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風 - 第2章

玖月晞



周洛覺得大人們挺虛偽,不過也事不關己。

這鬼天氣,真是熱得慌啊。

周洛把那兩元錢塞進抽屜,懶洋洋地起身去拿冰棍吃。拉開冷櫃的玻璃蓋,挑了根綠豆冰,這才反應過來,猛地一拍額頭,南雅買的綠豆冰只用一塊錢,他忘給她找錢了。

南雅的店離這兒不遠,可現日頭跟火似的,他才沒那閒情為了一塊錢挪出門去。

他剛吃完,他媽林桂香就回來了,一進門就嘆息:「作孽啊作孽。」

周洛嘴裡叼着冰棍簽兒,隨口問:「怎麼了?」

林桂香一身汗,把電風扇調大了一檔,叉着腰站在風口下,說:「死在那種地方,真是造孽。」

周洛抬起眼皮:「誰死了?」

林桂香:「南雅她哥哥。」

周洛望着天花板想了一圈,想起南雅有個繼兄,微微詫異:「胡立帆?死了?我前天才見過他。」

林桂香:「昨晚死的,死在山上漚肥料的大坑裡。」

周洛挑眉:「糞坑?」

林桂香不忍:「……沼氣池吧……聽說撈屍體的人吐了好幾撥,也不曉得他大晚上的怎麼往山上跑,估計沒看清路掉進去了。」

周洛奇怪地笑出一聲:「就算看不清,現在是夏天,糞坑那麼大的臭味,他聞不到麼?」

林桂香愣了一愣:「哎,誰知道怎麼回事。現在他媽哭得死去活來,要跟池主扯皮。」

周洛:「照理說,糞池邊上得用東西擋着。」

林桂香:「說是擋了,估計被山裡的動物撞倒了。——哎,你說南雅這人是不是有點兒邪氣?」

周洛吐掉嘴裡的冰棍簽兒,問:「關她什麼事?」

林桂香嘶一聲:「她十歲的時候,媽媽喝毒.藥死了;十五歲,爸爸冬天夜裡醉酒,在雪裡凍死了;現在,她哥哥也莫名其妙掉進肥料池淹死了。」

周洛無語:「胡立帆也不是她親哥。媽,你怎麼跟那群八婆一樣了?」

林桂香冤枉:「我又沒在人前講閒話。」

周洛翹着椅子往後仰:「那是。」

林桂香:「誒,你這語氣。——哎,我說你這孩子,又翹椅子!摔着了砸到後腦變痴呆。」

周洛索性站起身:「我要痴呆了也不拖累你和爸,自己找個糞池摔進去。你和爸就再生一個比我更聰明的,嘶,」又沒皮沒臉地笑笑,「周太太你還能生麼?」

林桂香一巴掌往他頭上扇:「你個不尚賢的!」

周洛雙手插着兜,膝蓋一彎頭一仰,躲過她的巴掌,起身便繞開,笑:「師太你出手太慢。——走了。」

林桂香:「去哪兒啊?」

周洛懶洋洋的:「回家做題。」

周洛走出店,眯眼看一看白燦燦的陽光,眼前浮現那個穿旗袍的背影,還有旗袍下擺那隨風一起一落的光景。

當天傍晚,周洛跟陳鈞約了打球,沒想又提到南雅。

兩人玩得大汗淋漓,拍着球往回走時,陳鈞無厘頭地蹦出一句:「女的穿旗袍是真好看。」

「看到誰了?」周洛一邊走一邊拍籃球。清水鎮建在山裡,巷子全是斜坡,邊走邊控球得要技術。這個年紀的男生都喜歡在巷子裡炫球技。

「今天陪我姐買衣服,去了南雅店裡,我姐試穿了一件旗袍,比穿其他的衣服好看多了。」陳鈞的姐姐身材豐滿,穿上旗袍更遮不住豐乳翹臀。

「買了?」

「沒,買了件連衣裙。」陳鈞說,「我姐說,穿旗袍的女子骨子裡騷。」

周洛鼻子裡哼出一聲涼笑,沒說話。

「不過話說回來,南雅真標緻,又溫柔,說話聲兒也溫柔,小小的,酥死人。」陳鈞咂舌,「徐毅哥福氣好,我以後也想娶她這樣的。」

周洛也不知哪根筋搭錯,看他一眼,嗆道:「綠帽幾率高三倍。」

話才出口,周洛覺得自己有點無恥。這毫無根據的人格詆毀,他說得理所當然。籃球失了控,周洛追下坡撈回來。

陳鈞不覺半點不妥,意味深長地笑幾聲,附和道:「也是。找女朋友還是安分守己的好。像南雅這種,不知招惹了多少人。我姐都說她人品不好。」

周洛心情莫名烏雲籠罩。

陳鈞先到家了,周洛悶頭拍着籃球,抄近路從玉米地里走過,出了玉米地來到一條淌着溪水的巷子,發現南雅家好像在附近。

周洛抱起籃球,摸一下褲兜,剛好有一塊錢。

……

周洛磨磨蹭蹭走到院子口,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愚蠢。

他那話沒指名道姓說她,再說,小鎮民風淳樸,她名聲不好也是不爭的事實。這一塊錢等她下次去買東西再說吧。

周洛幾秒鐘想通了,轉身就走。

突然一聲清脆的耳光;

