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弗洛伊德 - 第2章

玖月晞

  

  從樓上跑來,她雖然衣衫混亂,但也沒到「非禮勿視」的地步。

  這門關的,真讓人尷尬至極。

  

  甄意不痛快地上樓去,過了沒多久,聽爺爺在樓下喊:「意兒,客人要走了。」

  甄意偏不去送,癟着嘴,不情不願地揚聲:「再見!」

  對方沒答。

  

  人走了,她才出來,地板的水漬已清理乾淨。她心中訝異,爺爺連拖把在那兒都不知道。看來是那位客人做的,擔心老人不小心踩上去摔倒。

  

  桌上也擦乾淨了,垃圾簍里一件大衣。

  

  甄意腦中電光火石,她拿了客人的風衣撲火?!翻出一看,傑尼亞高定。她居然把客人十幾萬的風衣當抹布,撲了火,澆了水?

  

  甄意哀嚎,細細檢查,風衣半濕不干,蹭了火灰,燒出幾個小洞。她抱着男士風衣,飛也似的衝出門。

  巷子口停着一輛黑色保時捷,有人恭敬地給他撐着黑傘,他西裝筆挺,彎身要上車。

  

  「請等一下!」她飛快跑,在水窪里踢踢踏踏,泥水四濺。

  他直起身子,微微側頭,卻沒回身看她。

  

  不知是因為車,還是因為人,路過的學生紛紛側目。

  

  她跑去他身後,發覺他個子很高,背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上沒有一絲褶皺。身旁的撐傘人看甄意一眼,目光涼淡。

  春風一吹,樹葉上雨珠墜落,砸在傘面噼里啪啦響。甄意立在傘外,猛地縮脖子,聲音不卑不亢:「剛才不小心拿你的風衣撲火,不知道該送去哪裡補救?」

  「不用了。」他淡淡道,躬身要上車,卻稍稍一頓,「甄教授的指點,遠比一件衣服珍貴。」

  

  爺爺現在的精神狀況還能搞研學?

  甄意納悶,但她向來隨性,既然他說不值一提,她也不糾結,轉身要走,卻瞥見他俊逸秀美的側臉。

  好似不遠處落櫻花瓣隨風飛來,她有些怔愣,

  「言格?」她微微不確定,抱着他的長衣,上前一步;看清楚後,大方笑道,「好久不見。」

  「抱歉,我不記得你。」他說罷,折身上了車。

  

  她知道他對人忘性快,毫不介意,還很高興在他鄉見到:「你忘啦,我是甄......」

  話沒完,撐傘人關上車門,甄意只瞥見他線條利落的下巴,非常白皙。

  

  甄意望着車離去,不介意地聳聳肩。

  距分離,已有8年之久,以他寡淡的性格,早該把她忘乾淨了。如果她還像中學時那麼不知羞,定會故作嘴快,笑嘻嘻說我是和你早戀的女孩,看臉皮薄的他羞得耳朵紅。

  但她不似以前那麼瘋癲,他還是以前那麼對她漠不掛心,打招呼都沒必要。

  

  回到屋,爺爺坐在餐桌前吃核桃布朗尼。

  甄意跑去奪餐盤,故作瞠目:「你這老頭子又不聽話,這把年紀,能吃這麼甜的東西?」

  爺爺抓着叉子,十分委屈:「是木糖醇的。」

  「誒?」

  果然木糖醇特製,誰這麼有心?

  桌上還擺着幾罐堅果:核桃,腰果,榛子,夏威夷......玻璃罐上貼了便簽,字跡清俊,寫着「每日3顆」。

  

  甄意這做孫女的汗顏,把盤子還給爺爺,問:「剛才那人是誰?」爺爺早退休,不可能是他的老師。且他早年就出國了。

  

  爺爺抓抓頭:「蘇老師推薦的。」

  蘇教授和爺爺是同事,搞醫學的。爺爺搞哲學,在圈子裡久負盛名,即便退休,也常有小輩叨擾請教。

  

  甄意記得那年在南方,綠樹成蔭的深城,他說要出國學醫。現在看,他難道搞哲學去了?這麼一想,和他那,淡,很淡,非常淡的性格真是奇搭。

  初見,12年;分別,8年;呵,時光飛逝啊。

  

  甄意拿了勺,剜一小塊布朗尼,木糖醇口味,極其寡淡。好好的甜膩布朗尼做成這幅德行,真叫人無語,虧他想得出來。

  她戳着黑乎乎的蛋糕,忽而想起追他的那些年,看《呼嘯山莊》,20年,凱瑟琳變了鬼,也要在風雨交加的夜找回希斯克里夫身邊。

  那時她以為她有凱瑟琳的深情。但漸漸她意識到,有幾個男人像希斯克里夫那般愛到癲狂?

  

  她不是當年的傻子。女孩長大了,得知道什麼叫現實,什麼叫青春得意須盡歡,尤其是年輕女子的青春。

  

  舊時光一閃而過,甄意挑了挑眉,唯一遺憾的是:那麼漂亮的臉蛋不能為己所用,作為外貌協會會長,她痛心疾首!

  

  她笑自己的不正經,一下樂了,杵杵爺爺的手臂:「老頭子,哪天看到帥到掉渣的後生小輩,介紹一個給你孫女,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爺爺不理,乖乖吃蛋糕。

  

  甄意癟嘴瞪他。

  這些年,她再也沒有像那樣追一個男生了。

  

  還記得,她背着手跟在他身旁,很認真地說:「言格,借我一樣東西吧。」

  他淡淡看她,眼神在問:什麼?

  「Kiss!一個吻。」她咧嘴笑。

  「......」

  「別走別走......你放心,我會還你的。......哎,你別跑啊!......哎,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想起舊事,甄意擰擰自己的臉頰,笑:「皮真夠厚的。」

☆、chapter

2

  

  甄意約了大學同學司瑰吃甜品。

  畢業那年,兩人一同進警局,甄意工作幾個月後辭職,重新讀研。幾年過去,司瑰已實現她從小到大的理想:刑警。

  

  司瑰在西北農村長大,北方的爽朗豪情和農村的淳樸善良兼於一身,是根正苗紅的女漢子。連自詡總攻的甄意偶爾也「嬌滴滴」地喚她死鬼。

  對「死鬼」這個是人都會不約而同叫出的綽號,司瑰深知無力回天,可今天,她想抗爭:

  「甄,我要改名。」

  「名字和夢一樣是反的,你安全活了24年。」甄意安慰得很敷衍,點了楊枝甘露和芒果西米撈,一扭頭見司瑰眯眼的表情相當銷魂,她立刻做出推心置腹的樣子,「是反的,你看我叫甄意,其實我很假。」

  司瑰嘴角抽搐:「這倒是。」

  

  等她點完,甄意搶先付了錢。

  她仍執着地深陷名字漩渦:「甄,我要改名。在警局成天被一幫爺們叫小廝(司),我本該是警局一枝花。」

  「讓他們別叫姓,叫名。」

  她黑臉:「你讓男人們曖昧地叫我小鬼(瑰)?地位問題變成作風問題。」

  

  「取英文名吧,」甄意提議,「Rose.」

  「肉絲。」

  

  甄意哈哈大笑,司瑰知道被耍,從桌底下狠踢她一腳。

  「媽媽喜歡玫瑰,就叫我司瑰,她完全可以叫我司玫啊。」司瑰扼腕。

  甄意:「你希望剛進警局的毛頭小子叫你師(司)妹?」