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江東寒 - 第2章

丁墨

  「爹,娘,各位同門,泓兒告辭!」我拱了拱手,一派武林人士作風。一旁的娘霎那又紅了眼圈,伸手整了整我的衣裝。

  「你去吧。」爹淡淡的道,「我的雪玉蝦,天山紅腹斑,你既已弄死大半,便等你回來了,再行責罰。」

  我身形一滯,拉起小藍,風一般的掠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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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走江湖者,求的不過名利二字。

  爹讓我進入武林,便是要我為戰家揚名。

  雖然這一路我也順手收拾了幾個草寇、幾個小偷,可這麼大的晉國,我實在默默無聞。於是我琢磨着,只能在武林大會上一戰成名了。

  於是一面遊山玩水,一面琢磨着如何在武林大會上露臉。

  兩個月後,我們到了建康。武林大會還有十多日才開始,我的盤纏卻花光了。好在娘有先見之明,一根金簪,換來一月開銷。

  與建康相比,我和小藍是十足十的鄉巴佬。看着滿街衣着光鮮的人來人往,再看看我倆粗布山野男子裝扮,頓覺不堪入目。

  於是買來一青一白兩套新布袍換上,我倆變成翩翩貴公子。我得意洋洋帶着小藍穿行於街巷間,只覺得歡喜非常。

  買新衣花了不少錢,只好又拿出玉佩去當鋪。

  掌柜樂呵呵給了我三百錢。不錯,夠用兩月——估計在建康待不了那麼久,身上的寶甲應該可以留住,不用當了換錢。

  小藍細細的點着小小的五銖錢,我百無聊賴的看着當鋪牆壁上掛滿的各色書畫——寫得真差,不及娘的一半功力!

  卻隱約聽到牆那邊有人竊竊私語。我一向耳力敏銳,仔細凝聽。

  「那個敗家子,竟然將暖心珠拿來當。鄭琮被這個兒子氣得夠嗆,花了一萬錢才贖回去。」

  「這下可好,整個武林都知道暖心珠在鄭家,只怕又是一場爭奪啊!鄭家大禍臨頭了!」

  我猛然抬起,暖心珠?《萬寶忝錄》記載,暖心珠是上古寶物,孫吳時為宮廷秘寶,後在戰火中失蹤。此珠帶在身上,可益壽延年、容顏不老,磨碎成粉服下,可起死回生。

  大約掌柜看到我面色詫異,大聲咳嗽一聲,牆內兩人便止住聲音。

  我實在缺乏江湖經驗,剛剛都不懂掩飾表情。下回一定要改。

  我氣焰囂張的橫了掌柜一眼:「小藍,我們走。」

  走,我們去奪寶。

  「小姐,你要那珠子有何用處?」小藍急急跟上來。

  「沒什麼用。搶着玩。」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某墨寫作動力

  煩請各位大人儘量留評

  感激不盡

  二、兩個帥哥

  賣胭脂的貨郎說,鄭家師承徐州棲峰派,有些功夫,雖無人在朝中擔任官職,卻極其有錢。在建康算是小小一霸,也常幹些欺凌弱小之事。只是朝廷一向對江湖中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鄭家又有錢,自然無人管束。

  「我就不明白,江東的武林人士,為何如此不堪!」從江北逃難到此地的貨郎憤憤道。

  我對他的欣賞之情油然而生,一口氣買了三盒胭脂,他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將胭脂收入懷中,我已經想好了,去搶了那寶貝,然後在武林大會上顯擺一番,並且囂張的放話:「有本事便來搶,暖心珠就在我戰清泓手中!」

  真是個非常有氣勢有面子的想法,不怕戰家不出名。

  小藍有些擔心我一個人行動,可是在我指出她的武功與我相差太遠只會成為累贅後,她憤憤的留在了客棧。

  建康的月亮,跟家裡不一樣。似乎離人更近、讓人看着心裡堵得慌。

  我面上蒙着黑紗,長發束起,一身男子裝扮,懷着些許思鄉的哀愁,在龐大無比的鄭宅中,迷路了。

  暈頭轉向的穿過三個庭院,東北方向,隱隱有兵戈之聲。

  我幡然頓悟,掠上屋頂,閉上雙眼,聽聲辨位,朝那聲音處奔去。

  似乎,我來晚了。

  一路上,十多個家丁躺在地上或呻吟或昏迷。最內側的廳堂里,一個中年男子和少年公子抱着頭蹲在牆角。一個蒙面大漢和一個身材婀娜的蒙面女子在大廳中打得正歡。

  女子手中拿着個楠木盒,手上動作就慢了幾分。

  那大漢一掌打在女子胸口,我暗嘆一聲非禮勿視。

  女子倒退幾步,軟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罵道:「你家師傅不是一向標榜仁義,怎麼也來搶這寶貝?」

  那大漢奪過木盒,冷道:「林公子體弱多病。我師傅拿這寶物,是要給林公子強身健體!」

  「狗屁!」女子憤憤道,「誰不知道林公子不過是……」

  兩人口水戰之際,我一個起落,在漢子手腕一敲,錯手搶過木盒。

  「你是什麼人?」兩人齊聲問道,角落裡蹲着的大約是鄭氏父子的兩人也瞪大了眼。

  太好了,我就等着這個問題!