少年皺着眉回頭,房子裡哐當一聲,像有人摔倒。

隨即一陣粗糙的罵聲:「你存心給老子找不痛快!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他是不是搞你了?!」

周洛一驚,跑去那鳳凰花盛開的木窗邊。

桌椅七歪八扭,南雅頭髮散亂,趴在地上。旗袍被扯破,雪白圓滾的乳.房擠着藍色衣領,呼之欲出。

男人抓起南雅的頭髮把她的頭顱提起來,這一扯,兩團胸從錦緞里彈跳而出,潔白胸脯上一點鮮紅欲滴。

周洛面紅耳熱,看呆了眼。

男人撕扯着她的衣服,纖細的女人掙扎着反抗,男人抬手又一個巴掌猛扇過去,南雅當即沒了反應。

湖水一樣的旗袍被撕得稀爛,南雅的身體像剝了麩的白米,男人扯開她的雙腿,周洛全身的血液沸騰爆炸,兩腿之間可恥地硬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尚賢:南方方言,對長輩不敬,沒大沒小。

第3章

周洛一口氣沖回家,跑上二樓,摔上門,呆子一樣站在悶熱的房間裡。

他的心跳瘋了,血液狂涌,直衝頭頂,籃球褲高高的帳篷顫抖着。

周洛又急又羞,衝去後院,拎了冰涼的井水上來,從頭澆到底,澆了幾桶,滾燙皮膚下那股火卻較了勁兒似的越燒越旺。

周洛惱火地砸了水桶,憋着一肚子氣沖回房間,抽了一堆衛生紙。

……

少年在涼蓆上哆嗦打顫,思緒拋入雲端。

……

周洛頹廢地倒在蓆子上,望着昏黃的天花板,茫然失措。

周洛說不清的煩躁,爬起來把衣服脫下來準備洗,意外翻出一塊錢。想了半秒,又重新穿上衣服迅速下了樓。

……

清水鎮依山而建,地勢像個大碗,清水河岸的商鋪主街在碗底,居民住宅則是碗壁,和錯落的田地魚塘一起,分布在四下蛛網般散開的巷子裡。

周洛沿着七拐八繞的山路和田埂,再次跑到南雅家時,門上掛着鎖。

周洛透過窗戶往裡頭看一眼,桌椅板凳擺得整齊,鬼影都沒有,好似之前他看到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周洛圍着屋子轉了一圈,確定裡邊沒人了,才悻悻地離開。

……

高三開學頭一天,周洛心還沒收回來。

過去幾天,他夜裡總夢見南雅,早晨醒來內褲就是濕的,冰涼,粘稠,帶着深深的羞恥感。

周洛翻開生物書,好巧不巧正是女性生zhi器官那一頁,他愣一愣,「啪」一聲闔上課本,無奈地嘆了口氣。

隔着一條過道的女同學張青李扭過頭來,調侃:「周洛,剛開學就嘆氣,不像你呀。」

周洛說:「做了套題,太難了。」

張青李:「連你都說難,整個學校都沒人會了吧。」

周洛覺得這對話實在沒意思,不痛不癢地笑笑,也不接下文。

張青李又問陳鈞:「誒,你爸那晚是不接警了,徐毅跟南雅打架那事兒。」周洛一愣,難怪他返回時沒人,原來去了派出所。

陳鈞:「我爸當年學警察就是為了給清水鎮解決夫妻矛盾的。」

張青李噗嗤笑了下:「後來怎麼弄的?」

「能怎麼弄,當然勸和了。」說到這兒,陳鈞杵一下周洛,說,「還是你說的對,那種女人娶不得。」

周洛呵一聲:「關我屁事。」

陳鈞:「打個架還鬧到派出所,要把自己男人抓起來坐牢,要離婚,狠不狠?」

張青李不服:「女人跟男人打架打得贏?男人打女人就是不對。」

周洛頗意外,看她一眼:「看不出你思想超前。」

張青李得意地笑:「你今天才認識呀。」

陳鈞見他倆站一條戰線,不滿:「照你說,鬧點兒家庭矛盾就得拆散?再說,女的給男的戴綠帽子,不該打?是男人都會打。徐毅哥也是被逼急了,他人品好,鎮上人都知道。」

張青李癟嘴:「徐毅哥徐毅哥,你姐以前暗戀過他,連你也跟他親。」

陳鈞皺眉:「我姐都結婚了你說的什麼話。——不是我說,那個南雅,她真不是什麼好女人。你知道她昨晚在派出所說了什麼?她告徐毅哥強.奸,要他坐牢。你說這不是荒謬?」

周洛干轉筆不吭聲。

心跳加快,泌汗涔涔,那天他全看見了。

蟬聲燥熱的夏午,少年躲在窗外的鳳凰花樹蔭里,瘋狂窺探着生平見到的第一具女性軀體,以及隨後發生的最原始卻又最邪惡的男女之事。他多少次將自己幻想成南雅身上的那個男人,那股邪火把少年的理智和羞恥心燒得灰燼都不剩。

張青李紅着臉,小聲問:「那你爸怎麼處理的?」

「徐毅哥說他們只是吵架,可吵完就和好了,然後……」陳鈞曖昧地笑笑,「我姐說,夫妻間吵完架後最喜歡……反正不是強.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