷圍坐在藏書樓下的石桌旁,孟然無話,謝芷卻和文佩說得不停,文佩並不嫌棄謝芷話嘮,偶爾應不來話,也會笑笑點頭。孟然解決自己的晚飯,抬頭審視文佩,他坐在文佩身側,除非文佩回過頭,否則不容易看到他的動作。

  對於和李渢住一起的文佩,孟然有許多好奇之處,這兩人性情南轅北轍,真不知道私下如何相處,以文佩言行來看,應是文佩平日容忍李渢的無禮吧,但又似乎不是這般,兩人出齋房,從不見他們有親密的情景,真耐人尋味。

  「孟兄,小弟臉上可是粘了芝麻?」

  文佩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孟然趕緊把他的目光從文佩身上移開,痞痞笑道:「文兄風姿卓越,不禁看得失神。」文佩自若回:「孟兄相貌堂堂,亦是人中俊傑。」孟然臉上的笑容再掛不住,他純粹是為自己一時失態遮掩才說胡話,可文佩這人也不簡單,竟如此不以為然,反倒讓人不知道他話中是真是假了。

  「雖然燃之說話時常不正經,但是個能為朋友兩肋岔道之人。」

  謝芷幫孟然說好話,他擔心文佩覺得孟然輕浮,卻沒察覺文佩比他精明多了。

  「小芷這娃天性純樸。」孟然摸着謝芷的頭說。謝芷拍走孟然的手,不悅回:「我比你年長,什么小芷不小芷,叫芷哥。」孟然擺擺手,取笑:「早生十一日也叫年長?」文佩拱手;「謝兄與孟兄年歲幾何?」謝芷回禮:「小弟虛度十六年春秋。」文佩趕緊說:「不敢當兄,弟小謝兄一歲。」孟然吃驚於文佩年齡之小,文佩看起來頗為穩重,實在想不出才十五歲,何況在書院的學子中,十六歲已是年少。「我看就無需稱兄道弟,多生份,文佩,你叫他小芷,叫我燃之就行。」文佩點頭,又慎重其事,「與我交好的朋友,多稱呼我為子玉。」

  謝芷無字,曾有人催促他取一個,他還嫌麻煩,說不如就叫小白。芷花白色,又稱白芷。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二章(下)

  「鏘鏘。。。。。。鏘鏘鏘鏘。。。。咚。。。。。。鏘咚。。。。。。」

  謝芷裹着棉被像條蠶一樣在床上翻滾,終於忍不住把被子一掀,懊惱叫道:「還讓不讓人睡了啊啊!!」

  正月捧粥從外頭進來,神色淡定說:「公子,你也該起來啦。」

  日頭曬在床沿,天不僅早就亮了,而且四周住戶也都已起來,外頭不時傳來說話聲。

  謝芷坐在床上,眼圈發黑,有氣無力說:「我昨夜背書背得那麼晚,一早還得忍受那姓李的蓋房子,鏘咚鏘咚作響,還有沒有天良。」

  「公子暫且忍耐,何況今日休假,別壞了一天的好心情。」

  正月把粥擱桌上,又去忙活,打水讓謝芷擦牙洗臉。

  收拾一番,謝芷坐在案前喝粥,剛要把一勺粥遞進口,突然外頭傳來震桌的「啪」一聲,謝芷手顫,米粥全撒在領子上,謝芷黑着臉,把湯匙往桌上一拍,騰地起身開門,撈過身側的一張椅子,就要出去。正月眼疾手快趕緊扯住他,叫着:「公子,使不得啊。」謝芷陰臉念叨:「我砸了他的破屋。」正月攔腰抱住謝芷,往屋內拉,他力氣大,終於把謝芷拉回案前坐下,並說:「我去叫他們小點聲。」

  朝隔壁正在修建的房間走去,正月看了看四周,心想他家公子也確實倒霉,與正在修建的房間隔壁,東齋房的所有住戶,就謝芷最受侵擾。看看忙碌的土匠瓦匠,正月遲疑一會,正要上前,就聽到謝芷在身後喊:「正月,算啦,我去燃之的房間睡,你把我的筆墨書本都帶過去。」

  謝芷打打哈欠離開,這幾天在東齋房,他是別想睡個安穩覺了。

  目送自家公子離開,正月回帶東西,出來時,正好撞見文佩和李渢過來,文佩問:「小芷去哪了?」正月瞪了李渢一眼,回道:「公子嫌吵,在孟公子那裡。」文佩歉意道:「雖然叫土師抓緊,可也得十來日才能建好,如果小芷不介意,讓他到我房間裡睡。」又抬頭看向李渢,笑得意味深長,「再讓子川到小芷的房裡受這幾天罪,才是個法子。」

