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在等你 - 第2章

玖月晞



許沁倚在欄杆上,在夜風裡點燃一支煙。

抽到半路,身後傳來喊聲:「醫生!」

許沁起身把煙掐滅,關上陽台門,回到室內洗了三遍手,剛關上水龍頭,一個邋邋遢遢滿身煙灰的男人衝進來:「醫生,幫幫忙!」

許沁上下掃視他一眼,無明顯外傷:「你哪兒不舒服?」

國字臉男人上氣不接下氣,擺手:「不是,我兄弟,他——」

正說着,三四個髒亂不堪的男人踏進門,周身一股刺鼻的煙熏味和汗臭味。這群男人統一着軍綠色背心和褲子,各個身材高大結實,卻一個比一個不修邊幅,膀子全露在外邊,沾滿黑灰,不知是哪個建築工地上搬磚來的。

國字臉男人喘一口氣,指身後;許沁看過去,一片男人的身體,汗背心裹着,一時倒也不知他在指誰:

「他,他牙疼得特厲害。」

許沁頓時就停下腳步:「牙疼?」

國字臉男人還在指:「醫生,你過來看看他……」

許沁打斷:「急診沒有牙科,去門診掛號。」

「門診現在沒開門。」

許沁:「那就等開門了再去。」

許沁走到自己桌前坐下,抬頭才見一群男人齊刷刷盯着她。

也就是在這一刻,許沁看見了人群里那個「生病」的男人,他戴着口罩,濃眉之下,口罩上一雙眼睛筆直盯着她,目光銳利而明亮。

只是一個眼神,足以看出他和他身邊的人截然不同。

許沁無懼地回看他:「聽不清楚嗎?急診沒有牙科,去門診。」

他沒有開口;

反是國字臉男人有些急脾氣,窩火道:「門診現在不開門,這要怎麼辦?」

許沁:「忍着。」

「你!」國字臉男人捏了捏拳頭,一咬牙,像是做了極大的讓步,「那你開點兒止疼藥。」

許沁靠在椅背上,雙手插兜:「我這兒開不了。」

「怎麼藥也開不了?你做醫生的,知道牙疼起來多要命吧?!」

許沁平淡回答:「要不了命。」

國字臉男人認為她在挑釁,提高了音量:「你怎麼說話呢?」

許沁看向他:「我在很耐心地應對你們的胡攪蠻纏。」

國字臉怒了:「我看你——」

一個年紀稍大的上來拉住同伴,打圓場似的解釋:「醫生,這其中有誤會,怪他剛才沒說清楚,我們不是牙疼來的,不是那什麼蛀牙,是工作中受了傷,牙撞斷了。能不能看看……」說着就回身要去摘那男人的口罩。

許沁低下頭翻病例:「別摘了,我不是牙醫,看不了。」

「那能開點兒藥嗎?止止疼。」

許沁「啪」地合上病歷:「開不了。要我說幾遍?」

話音未落,國字臉徹底忍不住,大步上前指着許沁:「你信不信我——」

「楊馳!」冷冷一聲喝止,來自戴口罩的男人。

那把嗓音低沉隱忍,異常有分辨度,許沁無意識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又是那個眼神,眼睛又黑又亮,盯着她。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打擾了。」

許沁不說話。

戴口罩的男人走了一步,停下,淡淡問:「門診幾點開門?」

許沁:「八點。」

男人:「謝謝。」

許沁:「不用。」

男人起身往外走,楊馳還不服氣,跟上:「宋隊,這——」

宋焰已走出去。

其他人跟着離開,楊馳還氣憤地對着許沁指了指,一跺腳走了。

……

楊馳追上宋焰他們,火氣沒消:「那醫生態度真他媽惡劣,我非得投訴她。我剛進門時見着了,投訴意見簿就在大門右邊。江毅,你跟我一起去。」

江毅嘆了口氣:「我就怕投訴也沒用,這兒是第三軍醫院。沒點兒背景的人進不了。剛那姑娘,拽得二五八萬,誰曉得她後邊什麼來頭。」

宋焰走下台階摘掉口罩,朝垃圾箱裡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江毅:「宋隊,沒事吧。要實在不行,給上邊打個電話?」

宋焰:「沒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