  我將盒子往懷中一塞,昂首挺胸,雙手抱拳沉聲道:「荊州戰家,戰清泓。」

  看着眼前兩人震驚神色,我頗有些得意——看來戰家威名仍在!真想揭下面紗,可是似乎又不太莊重。猶豫……

  「你就是戰家那個喜歡美人的女兒?」那女子語氣中帶着幾分驚訝的鄙夷。我有些尷尬,不得不又將爹爹在心中痛罵一頓。

  「且慢!」大漢右掌拍出,攻了過來。

  下山之前,我並不知道自己武藝如何。

  只是從小到大,我比師兄師弟們學得都快。十五歲時,爹爹說已經沒什麼可以教給我的了。

  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武功確實不錯。

  跟那大漢戰了三十多個回合,他倒下了。

  最後,我做了個完美的戰家拳收手式,親切的看着地上或躺或蹲的四人:「暖心珠在我戰清泓手上,你們去告訴全武林。」

  「慢着!」那大漢說道,「據我所知,戰家也接到了林公子的邀請。這珠子我本是要獻給林公子的。你搶林公子的東西,他日還有臉來爭這武林盟主之位麼?」

  林公子?就是孫吳時期武林盟主林家的傳人?

  聽爹爹說,這次武林大會就是他召集的。他體弱沒有武功,希望選出新的武林盟主,代替林家管理武林。他手上有百年前江東武林盟主信物,他祖上威名太盛,所以我們還是得來。

  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

  我無知天真的疑惑問道:「我拿這珠子,跟爭奪武林盟主之位,有什麼干係?」

  「你,你這丫頭!」那大漢哼了一聲。我朝四位武林前輩行了個禮,心情愉快的掠走。

  不過如果那林公子當真體弱,改日將珠子給他也無妨,爹常說,林家忠孝滿門,見面必須禮讓三分。

  沿着鄭家長長的迴廊大刺刺的穿行而過。

  一陣殺氣由遠及近,撲面而來。

  不同於剛剛大漢和女子的氣息,這殺氣如此之重。

  真像我老爹的殺氣。

  我打了個寒戰,輕輕掠到屋頂上。急速飛奔了一兩丈,卻急急剎住腳步。

  一個黑色身影擋住我的去路。看來他輕功比我好。

  「留下珠子。」那黑影說,月光照上他線條凌厲的側臉。

  修眉大眼,高鼻薄唇。看來比我大不了幾歲,不過……他長得可真順眼。

  其實他並不比我爹俊俏,可比我爹看着更硬氣.個頭很高,那身黑衣瞧着也挺利落的。

  只是他面色實在難看得緊,蹙着眉,冷着臉,抿着嘴,仿佛我欠他一萬錢。

  「你是何人?」我問道。

  他冷冷看我一眼,這眼可真夠冷,那是一種冷到骨子裡的冷:「你無需知道。」

  「那我也不給你。」我笑道。

  他面色一沉,欺身攻了過來。

  不同於剛才與他們的交手,他的氣息很沉穩,動作凌厲殺氣十足。我提起萬分精神,才勉強能敵。看來他武藝不比我差。

  二十多個回合,我已經有些氣短。

  怎麼辦?要交出珠子嗎?不行!

  我抽出腰間佩劍,施展戰家「攻雲劍」,反攻。

  然而他的防守滴水不漏,眼看我就要落了下風。他一掌拍過來,中途變爪,想抓我懷中木盒一角。

  我連忙錯開身子。

  他的手便抓在我左胸上。

  正好完全覆蓋住,抓在掌中,又重又熱。

  我頓時只覺得一股熱血衝進腦子,一片空白,一片紅熱。

  娘的,被輕薄了!

  他也是一愣,動作停在那裡,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憤怒的一腳踢在他大腿上,他因為失神,沒有防備,被我一腳踢下了屋頂。

  他墜入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位置,卻只覺得臉頰火熱,施展所有力氣,逃走。

  懷中的暖玉珠還在,可是我此刻卻恨死了這珠子,早知道就不來搶了!讓我平白受辱。不知什麼時候,面紗也掉了,熾熱的臉被夜風吹了半晌,也沒見冰冷。

  娘說過,姑娘家的身體,不得讓男子觸碰。這麼多年,我跟師兄弟們一直親厚,也沒什麼不妥,更加不明白,男女之間的觸碰,怎麼會是娘口中的大事?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

  原來真的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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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建康,已有些許涼意。

  離武林大會還有十日。這幾日,我潛入皇宮溜達一圈,很遺憾沒有碰到皇帝,還差點被一幫散騎常侍抓住。

  於是,又帶着小藍去江邊小住了幾日。

  長江兩岸風景如畫,比起荊州秀麗山水,別有一番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