  被文佩如此戲弄,李渢仍是一臉冷漠,正月也沒想他能搭理,正要回話文佩,卻聽到李渢淡漠的話語:「他要肯換,我跟他換。」正月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話,回頭看看李渢,又看看文佩,文佩說:「十日漫長,何況小考臨近,雜聲吵擾下,小芷也無法用心讀書。」

  正月躬身回道:「我這就去跟公子說。」

  

  孟然不在房中,謝芷趴在孟然的床上,抱着孟然的枕頭,正欲入睡,聽到聲響,回頭見正月過來。正月把文佩的建議說了,謝芷一陣沉默,好會才回:「不妥,我的房間怎能讓他入睡。」正月回:「公子也不能一直住在孟公子這裡,叫管宿的人知道可是要被重罰」謝芷躺回床,思索一番,笑語:「也好,叫他去過過鏘鏘作響的日子。」

  

  謝芷的東西不多,一隻衣笥,半箱書,蓆子被子,尿壺臉盆,沒了。李渢東西很多,但大多裝在箱子裡,並未取出來,所以他也只是讓書童帶上書本蓆子被子等所需物品,換住在謝芷的房間。

  兩人進進出出,即使撞見,也不交一言,李渢一貫眼神冷得像冰,謝芷躲避與他眼神接觸,甚至不去看他的臉。上回道歉不被接受,謝芷也毫無辦法,何況李渢這人一看就是比蛇還記恨,謝芷早放棄與他成為朋友的念頭,抱着敬謝不敏,敬而遠之的態度。

  「小芷,你怎麼自己拿抹布,讓小燕他們忙。」

  文佩坐在椅子上喝茶,見謝芷跟書童忙進忙出,覺得有意思,再看連擦抹都要自己來,忙出聲制止。小燕聽到主人的話,搶過謝芷的抹布說:「謝公子,到那盆清水裡洗洗手。」

  謝芷沒察覺自己不該幹這活,只是催促正月:「床和蓆子先抹乾淨,晾晾風,晚上才好睡。」退回文佩身旁坐下,文佩提茶壺給他倒上杯茶。

  夜晚,孟然帶着小青過來,謝芷已安置妥當。孟然躺在謝芷的床,評價:「舒服」,又把四周打量,見四角落一堆箱子,笑道:「李渢這回夠意思。」謝芷正坐在椅子上,翻着書,聽到孟然的話,回過頭說:「是子玉叫他跟我換,怕我不能安心讀書,又考個末等。」孟然點頭,「你可要下苦功夫,再末等真得被逐出書院。」謝芷信心滿滿,笑答:「知道知道,有你和子玉教我,我再不會考末等。」

  孟然聽到子玉二字,望向文佩乾淨整潔的床鋪,若有所思。「子玉從不曾說他怎麼與李渢結識,甚至連兩人是同鄉,我們也是聽別人說起。」

  對於李渢,文佩實在說得太少了,極少在他們面前提起,在孟然看來,這不像是顧忌他與謝芷不喜歡李渢而不肯提,這與文佩重情敬友的態度不符。

  謝芷低頭書寫,沒留意孟然的話。

  小青走來,低頭對孟然說:「文公子回來了。」孟然起身,整整衣服,迎過去。文佩身後跟着小燕,而小燕手裡提着酒菜,「燃之,正想去喚你,甚好,來,一起喝酒。」孟然一副讒樣,搓搓手:「我來得真是時候。」文佩看向走過來的謝芷,輕語:「還得去喚下子川。」謝芷頷首,他雖然不喜歡和李渢聚一起,不過李渢也是文佩的朋友啊。

  酒席設在院角樹下,孟然喚小青和小燕去西齋房扛來桌子,又湊齊椅子,把酒菜擺上,依次坐下文佩、李渢、孟然、謝芷。

  席上李渢自顧喝酒,並不說話,文佩招呼眾人,原本話多的謝芷顯得拘謹,孟然自若倒酒吃菜,問道:「李兄和子玉是怎麼結識?」

李渢抬了下眼,沒說什麼,文佩頓了頓,回:「我和子川是同鄉。」說完看向謝芷,「燃之與小芷也是同鄉吧?」謝芷放下筷子,應道:「也不算是,燃之本是京城人,後來才搬到我們那兒。」文佩「哦」地一聲,目光落孟然身上,孟然呵呵,「那也算是。」文佩欲言又止,李渢仍是游離眾人,仿佛沒聽到身邊人的交談。

  「說來,燃之最福氣,已經有位溫淑賢惠的未婚妻,就等過門。」謝芷隨口說出,他覺得這是孟然的幸事。

  文佩誇張似地倒滿杯酒,起身敬孟然說:「真是羨慕,恭喜恭喜。」孟然也站起身,把酒飲下,卻是默然。

  「要說這未婚妻,子川也險些有一位,好在沒成,是不是啊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